卷五 蜀道難 第六百七十一章 明秀的勸誡

明秀說的很含蓄,但楊守文還是聽出了他話中之意。

「你是說,飛烏蠻與和蠻部勾結?」

「未必只是和蠻部,恐怕安南那邊,要出狀況。」

「此話怎講?」

「安南人雖為大唐子民,卻一直不服教化。朝廷每年都會調撥許多物資給予援助,可是這些安南人,好像喂不熟的白眼狼一樣,非但不感恩,反而屢屢給朝廷製造麻煩。

此前,那甘娘子為何要窺覷天師藏寶?說穿了,還是想對抗朝廷,造反作亂。

和蠻部聚眾不過三萬,恐怕未必敢和朝廷對抗。可如果其背後有僚子部支持,再加上安南人的煽動,怕是難保不鬧出事端。所以我覺得,青之你最好還是謹慎一些。」

不知為何,聽了明秀的話,楊守文卻想起了前世yue南小國。

同樣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同樣是不斷製造矛盾和麻煩……說起來,那小國的祖先,似乎就是安南人。這個民族,的確是一個麻煩,沐浴華夏恩澤,到頭來卻又反叛出去。

還真是有傳統啊!

「青之?」

「啊,你剛才說什麼?」

明秀見楊守文一副神遊物外的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輕輕搖頭。

「青之,你什麼都好,可就是有一樣,不好!」

「啊?」

「你這人,比我還隨性。」

楊守文愣了一下,愕然看著明秀,疑惑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青之,你身手好,又聰慧,才學過人,名聲也響亮。

以前你沒有歸宗,做事難免謹慎,我可以理解。可現在,楊公已經歸宗認祖,也就是說你現在背靠弘農楊氏,出身自然水漲船高。楊公深得聖人信任,而你又背靠東宮,有太子為你撐腰。如此情況下,換一個人絕對會勇猛精進,搏一個功名前程。

可你……

我不知你在顧慮什麼,似乎對朝堂非常抵觸,甚至不願意任事,實在是太過可惜。」

我,有這麼好嗎?

楊守文聽了明秀的話,不禁愣住了!

身手好,倒是不假,可是聰慧……楊守文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聰明,不過是因為穿越者的優勢,能夠知曉歷史的脈絡。至於文采,楊守文想起來,就覺得臉紅。

他實在不認為自己有什麼文采,不過文抄公而已。

但明秀有一件事沒說錯,那就是他的出身,的確是與從前不同。

細思起來,他好像一直都沒什麼目標。

在認識裹兒前,他想要遠離朝堂;認識裹兒後,又因為種種原因,不願與她接近。

若非裹兒最後用了計,只怕他也不會表明態度。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對朝堂有一絲絲排斥和畏懼,同時對李顯的事情,也算不得上心。

唯一上心的,怕就是幼娘。

以前,幼娘不知所蹤,他費盡心思去打聽尋找。

可現在呢?幼娘已經回來,他又該做些什麼?飛龍兵?小鸞台!聽上去很高大上,可實際上,楊守文知道那並上不得檯面。君不見上官婉兒執掌小鸞台又如何?她真正令人畏懼的,並非是小鸞台,而是武則天對她的信任。所以說,小鸞台要重組,飛龍兵也要設置,可這隻能在私下裡暗中進行,實在是無法拿到檯面說話。

如果他只是執掌小鸞台的話,李顯或許會倚重他,卻很難重用。

畢竟,一個特務頭子,如何能夠在朝堂上立足?

想到這裡,楊守文也茫然了!

回去後,他該做什麼?

是繼續陪著裹兒和幼娘,整日里無所事事,亦或者……

「四郎,你這可真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他看著明秀,忍不住苦笑著搖了搖頭,「此事,我自會慎重考慮,不過與眼前又有何干?」

「你,知道你現在缺什麼嗎?」

「缺什麼?」

明秀嘆了口氣,點指楊守文的胸口道:「拿得出手的戰功!」

「啊?」

「找到天師藏寶,的確是大功一件,但這種事,說句不好聽的,是運氣而已,難以令人服眾;西域之事,也拿不到檯面上說話。畢竟當時你對外宣稱是去了少林,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你平定了薄露之亂,但卻無法對外宣稱,也沒有多少人知曉。

提起去年的安西之戰,人們會說唐休璟,會說是郭元振,會說是魏元忠這些人的功勞,但絕不會有人說,那是你楊守文的功勞……當然,在陛下和太子的心裡,自然清楚,但百姓卻不知曉。百姓們知你楊守文,是你總仙宮醉酒詩百篇,是你奪取武狀元,是你火燒武家樓,打得武崇訓跳河逃生……可這些,能拿得上檯面?」

楊守文沉默了!

你說得好對,我無法反駁。

「所以啊,你要想真正立足朝堂,靠楊公不行,靠太子不行,只能靠你自己才可以。」

明秀說完,便不再言語。

因為他非常清楚,想要改變一個人的生活態度,絕非是一件易事。

但他卻相信,楊守文一定能明白,也一定會做出改變,不過這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楊守文閉上眼,思索著明秀的話。

這絕對是真朋友,雖然他的話,聽上去不那麼順耳,但楊守文知道,明秀沒有惡意。

許久,楊守文突然笑道:「既然你都明白,為何也如此隨性?」

「我?」

明秀搖搖頭,「青之,我和你不同。

明氏世居江左四百年,曆數朝而不倒,自有其生存之道。可是現在,我們違背了我們的生存之道,只能受到懲罰。我也想去抗爭,可大勢難違,徒之奈何?明氏與武朝走的太近,以至於一俟陛下還政,明氏就會遭遇滅頂之災,只能設法逃離。

除非,聖人長生不死;除非,聖人永踞廟堂。

可你我都知道,那不可能……聖人日益年邁,精力也大不如從前。特別是狄公過世,對聖人打擊甚大,以至於無心朝政。這種情況下,還政李唐,不過是早晚間。

再者說了,你道聖人真不知道明家的打算?

你想想,聖人為何要與我明氏泉州市舶副使之職?哈,其實聖人心裡,非常明白。

她沒有阻止,反而與明氏方便,其實也就是一種態度。她也清楚,一旦她退位,明氏一定會受到打壓。如此情況下,我們離開中原,對聖人而言,也是一樁好事……在這種情況下,你讓我又去掙個什麼呢?爭來爭去,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

楊守文露出了驚訝之色,獃獃看著明秀,許久後才苦笑一聲。

「知道嗎?我不願意爭,也就是源於此。

你們一個個都是老謀深算的樣子,我哪敢去爭?我也害怕,我爭不過,到頭來身首異處。

不過你說的也沒錯,我已經到了這個位子,不爭怕也不行……」

說到這裡,楊守文搔搔頭,無奈嘆息一聲。

他話鋒旋即一轉,又問道:「對了,你剛才和我說了什麼?我沒注意聽,卻落得你一頓教訓。」

明秀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他搖了搖頭,指著楊守文道:「你不提醒,我險些也忘記了……我是想說,飛烏蠻的計畫絕不只是在梓州起事,若他真與安南勾結,必然還有後續的動作。我剛才說,咱們這樣子按兵不動,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如今,等於我們是被飛烏蠻牽著鼻子走,難免被動。而且,這也是你的機會,爭取一下,說不得是你日後資本。」

楊守文雙眸微合,看著明秀久久不語。

半晌後,他一拍手道:「想當初我在昌平,面對那麼多的靜難軍叛軍,也未曾害怕。

可現在,卻考慮的越來越多!

一群烏合之眾,我又何必怕他們?四郎說的沒有錯,這對我而言,的確是一次機會。」

說完,他立刻起身,把老牛頭找來。

「立刻通知桓道臣和塗家四兄弟,讓他們派出斥候探馬,給我打探那飛烏蠻的下落。

林海說,飛烏蠻有數千人。

可昨夜攻打射洪者,不過千人……蠻子一定還有後著,給我找到他們,而後報知與我。」

老牛頭聞聽,不敢怠慢,忙轉身離去。

楊守文則走出了大堂,站在台階上,負手而立。

驕陽似火,天氣悶熱。

他眯著眼睛,心底卻盤算著:那些蠻子,究竟要做什麼?

……

一天的時間,悄然流逝。

飛烏蠻音訊全無,數千蠻子彷彿失蹤了似地,不見蹤影。

楊守文命麾下斥候,在射洪三十里內仔細搜索,卻未曾得到任何結果。林還說,蠻子此前藏身在青石嶺。於是,楊守文派出了大玉去偵察,在青石嶺搜索了一整天,也沒有找到蠻子的蹤跡。按道理說,飛烏蠻不見蹤跡,原本是一件好事。至少對射洪而言,危機已經解除,不復再有危險……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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