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一百零一章 教會與威脅

在同內政大臣閣下談妥了之後,特雷維爾夫婦又將巴黎大主教請到了自己家中,然後以含而不露的方式請求他高抬貴手,在教會裡面施展自己的影響力,讓菲利普闖下的禍事盡量消弭於無形當中。

而一貫精明、長袖善舞的大主教,果然也沒有辜負這對夫婦的期待,在經過了短短時間的權衡之後,就決定遵照這對夫婦的請求,在教會內部把這件事壓下去。

在他看來,菲利普·德·特雷維爾雖然莽撞,但是應該不是有意要和教會發生衝突,而從他之後驚慌失措、請求妹妹和妹夫出手相助的事實來看,他也確實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既然這位特雷維爾夫人已經表示自己將會讓菲利普回家思過,那麼主教也不打算追究下去了,說到底,他也不想和特雷維爾家族鬧翻。

得到了主教大人的親口允諾之後,夏洛特的心情顯然好了太多,如釋重負的笑容又重新飄在了她的臉上,她殷勤地招待著主教大人,用這種方式表達著她的謝意和歉意——不管怎麼樣,夏洛特也是一個遵從傳統的人,讓教會蒙受這樣的損失也確實讓她心裡過意不去。

因為兩方在不動聲色之間就已經達成了默契,所以現在氣氛變得十分愉快,特雷維爾夫婦和大主教談笑風生,算得上是賓主盡歡。

主教身處教會多年,在很多地方擔任過神職,積累很多各地的奇聞異事,他有意在挑揀了一些有趣或者獵奇的故事講給這對年輕夫婦聽,讓他們聽得津津有味。

不過,令主教頗為疑惑的是,在他們談天說地了接近一個小時之後,年輕的特雷維爾大臣閣下還是沒有告辭離開的意思——他知道,這位大臣閣下位高權重,平常肯定也是忙碌得很,現在告辭已經算是得體而且禮貌了。

今天他在這裡接待自己,本身也只是為了表個態度,給自己壓力順便給妻子撐腰而已,在自己已經答應了他們的要求之後,實在看不出這位大臣閣下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要留在這裡。

難道他們還有什麼事情要我辦?

主教心裡閃過了一絲疑惑。

如果是真的話,那就太不得體了。他不是特雷維爾家族的僕從,沒有義務為他們做所有事,現在他已經幫了一個大忙,這是給了人情,要是這邊還要繼續提出要求,那就是在煩人了。照他看來,特雷維爾夫婦應該不是這麼不知道進退的人。

帶著這樣的想法,他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繼續和特雷維爾夫人聊著天,而這時候夏爾又不再插話了,只是坐在沙發上,微微皺著眉頭,似乎若有所思。

正當主教和特雷維爾夫人有說有笑地談起他在南方的經歷時,好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似的,年輕的大臣閣下終於開口了。

「主教大人,您的經歷真是豐富,令我們大開眼界。不知道您有沒有去過羅馬呢?」

「羅馬?」雖然主教一直在和夏洛特談天,但是他一直都在關注大臣閣下,所以雖然大臣插話十分突兀,幾乎馬上就反應過來了,「我去過羅馬幾次,不過基本上都是職務上的事情,所以沒有在其他地方逛過,說不出什麼有趣的經歷。」

「羅馬教廷本來就是最有趣的地方不是嗎?我們聽過不少有關於它的傳說……比如博爾吉亞們,還有英諾森三世的故事。」夏爾笑著回答,「這些故事都讓人覺得十分有趣。」

「這些都只是古代的傳說故事而已,有些是可恥的污衊,有些……有些是誇張的傳言……」主教有些尷尬了,馬上跟夏爾解釋了起來,「您知道,那時候教會有很多政敵,而且他們手下還有很多可惡的文人,這些人都想方設法要污衊教會。」

在中世紀當中,羅馬教廷可以說是一個道貌岸然卻藏污納垢之輩,充滿了各種污穢的秘聞,歷代教皇裡面也少有真正崇奉上帝、遵守清規戒律的,留下了許許多多荒唐和醜惡的傳說,比如博爾吉亞家族的教皇就十分有名——不過,主教畢竟是教會之人,他必須恪守立場,雖然明知道這些事情都是真的,他也必須否認,以便維護教會權威的神聖性。

「也許是污衊,也許不是,不過我想這並不是太重要。」夏爾仍舊十分從容,「不管教廷本身如何,它必須是純潔的,教皇陛下也必須是崇高而正確的,我們必須維護教會的權威和傳統,法國必須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國家,依照上帝頒下的戒律而生活。」

「您說得非常正確。」主教馬上欣然同意了大臣閣下的看法,「法蘭西是上帝賜福之地,也只有每個人都尊崇主的福音,這個國家才能夠得到幸福,才能夠從革命的深淵當中解脫出來……現在也只有法國挺身而出,才能夠維持住教會的權威,不至於讓整個天主教世界陷於可怕的災難當中……」

「世事真是變幻莫測啊……轉眼間我們就成為教會的保護人了。」夏爾忍不住笑了出來。「幾個世紀之前,法國還和教廷鬧得不可開交。」

「世事確實變幻莫測,閣下。」主教點了點頭,同意了夏爾的看法,「當時因為卜尼法斯八世的的獨斷專行,法國君主和教廷產生了一些可怕的誤會,最後招致了一系列的災難,不過現在時代已經完全不同了,如今教廷和法國是完全站在一邊的。」

法國是一個擁有著濃厚的天主教傳統的國家,教會勢力十分深厚,而且宗教紮根於人們生活的每一個方面當中。早在中世紀時期,法國就擁有了數不清的教堂,並且被教會劃分了多個教區予以管理,教會也在富庶的高盧地區,在這許多許多年當中積累了巨額的財富。

隨著時間的流逝,教會集聚的財富當然會極大地影響國家的經濟,並且被君王和貴族們所覬覦。

在法王腓力四世在位時期,法國世俗政府和教會發生了極為劇烈的衝突,為了支付戰爭費用,腓力四世向素來享有免稅特權的法國神職人員徵稅,這直接觸犯了卜尼法斯八世的利益。1296年,他下了一道敕令,申明教會的免稅特權不容侵犯,沒有教皇特許,國王不得向教士徵稅,教士也不得向國王交稅。而法王卻針鋒相對,宣布不允許任何法國的財富和物資輸出國外,在兩方僵持了一段時間之後,教皇卜尼法斯八世最後不得不同意了法王的決定。因為當時羅馬教廷十分依賴於法國各個教區的財物進貢。

到了1301年,教皇聽說腓力四世擬訂了一個限制教皇權力的條例,卜尼法斯八世一連發出三道通諭,指責腓力四世的教會問題上犯有嚴重罪行,聲明大主教只能接受羅馬教廷審判,宣布取消以前的財政上的讓步,還準備要開除法王的教籍。

然而就在他要宣布自己決定之前,雷霆大怒的法王直接派兵前往羅馬,然後將教皇直接逮捕到了法國,並且用各種方式羞辱這位天主教世界的最高精神領袖。雖然不久之後他釋放了卜尼法斯八世,但是這位教皇不堪受辱,很快就憂憤而死,而在他死後,法王強行扶立法國波爾多教省的大主教擔任教皇,打破了教皇必須由義大利人擔任的慣例,而且還把教廷強行遷移到了阿維農,將近七十年的時間都由法國國王直接控制,史稱阿維農之囚。

而自從那之後,在法國的君主們眼裡,教會就是一個附屬品了——高興的時候可以拿來點綴,增加君主權力的神聖性,給君王們塗脂抹粉,而不高興的時候又可以一腳踢開。歷代君主都把自己當成了法國各個教會的理所當然的效忠對象,他們自己任免主教,而羅馬教會也只能當個橡皮圖章而已——作為一個法國主教,這位主教當然也只能說這件事做得沒錯,錯在當時的教皇。

而波拿巴家族的皇帝們,也同樣延續了之前那些王朝的君王們的做法,拿破崙皇帝雖然為了得到教會的支持,他下令允許在大革命期間被驅逐的教會重回法國,但是私底下他就十分看不起教會和教皇,在教皇給他主持加冕儀式的時候,他乾脆地從教皇手中搶過皇冠自己給自己加冕,而教皇庇護七世也只能默然忍受。

到了後來,因為感覺教皇不夠忠順,這位皇帝甚至也仿照前輩國王們,直接派兵將教皇抓到了法國,囚禁到了楓丹白露宮當中,可謂是為所欲為。

如今,拿破崙的侄子又當了皇帝了,他也想方設法地在討好教會,想要和教會合作,可是在內心當中,他和他的伯父又有什麼不同呢?這些皇帝們素來只看得起自己,拿破崙三世皇帝自然也不會例外,肯定是沒有存什麼尊敬之心的。

不過,儘管一個波拿巴黨人說出「我們必須維護教會的權威」這種話來看上去十分不可信,但是主教卻十分歡迎這種論調,從教會的角度來看,法國必須維持那種宗教的純正性,才能夠避免像幾十年前那樣的大災難。

而且,在如今的歐洲,因為持續幾百年的宗教改革,天主教會的勢力和威望已經大不如前,列強當中英國,俄國,普魯士是異端國家,根本沒有把羅馬教廷放在眼裡,奧地利這樣的天主教支柱也已經衰頹不堪,只有法國才能夠作為天主教的支柱,維持羅馬教廷的權威。

波拿巴和特雷維爾虔誠不虔誠根本無關緊要,反正教會內部也沒見有幾個虔誠的高級神職人員,重點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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