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寬慰與治癒

正當夏洛特回到了宮廷當中,面見皇后陛下,同時以凜然不可冒犯的姿態出現在宮廷的貴婦們的面前時,夏爾也正在同一座皇宮當中,面見了他的恩主。

他陪伴著妻子一起過來,是為了表達特雷維爾家族之間堅如磐石,絕對沒有因為夏洛特突然的意外而出現裂痕,堅定不移地支持自己的妻子,同時也用這種方式來向外界對他們夫婦寵信備至——只要有這種恩寵在,那麼別人在私下裡就不得不對他們夫婦兩個保留幾分忌憚,這個流言也就會更快地過去。

當然,在皇帝陛下面前,他們要商談的就不會只是宮廷內的一些小事了。

在杜伊勒里宮的那間著名的、有拱形窗門的小書房裡面,皇帝陛下悠然自得地坐在胡桃木書桌後面,漫不經心地看著對面這位年輕的寵臣。

今天的皇帝陛下心情極好,精心保養的鬍子似乎都翹了起來。

「看上去俄國人已經相信我們確實沒有和他們武裝對抗的意思了。」他的語氣裡面似乎帶著滿溢而出的自得,更像是透著一股嗜血的慾念,「那位公使在楓丹白露裡面被我們耍弄得團團轉,而他也忠實地完成了他的使命,欺騙了他的君主,這將讓俄羅斯萬劫不復!」

「恭喜您,陛下。」夏爾適時地向皇帝陛下道了喜,為他助興,「從現在所得到的信息來看,俄國人進軍的意願已經無法遏制了,所以土耳其人和奧地利人都驚恐萬狀,深怕被滾滾而來的戰車給壓得粉碎。」

「我們的外交官已經對土耳其人明確表態了,只要他們敢於抵抗俄國人的侵略,那麼我們法國人就會重拾起兩國的歷史傳統友誼,幫助他們抵抗那種邪惡的侵略狂潮……」皇帝陛下抬起了食指,比了一個盡在預料當中的手勢,「所以得到了我們這麼明確的支持之後,他們是有膽量和俄國人拼盡全力的。至於奧地利人……我不得不說,讓他們驚恐是一件好事,只有他們嚇得魂不附體的時候,他們才會放下無聊的固執去面對現實,然後和我們做兄弟。」

按理來說,歐洲各國的君主都會互相稱兄道弟,可是自從拿破崙三世皇帝陛下登基之後,情況就不同了,歐洲各國的君主們,秉持著往日里的高傲,瞧不起這個暴發戶,寧可稱他為「我的朋友」也不願意於他互稱兄弟,這當然讓他心裡耿耿於懷。

現在看到哈布斯堡的皇帝結果還是要和他互稱兄弟,甚至還要親自過來奉承他,他自然心裡充滿了那種報復的喜悅。

「毫無疑問,為了讓奧國人老實,我們當然要敲打敲打他們,而且要時不時地讓他們感受一下壓力。可是陛下,我想我們應該控制好這種壓力的力度,不至於讓奧地利人對我們產生驚恐的情緒從而離我們而去。」夏爾先是附和了皇帝陛下的話,然後又話鋒一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奧地利是一個很好用的工具,我想我們應該想辦法將他們握在手裡。」

「是啊,我倒是忘了,我們這裡有個鐵杆親奧派!」皇帝陛下微微笑了出來。「夏爾,我們會好好接待下那位皇帝陛下的,他只要和我們做兄弟,我們當然要慷慨以對。」

皇帝陛下以嘲弄俄國和奧國為樂,夏爾雖然表面上附和了他,但是卻還是含蓄地提醒了他應該注重保持對奧關係,不要在奧地利已經暫時低頭的情況下還要再傷害他們的自尊心,要想辦法拉攏奧國。

可是皇帝陛下的回答卻依舊高深莫測,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他對夏爾的意見到底是支持還是不支持,只是表示會好好接待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好像沒有聽懂夏爾話里隱含的意思一樣。

這種躲閃的回答讓夏爾心裡難以揣度,可是他又不好追問,所以心裡有些驚疑不定。

他可是在理查德·馮·梅特涅親王面前做過保證的,以自己的前途來擔保法國對奧地利的友好,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奧國皇帝才會答應前來法國,和法國皇帝和解。這要是法國皇帝過河拆橋,得了面子之後又不肯和奧國交好,那豈不是將他置於一種十分尷尬的境地里?搞不好還要信譽破產。

「陛下,從我們面前面臨的環境來看,俄國已經是大敵了,而普魯士隨時有可能追隨俄國同我們為敵,無論是從恐嚇普魯士的方面來看,還是從限制俄國人的方面來看,奧地利都是極為有用的工具。」正因為這方面的考慮,夏爾繼續勸說著皇帝陛下,「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以十足的誠意繼續和奧國來往,這既是在應對現在,也是在謀劃將來……」

「普魯士人有那麼可怕嗎?」皇帝反問。

「我不認為他們特別可怕,但是在現在,他們是和我們接壤的唯一一個軍事強國了。」夏爾冷靜地回答。

確實,因為梅特涅親王的縱橫捭闔,維也納體系做出了特別安排,萊茵河沿岸的德意志領土被交給了普魯士,同時法國東南部則被撒丁王國所阻隔,所以現在,法國的鄰國只剩下了普魯士一個強國,換言之就是能阻擋法國影響力越出國界的唯一大國,夏爾的話不管從任何方面來看都是言之有理的。

「好了,夏爾,這個問題你已經說了很多次了,意思我都是明白的,我會好好考慮的。」皇帝陛下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已經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了,「但是我認為,我們應該更加為我們的外交政策留下一些靈活性,而不要現在就把未來限定住。」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夏爾在心裡嘆了口氣。

皇帝陛下,或者說絕大多數法國人,在現在並不認為普魯士人有多麼可怕,也不認為正面臨著他們迫在眉睫的危機,所以他們依舊認為法國是大陸上的頭號強國,根本不需要使用結盟的手段來保衛自己,反而應該為外交留下靈活性。

尤其是,路易·波拿巴更加是一個崇尚權變、甚至可以說多少有些反覆無常的人,他就更加不願意讓帝國的外交限定於某個定數當中了。

所以哪怕夏爾不厭其煩地多少次跟他強調對奧國友好的必要性,他還是模稜兩可,不肯給出明確的答覆,這也讓夏爾有些氣餒。

「夏爾,你現在不在外交部工作,就不要過多地干預你的同僚們的工作了。」也許是看出了夏爾的鬱悶,皇帝陛下又笑了起來,「現在,我們不用去想那麼遠的事情,我們的一切目標就是打贏這場戰爭,而你對此負有重大的責任,你應該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這件事上面。」

皇帝陛下不軟不硬的勸告,讓夏爾不得不中斷了勸諫,他只能點了點頭,「我明白的,陛下,現在我正在盡全力來推動後方的生產和運輸,爭取最大程度地動用國內的力量來支援遠征軍,我相信我能夠為這支遠征軍提供足夠的給養。」

「這就是你對帝國最大的貢獻了,在這一點上我相信沒人能比你做得更好。對了,您的爺爺……最近心情怎麼樣?」在笑了片刻之後,皇帝陛下突然問。「我之前聽聞他的情緒好像有些低落——」

這個問題,讓夏爾心裡頓時一沉。

因為最近勒魯什的事情,特雷維爾侯爵暴怒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才在夏爾的勸說下暫時遏制住了怒火,才沒有鬧出更大的事情來,而在消息傳出來之後,爺爺自然要面對更大的壓力了,他也因此而對夏洛特充滿了憤懣,幾乎不肯再和夏洛特見面。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夏爾最近才會感覺心情沉重。

可是,在這裡他是不能把事情都說出來的,一來他沒必要自爆家事惹得旁人恥笑;二來,更為重要的是,他的爺爺是預定的遠征軍的主帥,原本就有些眼熱這個職位的人私下裡嘀咕說老元帥年事已高恐怕精力不濟,如果他再這麼說出現在的情況的話,那豈不是更讓爺爺的地位受到質疑?

「我的爺爺最近……心情還算不錯。」最後,他按捺住心裡的百味雜陳,低聲回答,「他現在已經躍躍欲試,一心想要為您,為帝國,為他自己建立永垂不朽的功業。」

「是這樣啊?那就太好了,我絕對相信他能夠做到這一點的。」皇帝陛下輕輕點了點頭,似乎在用這種方式表示了對特雷維爾家族的支持。

「謝謝您,陛下。」夏爾低下頭來。

君臣兩個人一下子陷入到了沉默當中。

皇帝陛下能夠看出來,現在夏爾的情緒有些低落,他當然知道,這個精力充沛的年輕人此時為何精神低落。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神氣高昂的時候,皇帝陛下心裡會有些淡淡的嫉妒;可是看到這位寵臣如此心緒低沉的時候,他卻感到有些憐憫了。

畢竟這是為他鞍前馬後效勞了這麼久的忠心部下啊,而且他還是如此有能力,為自己做了這麼多事。

「夏爾,希望你不要把某些事情放在心上,我決定親自干預了,不許任何人污衊你……和你的妻子。」最後,反倒是皇帝陛下忍不住說了,「我絕對不會允許任何針對你的流言蜚語散布開來的,這種流言不僅僅是針對你的攻擊,而且還是針對帝國的,這肯定是別有用心的人為了損害帝國的形象而做出的醜行,必須嚴厲地進行制止!」

皇帝陛下如此明白無誤的寬慰和支持,倒是讓夏爾有些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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