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涼州詞 第五百二十五章 紅忽魯奴兒

雪山坊,坐落於碎葉城城西。

整個雪山坊,如同一座堡壘,有點類似於突厥王帳一般。

而事實上,阿悉吉部落在碎葉城也確如一個獨立的王國。

紅忽魯奴兒回到家中,先探望了阿芒。

論輩分,阿芒是她的舅舅。本來,她今天去草場挑馬,看中了斧頭。阿芒為了討好魯奴兒,便親自前去馴馬。可沒想到,馬沒能馴成,阿芒反而被斧頭踹傷了。

不過,阿芒皮糙肉厚,雖被踹吐了血,但並無大礙。

聽聞紅忽魯奴兒把斧頭送給了楊守文,阿芒頓時叫嚷起來:「魯奴兒,那可是一匹好馬,你怎麼送人了?」

「舅舅,不過一匹馬而已。

回頭我讓父親再送你十匹好馬就是,你不用心疼。」

「我不是心疼,只是覺得……」

別看阿芒外表兇悍,可是在紅忽魯奴兒面前,卻完全沒有半點兇悍之氣。他是魯奴兒的小舅,對魯奴兒頗為畏懼。不是因為魯奴兒是默啜的女兒,而是另有原因。

默啜妻妾成群,膝下兒女眾多,魯奴兒不過是其中之一。

但是魯奴兒這次返回碎葉,確是擔負著一樁重任。所以,哪怕阿芒粗魯,在魯奴兒面前,也保持了剋制。

「舅舅,這件事就這麼說,我來是有兩件事問你。」

「你說。」

「你認識一個叫召機的和尚嗎?」

「召機?在那座寺廟修行?我好像不認識。

你也知道,我奉拜火教,並不崇佛。只是阿爹崇佛,所以我才找了和尚來念經。」

「一個從東土來的和尚,年紀不大,很俊俏。」

阿芒愣了一下,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那個在城外牽著馬,白衣飄飄的年輕和尚。

他點點頭,「你說這個,我倒是有印象了。

昨日我出城時,就看見兩個和尚入城。我和其中一個和尚聊了兩句,見他氣質不錯,所以讓他後日為老爹誦經。嗯,你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他好像是叫召機。」

說到這裡,阿芒疑惑問道:「魯奴兒,怎麼提起他了?」

「那匹馬,就是送給他的。」

「啊?」

「另外一件事,那匹馬,是怎麼來的?」

阿芒想了想,沉聲道:「說起那匹馬,得來倒是頗不容易。

去年末,我奉命劫殺一個人,那匹馬就是那傢伙的坐騎。說實話,那傢伙非常兇狠,我帶了一百多人,結果被他殺了三十多人……我看那匹馬不錯,於是便留了下來。」

「那個人是什麼人?」

阿芒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

「那是個突厥人,但因為他是個啞巴,所以聽不出是哪一部的人。

我帶人本想把他生擒活捉,可那傢伙二話不說,提槍就打……如果不是坎高拚死保護我,說不定就被那傢伙給殺了。那一戰,坎高也受了傷,整整休養了一個月。」

紅忽魯奴兒聞聽,那張嬌俏的臉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突厥人是哪裡人?」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你要是想知道,不如問問老爹。

這件事是老爹吩咐下來,我也是奉命行事。至於那人具體的身份,我並不清楚。」

紅忽魯奴兒點點頭,表示明白。

她沒有就這個問題再問下去,反正也問不出來什麼。

不過,那匹馬既然是突厥人的坐騎,而且是在去年被抓獲。這和尚才剛出玉門關,兩者之間,好像沒有太大的聯繫。本來,紅忽魯奴兒認為楊守文和那匹馬有關係,所以才產生了疑竇。如今聽了阿芒的話,這心裡的疑竇也就減輕了許多。

難道說,小和尚真的是個馬痴?

亦或者說,他那一段咒語,真的擁有什麼魔力嗎?

突厥人同樣信奉鬼神,對一些神奇的手段,更極為痴迷。

紅忽魯奴兒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楊守文口誦佛咒,安撫斧頭的景象。特別是後來斧頭屈膝跪在他的面前時,的確是讓紅忽魯奴兒感到震撼。如果,如果能夠學會這種咒語,豈不是會變得非常厲害?自家在默啜面前的地位,也會隨之提高?

一想到這些,紅忽魯奴兒這心裡就變得火熱起來。

也許,應該和那小和尚再接觸一下!

就在這時候,帳外傳來了腳步聲。

別看阿悉吉薄露從草原上搬到了城鎮里,但是卻保留了帳篷的生活方式。阿悉吉的府邸,也是以華美的帳篷為主,只有少量的房舍,是讓一些奴僕在裡面居住。

紅忽魯奴兒正想著怎麼和楊守文接觸,卻被腳步聲驚醒。

她抬頭看去,就見從外面進來一人。

「紅忽魯奴兒,娑葛老爺快到了……薄露老爺吩咐,讓你和阿芒老爺一起過去,和他迎接娑葛老爺。」

「不是說明天才到嗎?」

紅忽魯奴兒聞聽,一雙漂亮的眉毛微微一挑。

「這個,小人就不清楚。」

一旁阿芒突然開口道:「魯奴兒,娑葛一直盼著你回來。

從年初開始就一直詢問……估計啊,他是聽說你回來了,所以急不可耐的來看你。」

紅忽魯奴兒的臉色一沉,但又顯得無可奈何。

「舅舅,你的傷勢如何?咱們一起過去吧。」

「我傷勢沒有大礙!」阿芒立刻爬起來,穿好了衣服。

「魯奴兒,咱們趕快過去,免得老爹等的久了,又要發脾氣。」

說著,他就往外走。

不過走了兩步,阿芒又轉回來,壓低聲音道:「魯奴兒,今天的事情,你可別告訴老爹,實在是太丟人了。」

「我知道,咱們趕快去吧。」

紅忽魯奴兒笑著回答了一句,便跟著阿芒一起往外走。

在走出帳篷的一剎那,她的腳步突然頓了頓,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那個白衣飄飄,俊秀非凡的小和尚。只可惜……我不是那女兒國的國主,若不然怎容長老離開?

那嬌俏的臉上,旋即飛起了一抹紅霞。

……

楊守文並不知道,在這碎葉城中還有一個他的粉絲。

他此刻,卻心急如焚,整個人都感覺不是太好。

紅忽魯奴兒把斧頭送給他,原本是一樁天大的好事。可是在狂喜過後,楊守文又擔心起了吉達的安危。吉達對斧頭,堪稱是真愛。自從得到斧頭之後,他就好像照顧兒子一樣,對斧頭可謂是寵愛有加。吉達如此寵愛斧頭,可現在斧頭在這裡,他卻不知了去向……這樣說起來的話,豈不是說阿布思吉達凶多吉少嗎?

如果不是發生了意外,吉達絕不可能和斧頭分開。

可是,到底發生了什麼意外?

楊守文站在大清池客棧的馬廄里,看著斧頭大口的咀嚼草料。

可惜,斧頭不會說話,要不然他一定要好好問問斧頭,吉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與它分開?

「師父,已經上好葯了……都是皮肉傷,沒有大礙。」

楊十六從馬廄里走出來,在楊守文耳邊輕聲說道。

楊守文點點頭,轉身要走。

可沒等他走出去兩步,就聽到斧頭在身後發出凄厲的嘶鳴。

原本在安安靜靜吃草料的斧頭,看到楊守文要離開,頓時變得焦躁起來。

楊守文連忙回來,輕輕撫摸斧頭的腦袋,低聲安撫。

這樣子可不行,斧頭很明顯是擔心楊守文不要它了……那雙大眼睛裡,淚光閃閃。

「十六,和店裡商量一下,讓斧頭住在院子里。」

「是!」

楊十六聞聽,忙轉身離去。

楊守文則站在斧頭的身前,用胳膊圈著斧頭的脖子,眉頭緊蹙。

斧頭這個樣子,一定是經歷了什麼……看起來,後天薄露的壽宴,是非去不可了!

吉達失蹤那麼久,好不容易有了線索。

這種情況下,楊守文必須前去阿悉吉的府上,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才能找到吉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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