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蜀道難 第六百七十章 和蠻

「知道來俊臣吧。」

楊守文走到了林海身前,低著頭看他。

來俊臣?

若是個普通百姓,可能真不清楚來俊臣是何方神聖。畢竟,這梓州地處巴蜀,來俊臣的大名在兩京確實很大,但是卻傳不進這巴蜀之地。但林海終究不是普通人!

他或許不知道來俊臣是誰,但卻聽黃文清提過。

據說,那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酷吏,手段毒辣,無人能比。

他身子微微一顫,沒有回答。

可是,楊守文卻從他的身體反應上,看出了答案。

當下他微微一笑,沉聲道:「說實話,我不太喜歡來俊臣,蓋因此人手段過於毒辣,有違天和。不過,我也必須承認,在有些時候,他的那些手段,確實有用處。

我在洛陽時,看過一本書,名叫《羅織經》,是來俊臣所著。

書中記載了不少他羅織罪名的手段……林君,我本想和你心平氣和的談一談,可事情緊急,你又不願意配合,所以我不得不用一些非常之法,但過程會讓人很不愉快。」

林海,抬起了頭。

他目光中帶著一絲絲恐懼,已不復此前的平靜。

楊守文也不著急,在他面前盤膝坐下道:「說起來,那來俊臣人雖不堪,但也確是一個人才。

你可聽說過請君入甕的故事嗎?

呵呵,不過這並不重要,因為我並沒有打算用此手段。我只與你說一說,我準備使用的手段吧。

《羅織經》里,據來俊臣記載,早年間索元禮曾發明過一種鐵箍。

哦,索元禮你可知道?

把鐵箍套在頭上,在鐵箍和頭皮之間加上木頭楔子,用鐵鎚敲打。於是,那鐵箍就會越收越緊,受刑者會疼痛如刀劈一般,直至那鐵箍最後把頭顱箍開,腦漿迸裂。

這叫做腦箍,我沒有見過,待會兒可以試試。」

楊守文說完,林海臉色發白,眼中懼色漸重。

「不過,這是最後一道餐,腦漿迸裂了,你也就死了……呵呵,好吧好吧,這個先放一邊。

《羅織經》里,還記載了一種名為鼠彈箏的刑罰。

嗯,我覺得你應該能承受得起……把你的手指張開,固定好!然後用一種有韌性的皮帶拉直,而後鬆開,抽彈十指指關節。剛開始的時候,可能還不覺得疼痛,但隨著抽彈不停,你的指關節會血肉模糊……嘖嘖嘖,十指連心,一定會很痛吧。」

楊守文說得是津津有味,似乎來了興緻。

他也不管林海身體顫抖越來越劇烈,也不看他臉色變得越來越慘白,只自顧自說道:「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叫做刷洗的刑罰。就是把你脫光了按在鐵床上,然後用沸水澆在你身上,在趁熱用鐵刷子在湯鍋的不為刷洗,一直刷到露出白骨,痛不欲生。

哦,還有一種油煎之刑,就是把鐵盤燒紅,把你放在上面……不過這種刑罰,有點像商紂時的炮烙。今聖人聖命,若使用這種刑罰,會有違聖人的清明,所以我決定放在腦箍之前使用。在油煎炮烙之前,還有一種刑罰,叫做灌毒藥……哈哈,聽上去似乎很普通吧,其實我覺得,這最可怕!把毒藥灌進你的肚子後,然後灌糞水,讓你把毒藥吐出來;然後接著灌毒藥,再灌糞水……周而復始,你要一次又一次的體會死亡的感受……可是,我卻不能讓你死,因為你還有兩道刑罰需要進行。」

「夠了!」

林海再也無法保持鎮靜,忍不住發出了怒吼聲。

他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額頭上冷汗淋淋,已經濕透了衣衫。

楊守文剛才的一番話,的確是讓他從未有過的恐懼。

他見過縣衙用刑,血肉橫飛的場面在他看來,也算不得什麼。可是,人怎能狠毒如斯,想出如此喪盡天良的酷刑?林海倒是沒有怨恨楊守文,他怨恨來俊臣,若非他那勞什子的《羅織經》,眼前這個看上去很是清秀,說話也和風細雨的青年,又如何知曉這些手段?

不過,他必須承認,楊守文這一番話,讓他恐懼了!

林海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突然苦澀一笑,看著楊守文道:「李君,你贏了!

不過我要先說清楚,孟凱雖是我耶耶,可實際上,我對他的事情知道的並不算太多。我不知道母親是如何與他認識,反正我記憶里,孟凱並不是我耶耶,我的耶耶名叫林濤,是射洪縣城的手藝人。小時候,我家境貧寒,多虧得梁九暗中相助。

後來,父母故去,我一個人在射洪討生活,而那時候,梁九又散盡了家財,做起了團頭。

那時候日子很苦,我很不甘心。

直到有一天,孟凱派人找我,並給了我一封母親的信,我才知道我父親原來是他。

也是從那以後,我的日子好過許多。

在孟凱的指示下,我從一個民壯,漸漸坐到了班頭的位子,並且與黃文清勾結,向飛烏蠻販賣兵械。」

林海一口氣說了很多話,而後再次閉上眼睛。

「孟凱會經常給我財貨,而我通過販賣兵械,也漸漸衣食無憂。

我這個人,胸無大志,也沒什麼大本事。原本以為做個班頭,有吃有喝就足夠了,可誰想到……大約是在年初時,孟凱與我聯絡,比我幫他偷襲射洪。那時候我很吃驚,也不太願意幫忙。可是孟凱卻對我說,若我不幫他,便把我販賣兵械的事情傳出去……李君,你說這世上,竟有如此父親嗎?我也是不得已,才答應了他。」

說到這裡,林海睜開眼,喘了口氣。

他眼圈發紅,聲音也變得有些嘶啞,沉聲道:「但飛烏蠻為何要這樣做,接下來又有什麼目標,我確實不清楚。孟凱並不相信我,我……不過,我倒是聽蠻子說過一件事情,孟凱這兩年,與和蠻部往來密切。他之所以不斷要我販賣兵械給他,據說是把那些兵械,轉手賣給了和蠻部。年初時,有和蠻部的人前來,但具體商議了什麼,我就不太清楚了!也就是在那之後,孟凱的動作越來越大,直至……」

楊守文看著林海,把他表情的每一絲變化都看在眼裡,眉頭不禁輕蹙。

「至於此次攻打射洪,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孟凱只派人說,要我裡應外合,幫助他佔領射洪。他說,而今劍南兵力空虛,主力人馬大都集結在蜀州,準備和悉勃野人交戰。所以就算是攻佔了射洪,朝廷也騰不出手來。

他還說,只要這次事成,我就不用繼續留在射洪,到時候隨他一起離開……」

「離開?」

楊守文一怔,忙問道:「離開去哪裡?」

「這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想必是離開射洪吧。

說實話,這次若真的射洪被攻佔了,我怕也無顏繼續留在這裡,離開射洪也好。」

「那孟凱可說過,何時離開?」

「那倒沒有,只說到時候我自然明白。」

楊守文站起身來,一擺手,示意差役進來,把林海帶走。

他有一種直覺,孟凱所說的『離開』,絕不是如林海所說的『離開射洪』那麼簡單。

「青之,你剛才所說的那些刑罰,真是《羅織經》中記載?」

就在楊守文陷入沉思的時候,明秀悄然來到他身旁。

楊守文驀地清醒過來,旋即搖頭道:「哪有這些記載,不過是我嚇唬他而已……」

明秀拍了怕胸口,長出一口氣。

「我還道我看的《羅織經》,和你看的不一樣。

我就說嘛,那羅織經里,哪有你說的那些酷刑?不過,你說的那些酷刑,確實可怕,又是如何知曉?你可別告訴我,那是你想出來的!若如此,我以後便繞著你走路。」

的確,楊守文剛才說的那些刑罰,在普通人聽來,的確是非常可怕。

武朝以來,出過不少的酷吏。

比如來俊臣,比如索元禮……不過這些人雖善用酷刑,卻不似楊守文說的那些可怕。

以至於膽大如明秀,看楊守文的目光,也顯得有些古怪了!

楊守文一擺手,哂笑道:「我哪有那麼變態,不過是在一些古書里,看過一些記載。」

「唔,那還好!」

楊守文看著明秀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確是從書中看到的那些刑罰,不過卻是前世看到,而非今生。

其中一些刑罰,比如什麼刷洗、油煎,也是野史記載,據說是明代錦衣衛和東廠發明。

「四郎,問你一件事,可知道和蠻部?」

明秀一怔,旋即點點頭道:「當然知曉……那和蠻部就在劍南東南,準確說,並非劍南道所治,屬於安西都護府治下。其地處南荒,與僚子部相連。雖屬於我朝治下,但總體而言,卻並不聽從我朝的調遣。其性質……嗯,算作化外之民也不為過。」

「僚子部?」

楊守文劍眉淺蹙,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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