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蜀道難 第六百零一章 撲朔迷離

「阿—阿嚏!」

月黑風高,朔風呼嘯。

這是金城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風,氣溫陡降。

楊守文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不甚中招了。不過好在他的底子好,雖然染了風寒,但並無大礙。只不過在明秀的要求下,他不得不在金城的驛站里多停留了兩天。

屋子裡,擺放著火盆。

炭火熊熊,驅散了初冬時節的寒意,十分暖和。

封常清披麻戴孝,坐在屋中一隅,看上去目光有些獃滯,整個人都好像麻木一樣。

楊守文,只坐在榻上,靜靜看著他,眼中流露出擔憂之色。

天馬城的事情結束之後,楊守文一行人就踏上了歸途。按照計畫,楊守文是準備先去庭州的倶六城找馬味道。畢竟,他要把封常清帶回洛陽,需要詢問馬味道的意見。

為此,他也做了不少的準備,甚至想前去拜會郭虔瓘一次。

馬味道作為犯官,是被發配到了庭州。想要離開庭州的話,少不得要做一些官面上的文章。不過他並非特別重要的人物,在楊守文看來,和郭虔瓘說一聲,足矣。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當楊守文一行人抵達倶六城後,卻聽到了一個噩耗。

上月,馬味道病故於卧榻!

馬味道其實早在年初時,就已經有了徵兆。他年紀大了,常居安西,環境惡劣,身體已經透支了。之前,他還牽掛著封常清,故而苦苦支撐。後來封常清跟隨了楊守文,也使得馬味道卸下了心裡的包袱,在碎葉城之戰發動的時候,便病情加重。

之後,他有苦撐了一個多月,最終撒手人寰。

說到底,封常清不過十一歲,還是個孩子。當他聽到噩耗之後,整個人都好像失去了靈魂,一下子變得呆傻了。好在有楊守文幫忙,又帶著他去祭拜了馬味道。

可是,失去了唯一親人的封常清,卻變得有些恍惚,也不像從前那樣喜歡說話了。

楊守文非常擔心,所以一路走來,他都讓封常清和他住在一起。

他心裡也明白,封常清的這個狀態,不會持續太久。早晚有一天,他能夠恢複過來。

要知道,歷史上的封常清曾遭遇過許多波折,最終都挺了過來。

楊守文不相信,他會這麼一直沉淪下去。如果真如此,他也會把封常清留在身邊。

篤篤篤!

房門被人敲響。

楊守文起身,走到房門口,打開了房門。

「丑奴怎樣了?」

明秀站在門外,探頭朝屋裡看了一眼,關切問道。

楊守文搖了搖頭,示意明秀出去說話。

他走出房間,關上了房門,低聲道:「還是有點恍惚,不過比之前些日子,已經好多了。」

「唉,真是個苦命的孩子。」

「四郎找我,不會只是為探望丑奴吧。」

明秀點點頭,壓低聲音道:「那顯影水,我已經配好了。」

「啊?」

楊守文聞聽,頓時精神一振。

周周轉轉安西半載,所為的,就是他手中那封空白書信。顏織已經死了,他到底在追查什麼消息,也無從知曉。唯一的線索,就是手裡的這封空白信,楊守文又怎能不感到好奇?

當然了,他大可以把書信交給上官婉兒,就算是了結了任務。

可吃了那麼多的苦,受了那麼多的罪,擔驚受怕一場,他怎可能對信的內容不好奇呢?

看了明秀一眼,楊守文顯得有些猶豫。

半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低聲道:「那咱們就開始吧。」

「你可要弄清楚了,萬一藥方不對,那這封信可就算是毀了。」

「我覺得,老和尚不會無的放矢。

既然你我都覺得,那小鸞台是由明師所構架,我覺得我的猜測不會有錯誤,咱們試試看。」

老和尚,自然就是那屍密羅多。

天馬城之戰結束以後,屍密羅多就不見了蹤影。

他留下了一封書信,說他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物品,所以決意離開天馬城,返回故里。

他得到了什麼?

經過楊守文的調查,發現在天馬城堡里,有一顆佛骨舍利子,據說是釋迦摩尼的手指骨舍利子。那枚舍利子,被曹西什卡的父親無意中得到,便供奉在城堡之中。

屍密羅多失蹤後,舍利子也不見了蹤跡。

連帶著屍密羅多的那個徒弟薩末建也一同失蹤……

再聯想天馬城堡里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楊守文基本上可以斷定,是屍密羅多師徒所為。

要知道,屍密羅多本就是天竺人,而且是個佛教徒,對佛祖舍利自然看重。

除此之外,楊守文實在是想不出來,還有什麼人會對那顆舍利子感興趣。也許,屍密羅多早已經盯上了那顆舍利子,卻苦於沒有機會。曹西什卡開門揖盜,讓屍密羅多看到了希望,所以他才會在出城之後,突然改變了主意,要找騷馬去合作。

不過,由於屍密羅多的失蹤,再加上薄露叛軍對天馬城佛寺的破壞,令佛門顏面無光。相比之下,真主教徒的挺身而出,讓不少天馬人讚賞,於是真主信眾隨之增加。

原本,波塞黎打算和楊守文前往洛陽。

可是臨走時,卻不知為什麼改變了主意,決定留在天馬城,重振佛教。

對他的這個選擇,楊守文不予置評。波塞黎本身就是個虔誠的佛門弟子,也許他找到了一條更好的修行之路。人各有志,不可強求,楊守文也就沒有去勸說波塞黎。

只是他很清楚,隨著真主教徒在天馬城的壯大,騷馬在短時間裡,不會想去中原發展。

迴響起安西的一百多天,楊守文也是感慨不已。

他回過神,看著明秀道:「既然已經做好了,那咱們就開始吧,休要在婆婆媽媽。」

明秀笑著點頭,其實他對書信何嘗沒有好奇心呢?

他的房間,就在楊守文房間的隔壁。

兩人進了房間之後,明秀把水盆放在桌上,倒入清水之後,將一碗調製好的藥水倒入盆中,而後輕輕攪拌。大約一刻鐘後,他伸出手,對楊守文道:「書信給我。」

楊守文立刻把書信遞給了明秀,就見他把信瓤取出,展開後用雙手捧好。

「你想明白,如果配方不對,可真沒得挽救。」

「別廢話,趕快。」

明秀深吸一口氣,把書信慢慢放進盆中。

盆中的藥水,很快把信紙浸透。明秀和楊守文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看著信紙。

慢慢的,那張空白的信紙上,浮現出了淡淡的字跡。

不過,字跡很淡,並不是非常清楚。

「寫的什麼,上面寫的什麼?」

楊守文急不可耐的問道。

「別急,還要等一下……不過,這封信沾了血,我擔心會有麻煩。」

明秀話音未落,信上的字跡已逐漸清晰。正如明秀所言,這封信之前沾了血,以至於信紙有一大半被血漬覆蓋,無法看清楚下面的內容。

「是什麼字?這是什麼字?」

字跡顯現出來後,楊守文和明秀都不認識。

楊守文頓時急了,想了想便跑到了門口,呼喊楊十六過來。

「阿郎,有何吩咐?」

楊十六正在照看馬匹,聽到楊守文的喊聲,便匆忙跑過來。只是沒等他喘上一口氣,楊守文就一把將他拽進了屋中。此時,信上的字跡已經完全顯現出來,楊守文一把將楊十六推上前,大聲道:「十六,看清楚,是不是吐蕃文?」

「是!」

「什麼意思?」

「……王與……弩悉……造盧……那像,欲謀……」

楊十六結結巴巴的把上面的文字翻譯過來,而後苦笑道:「阿郎,好多地方被血漬覆蓋,我實在是看不出來。如果僅從可以看到的文字,大概就是我剛才說的內容。」

楊守文和明秀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露出了苦澀笑容。

明秀小心翼翼把那書信取出來,用鑷子夾住,準備晾乾。辛辛苦苦這麼一場,似乎白忙活了。這封信被血漬覆蓋的面積太大,能夠認出這些內容來,已經很不容易。

「是什麼意思?」

楊守文看著明秀問道。

明秀蹙眉,沉吟良久後道:「我也看不太清楚,如果僅從這些內容來看,很可能是有人在謀劃什麼事情。而且還驚動了顏織,更讓顏織不惜涉險親自收取情報,最後為了送出情報,更不惜自盡身亡……青之,你說會不會是有人在針對陛下呢?」

楊守文想了想,點頭表示贊同。

「對了,你還記得咱們在天馬城審訊俘虜時,叛軍俘虜曾說過,當時薄露能夠從播密川突圍,似乎是因為得了一個什麼『穆先生』的幫助。這個穆先生,能夠調離播密川守軍,能量可是不小……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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