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蜀道難 第六百二十九章 鷹犬

北衙禁軍,是伴隨唐初軍隊國家化的完成而出現,屬於皇帝私人需求的凸顯產物。

而真正意義上的北衙禁軍,始於貞觀十二年。

從一開始,北衙禁軍就具有非常明顯的私屬化特徵,其兵源也是一招募為主,與府兵有著很大的不同。高宗、武則天兩朝,羽林軍的建立也代表著北衙禁軍自南衙十六衛中脫離,與皇權有著緊密聯繫。不過,在羽林軍建立之初,主要是承擔宿衛中央的職能。其中,羽林軍內部又有一個獨立分支,也就是李世民一手建立的百騎。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百騎與皇帝的關係更為密切,屬於皇帝私軍。

後來武則天將百騎改為千騎,其私軍屬性依舊存在,但卻已經無法滿足皇帝要求。

在真實的歷史中,李隆基登基,改千騎為萬騎,而後又在萬騎的基礎上,改為龍武軍。

到開元後期,唐玄宗為加強統治,於是建立了一支由宦官統帥的內飛龍兵。

當時這支內飛龍兵的首任統軍,也就是被後人稱作殺人太監的楊思勖……

……

楊守文並不知道,歷史上飛龍兵的存在。

當他從東宮牡丹園離開的時候,仍感到有些迷糊,甚至眩暈。

根據李顯和上官婉兒的解說,他大體上了解了這支飛龍兵的內部結構。雖然,楊守文也不是很了解錦衣衛的結構,但卻依稀感覺,這飛龍兵與錦衣衛似乎有些相似。

或許,飛龍兵的結構不若錦衣衛那樣嚴密,但其職能,卻大同小異。

「青之,以後你我合作,還請多多關照。」

在楊思勖把楊守文送回宗正寺之後,笑著與楊守文拱手道別。

楊守文本能的還禮,目送楊思勖離去之後,才醒悟過來,楊思勖已成為他的搭檔。

「阿郎,你沒事吧。」

楊十六迎上來,關切問道。

楊守文擺了擺手,表示無礙。他在庭院中坐下,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腦海中也浮現出,牡丹園的一幕幕場景。

飛龍兵,聽上去很牛逼,直屬皇帝。

但實際上呢?

這支飛龍兵甚至連一個雛形都還不具備。準確說,此時的飛龍兵,尚只是由武則天提出的一個概念,上官婉兒和李顯正在設法將之完善,但還沒有真正開始組建。

也就是說,此時的飛龍兵只有楊守文和楊思勖兩個光桿司令而已。

楊思勖對內宿衛,拱衛皇權。

楊守文對外鎮壓,負責清剿一切有可能威脅到皇權的危險。

這可真是一個大難題,楊守文心中即有些激動,又有一些茫然,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茉莉,十六……你們兩個收拾一下,天黑之後,隨我離開。」

「喏!」

楊茉莉喜出望外,整日被關在這宗正寺里,雖然說並無太多限制,卻終究不太舒服。

倒是楊十六反應過來,輕聲道:「阿郎,那悟空它們……」

「一起帶走。」

楊守文說完,便進入房間。

他躺在榻上,耳聽屋外傳來楊茉莉那四六不著調的北方小曲,心裡不禁有一些羨慕。

楊茉莉傻乎乎的,似乎很可憐。

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至少,他無憂無慮,不必像自己這樣,每天都有煩不夠的事情!

想到這裡,楊守文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對了,裹兒已經離開多日,也不見回來……若她回來後,知道自己走了,又會怎樣?

這年紀越大,牽掛越多。

楊守文一時間也生出了頗多感慨。

不過,他很快就穩住心神:當務之急,是要儘快離開這裡,趕奔梓州去把幼娘帶回來。至於其他事情,可以日後再說。總之,他現在的心,已經飛去了千里之外。

夜幕將臨,一場靡靡細雨倏忽而至。

悟空、八戒、沙和尚以及小白龍並排蹲坐在門廊上,楊守文也換上了一系黑衣,頭上裹著一條黑幘,端坐在屋中。大約快到子時,院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緊跟著有人在外面打開了門鎖,旋即腳步聲遠去。楊守文站起身來,便走出了房間……

楊十六把門輕輕打開,見院門外沒有人,於是回頭看向楊守文。

楊守文點點頭,拍了怕悟空的腦袋,而後大步走了出去。四隻獒犬緊隨他身後,楊茉莉與楊十六則斷後。三人四犬離開院落後,楊守文舉目眺望,就見遠處有火光跳動。他連忙向那火光閃爍處跑去,卻見這宗正寺的側門開啟,周圍空無一人。

看起來,楊思勖都安排妥當了!

楊守文招招手,邁步從側門出去,然後沿著皇城夾道行進,但很快被一條河流阻擋。

「青之!」

黑暗中,楊思勖走了出來。

四隻獒犬立刻做出了攻擊的姿勢,不過被楊守文攔阻。

「順著這條河往下遊走,會有一個水門。雜家已經安排妥當,水門沒有關閉,你們到時候直接出去就是……上官姑娘已經命人在外面接應,換了裝束,就可以離開。」

說完,他拍了怕楊守文的肩膀,轉身離去。

楊守文也沒有贅言,帶著四隻獒犬,輕手輕腳進入河中。

河水有點涼,不過還可以忍受。三人四犬順著河水一路下去,穿過水門之後,按照楊思勖所說,上了南岸。這是轂水支流,出去之後,實際上已經不在洛陽城內。

兩岸,雜草叢生。

一陣夜風吹來,楊守文忍不住一個寒顫。

沒辦法,時間緊迫!

本來,他大可以等武則天的赦令,但一來一回,他實在是等不及了!

而且上官婉兒也告訴他,武則天現在也不好對他太過寬容。畢竟楊守文燒了武家樓,把武崇訓逼得跳河逃走,整個洛陽人都看在眼中。入宗正寺,已經是一種優待。如果這時候再放他出來,勢必會讓武家人感到面上無光,同時還會引來宗室的不滿。

那皇帝位,並沒有想像中的舒服。

在外人看來,武則天手握生殺大權,尊貴無比。

可實際上呢?她必須要考慮周全,照顧方方面面,而不是一味的強力鎮壓……

從某種程度來說,武則天受到的掣肘,遠比其他皇帝更多。

「兕子,兕子?」

遠處樹林中,亮起了火把。

從林中走出一群人,為首的,赫然正是楊氏。

楊瑞和楊青奴都跟在她後,在她身旁,還有一個中年男子。

楊氏看清楚了楊守文,忙快步走了過來。

「嬸娘,你怎麼來了?」

「我若不來,莫不是要一直瞞著我嗎?」

楊氏拉著楊守文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眼中淚光閃動。

「苦了我的兕子……為了幼娘的事情,竟使你犯下如此大罪,你讓嬸娘怎地放心?」

楊氏顯然已經知道了幼娘的事情,但卻不忍楊守文這樣冒險。

且不說那梓州如今是什麼情況,單只是楊守文越獄,就足以讓他人頭落地。在楊氏心中,幼娘是她的親生女兒,她當然想念。可楊守文,也是她看著長大,視若己出。這些年,雖然楊守文並不經常陪伴在她身邊,但那份孝順楊氏都看在眼裡。

女兒,很重要!

可如果是付出了楊守文的性命,卻不是楊氏願意看到的結果。

楊守文拉著楊氏的手,輕聲道:「嬸娘,兩年前我就承諾,要把幼娘帶回來,卻食言而肥。這兩年,幼娘飄零在外,一定受了許多委屈。這次能有她的消息,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她找回來,絕不讓她繼續在外面受苦……嬸娘,你放心就是……」

「嬸娘不擔心幼娘,只是委屈了兕子,嬸娘這心中難安。」

楊守文又安慰了楊氏幾句,總算是勸住了她。

「父親呢?」

「父親和母親,前日已前往弘農。

明日一早,小弟也會帶青奴一同前往。」

楊守文眉頭一蹙,旋即就明白了楊承烈的心思。

楊承烈是東都留守,如果被他逃走了,必然難辭其咎。

現在,楊承烈已經離開,想必是和太子商議妥當。他知道攔不住楊守文,卻又要顧慮到家中老小。最好的辦法,便是置身事外!正好他今年要會弘農祭祖,也能不受牽連。

看樣子,為了自己這次行動,家裡人全都行動起來。

「楊嬸,先讓青之把衣服換上,這天氣冷,莫凍壞了他。」

中年人突然開口,總算是讓眾人清醒過來。

楊氏立刻遞過來了一個包裹,楊守文三人則轉進了林中,把身上的濕衣服脫下,擦乾身體後,換上了一身乾衣。

「兕子,可知道我是誰嗎?」

中年人在一旁站著,沉聲說道。

楊守文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道:「可是明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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