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塞上雪 第七十六章 古怪

夜幕,降臨。

就要到戌時了,夜禁即將開始。

楊承烈處理完公務之後,準備下班回家。這幾日盧永成不在昌平,倒是讓局勢變得平靜了不少。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楊承烈反而覺得比以前更加辛苦了。

盧永成在的時候,雖然暗地裡勾心鬥角,但在公務上,堪稱一絲不苟。

很多事情盧永成會梳理清楚後,再由楊承烈接手。這樣一來,楊承烈自然變得非常輕鬆。可是現在,盧永成請假離開,一應繁雜公務就落到了王賀與楊承烈的身上。老縣丞是不用指望了,身為昌平縣兩大巨頭的王賀與楊承烈自然要承擔起來。

王賀精於政務,但是在處理繁雜公務的時候,比之盧永成還是有些欠缺。

楊承烈不得不協助王賀,承擔起更多的事務。

如果盧永成沒有窺覷他手中的權力,該有多好?忙碌一天之後,楊承烈把房間收拾了一下,準備離去。不過在內心裡,他又有些想念盧永成在時的那種悠閑日子。

說起來,楊承烈也很困惑。

他與盧永成合作了十幾年,雖然沒什麼交情,但彼此間卻一直保持尊重,並沒有什麼衝突。哪怕是王賀與盧永成相爭,楊承烈在大多數時候,也是置身事外。

可是,盧永成突然對他發難,並且把手伸進了他的地盤。

這裡面,又有什麼旋即?

想到這裡,楊承烈就感到非常困惑。

他關上門正準備離開縣衙,卻不想王賀突然派人告訴他,縣城裡出現了一些不正常的跡象。楊承烈只得臨時派人前去查看,而後又回到公房,等待消息回來。

看這樣子,今天說不得要在這衙門裡值守了!

楊承烈在書案後坐下,順手拿起一個卷宗,在燈下翻閱。

至於晚飯,自有執衣準備,倒也不必擔心會餓肚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

楊承烈感覺有些睏倦。

他和衣而卧,準備小憩一會兒,卻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緊跟著有人道:「文宣在嗎?」

楊承烈連忙起身,房門拉開。

王賀一身便裝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廝,手裡提著一個食盒。

「原來是縣尊來了,卑下正在等馬市那邊的消息,卻不知縣尊有什麼吩咐?」

楊承烈說著,站起身來。

卻見王賀笑著擺手,「文宣不用這麼拘謹,我也是一個人閑的無聊,想這個人聊天。

對了,吃過晚飯了嗎?」

楊承烈道:「尚未用過。」

「正好,一起吧。」

王賀說著,命小廝把食盒打開,裡面有三個菜,兩壺酒,還有一張熱氣騰騰的巨胡餅。

頂頭上司來了,楊承烈自然不好拒絕。

他把桌子收拾乾淨,讓小廝把酒菜放在桌子上,然後請王賀落座。

「這兩天,文宣著實辛苦了。」

「縣尊這話說的……份內之事,何來辛苦之說?倒是看縣尊這兩日,著實憔悴了許多。」

「是嗎?」

王賀摸了摸臉頰,捻須笑了。

「以前盧主簿在的時候,倒沒有覺得公務繁雜。

而今盧主簿才請假兩日,這衙門裡就變得有些凌亂。若非文宣在,我也無法照顧周全。來來來,我先敬文宣一杯,權作是感謝文宣這兩年來,對我鼎力支持。」

咦,話鋒不對啊!

楊承烈敏銳覺察到,王賀話裡有話。

不過,王賀既然開了口,他也不能敬謝不敏,於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王賀倒是很痛快,把杯中酒一口吃盡。

「縣尊,莫不是有什麼變化?」

「變化?」王賀溫雅一笑,輕聲道:「能有什麼變化?文宣只需盡心做事,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哦!」

楊承烈笑著點點頭,給王賀滿上一杯酒。

「對了,你昨日找我要那飛狐地圖,我給你帶來了。」

兩人吃了兩杯酒,王賀突然想起了什麼,從隨身挎包里取出地圖來,放在了楊承烈面前。

「文宣,可是看出了什麼?」

「倒也說不上……不過二郎前些日子突然提起這地圖,倒是讓我想到了一些事情。縣尊,你說那慕容玄崱放著好端端的靜難軍使不做,何故要與那蠻獠勾結?」

王賀端起酒杯,看了楊承烈一眼。

他沉默片刻,而後輕聲道:「慕容玄崱所勾結者,未必就是默啜吧。」

「啊?」

「文宣,你心思雖巧,但秉性剛直,以後還需多多留意。

這次默啜出兵造反,怕也不會持續太久。你只管做好本份,不要摻和其他的事情。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所懼者,無非是那靜難軍兵臨城下。不過我以為,雖然靜難軍和昌平之間,只隔了一座居庸關,但慕容玄崱未必會打過來……」

「為什麼?」

楊承烈覺得王賀今天非常古怪,說話更是雲山霧罩。

靜難軍和昌平既然只隔了一座居庸關,為什麼不會打過來呢?

王賀手指輕輕敲擊桌面,良久後苦笑道:「我不知道,但我感覺著,他不會打過來。」

「感覺?」

楊承烈越發奇怪。

你堂堂縣尊,莫不是憑著感覺走嗎?

這可是軍國大事,你感覺慕容玄崱不會攻打昌平?這說出去,未免太過於兒戲。

還有,王賀說慕容玄崱未必是勾結默啜,又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有小廝在門外稟報,說是幽州都督府派人前來。

王賀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站起身道:「與文宣聊天頗為快意,可惜公務繁雜,不能再把酒詳談了。我先去處理事情,以後有機會,再與文宣暢談,到時候定要一醉方休。」

「哦,那是自然。」

楊承烈有些摸不著頭腦,你要找我吃酒,我還能拒絕不成?還來『有機會』這種說法?

只是他不好追問,起身把王賀送到門口。

「文宣。」

「縣尊有何吩咐?」

王賀目光幽幽,看了楊承烈一眼。

他突然壓低聲音道:「如今的情況其實挺好,莫要再試圖改變。」

「啊?」

「好了,我先告辭了,文宣你多保重。」

王賀說完,大袖一甩,便揚長而去。

看著他沒入長廊的背影,楊承烈眉頭緊蹙,感覺是一頭霧水。

王賀今天跑來,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言語,到底是什麼意思?現在的情況挺好?莫非他已經熄了和盧永成相爭的念頭?可不應該啊!他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楊承烈站在門廊下,越想就越感覺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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