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厚顏無恥

費盡了巧智和真情,依靠著祖孫兩代人的忠誠和付出,夏爾總算從路易·波拿巴口中得到了對方在帝國復辟之後馬上將自己任命為大臣的允諾。

他也並沒有耽誤時間,在兩天後就來到了他的老上司,現任鐵道部部長的德·迪利埃翁伯爵的府上做客。

伯爵因為老早就得到了他的知會,所以當天也推去了一切行程,留在了家裡。

他一上門的時候,伯爵夫婦滿面笑容地接待了他,他們相談甚歡,彷彿一切都如同往常那樣。不過,他們每個人心裡其實都知道夏爾的來意。畢竟,夏爾之前已經通過了他們的女兒瑪蒂爾達,跟他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當時伯爵拒絕了夏爾的提議,這次夏爾卻不容許他再拒絕了。

「夏爾,自從你去了外交部之後,可就再也沒有來找過我們了,老實說這真讓我們有些遺憾。」伯爵一邊帶著他往自家的客廳走過去,一邊笑呵呵地說,「和你呆在一起的時候,我們總能夠找到一些好的話題,再沒有別的年輕人可以給我們這種樂趣了,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想著吃喝玩樂……」

「其實我老早就想拜會您了,只是好不容易才從繁忙的外交事務當中解脫出來。」夏爾同樣微微笑著,一點也沒有表現出兩個人之間的裂痕,「我剛剛才去了一趟奧地利,回來還要參加各種會議和典禮,有些明明毫無意義的場合我也得參加,真是豈有此理!真高興我現在終於能找出空閑來,再來從您這裡得到教益。」

「這可是地位的證明,你可不要覺得煩啊!」伯爵走進了客廳,然後找到了一個書桌邊坐了下來。「前兩天您是在參加大元帥的國葬儀式吧?真羨慕你可以和總統一起在全軍面前露臉。」

然後,他突然收斂起了笑容,然後不勝唏噓地嘆了口氣。「不過,說起來。大元帥就這麼離世了,還真讓我回想起了那些往事……那時候他是多麼威風的一個人啊,哪裡想得到就這麼離開了我們。」

在數年之前,他還是路易·菲利普國王宮廷當中的一個廷臣,雖然和蘇爾特交際不多,但是還是能夠一睹這位大元帥的風采,如今一想到他已經過世,而且法國已經完全變幻了一個模樣。確實有些感慨。僅僅幾年,法國就已經換了一個政體,而且很快就要重新再換一次,成為君主國家。

「大元帥的離世對我們來說確實是極大的損失,令人悲痛。」夏爾平靜地說,「總統向全軍表達了自己的哀悼,他也希望能夠在未來用更加光輝的武勛,來告慰他的英靈。」

「總統當然是哀悼的了。」伯爵微微笑了笑,不自覺地略帶著一點譏諷,「能夠葬在榮軍院當中。陪伴在皇帝陛下的身旁,對他來說已經是無比的殊榮了……」

「那當然是無比的殊榮。」夏爾貌似認真地附和了對方。

然後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同時笑了出來。

接著,侍從給兩個人送上了咖啡。於是他們暫時中斷了話題。

夏爾從容不迫,一直都默不作聲,品嘗著咖啡,神情十分專註,好像自己專程就是為了這個來的一樣。

比起他來,伯爵就要不安得多,他一邊低頭,一邊卻又不時地瞟著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好像心事重重。

「在你離開巴黎去奧地利的時候。瑪蒂爾達跟我說過一件事……」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夏爾提,於是伯爵終於忍不住了。「一些很荒誕不經的事情。」

「哦?請問是什麼事情呢?」夏爾好像被驚醒了似的,十分好奇地打量著對方。然後將杯子放了下來。

「她說隨著法國重新成為一個君主制國家,陛下肯定會按照自己的心意重新組織內閣。到時候各個部長一定會出現重大的調整,而我……而我……」他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說了下去,「我不算是陛下的親信,而且一直都佔據著如此顯眼的位置,恐怕會招人記恨。因此,她建議我最好到時候提出辭職,然後……然後推薦你來繼承我的職位。」

「聽上去這挺讓人震驚的。」夏爾雖然口頭上這麼說,但是實際上卻並不顯得驚訝。「那麼您是怎麼看的呢?」

「我覺得她的話毫無道理,荒誕不經。」伯爵再度強調了自己的看法,然後神情變得有些緊張起來,「夏爾,我並不是反對讓賢給你。不過……你現在在外交部春風得意,已經創下了好大的名聲,整個歐洲都在談論你,這正是你大出風頭的好時機,你怎麼會樂意重新回到默默無聞的部裡面來呢?我的女兒看來是想多了。」

在伯爵緊張不安的注視之下,夏爾不慌不忙地再喝了一口咖啡,然後將杯子放在了碟子上,接著,他笑容滿面地看著對方。

「不,閣下,我認為這並不荒謬,因為這個主意就是我告訴瑪蒂爾達的,您的女兒只是轉述而已。」

如此不留情面的回答,讓中年人的臉色有些發白了。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當面表達了對他職位的覬覦,甚至都不肯委婉一下。

「夏爾……這樣不大好吧……」片刻之後,他語調略微有些發顫地說,「你看,之前幾年我們一直都在搭檔,那時候我們是多麼愉快啊……就算你走了,你留下來的那些人我也都在重用,你的那些規劃,無論是過去的還是現在的,我都沒有反對我,那麼……你有什麼必要拋棄掉自己的大好前程不好,非要來跟你的朋友搶這個職位呢?」

「我需要為自己早一點得到大臣的資歷,也需要為我自己和我的朋友們積儲財富——搞外交什麼都可以得到,就是很難得到錢,這誠然是一個遺憾。」無視了對方急切的表情,夏爾從容不迫地回答,「另外。我必須要盡最大的努力為我的爺爺分憂。」

「這是什麼意思?」伯爵沒有領會過來。

「哦,一句閑話而已,您不用在意。總之我想告訴您的是,我需要成為一位部長、一位大臣。而且越快越好。」夏爾微微笑了笑,「最後,我想糾正您一下,國家公職並不是私人東西,一切都是為了國家和國民的利益,談不上什麼搶或者不搶。」

「對於您的高風亮節,國民一定會十分感動的。」因為夏爾的最後一句話實在有些諷刺,所以伯爵忍不住怒極反笑。「夏爾,我真沒想到你居然會這樣來對待我們,一直以來我們一家都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

「我也一直將您一家當做最好的朋友。」夏爾平淡地回答。

「朋友……呵,朋友,可沒有這樣對待人的朋友吧?」伯爵不滿地嚷了起來,「我們這麼真誠地對待您,可您在跟我們下刀!」

「如果我真的下刀的話,就不會今天過來,還這樣跟您說話了,閣下。」夏爾並沒有為對方的怒容所動。「我就是想要讓我們兩家之間的友誼繼續維持下去,才特意通過您的女兒傳話,才特意今天再過來跟您好好商量。」

「你這是在跟我商量嗎?」伯爵大聲反問。「你這是不給人留餘地!」

就在他的怒視下,夏爾突然又笑了出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年輕人自顧自的笑。這笑聲當中,又有嘲諷又有憐憫。

「可是事到如今您覺得自己還有餘地可言嗎,閣下?」笑了好一會兒,夏爾終於重新開口了,「我們未來的陛下,已經下定了決心了,他要將。這是不可違逆的意旨,我想您應該能夠明白實際形勢。我跟您說過。這是國家的職位,也只有國家的主人才能決定授予給誰。您所能選擇的。只是到時候體面辭職還是被人趕走而已。」

當夏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伯爵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一陣白一陣紅。縱使心裡極度不滿,然而他也知道,如果波拿巴真的下定了決心的話,他是無法反抗這個決定的,而已這個年輕人和波拿巴家族的關係,他確實能夠做到這一點。

「你就一定要把我們當成敵人嗎?」他顫抖著身體,怒視著對方,「我們……我們沒有必要鬧到這種地步吧,夏爾。只要我還留任,你的利益一定會得到完全的保障的啊?何必要給自己添加敵人?」

「您現在又怎麼能做我的敵人呢?」夏爾反問。「您打算用什麼來反對我。」

這個毫不留情的反問,讓中年人好像被噎住了一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等著夏爾。

「所以,您現在也看清楚了吧?您不能把我怎麼樣。所以大家心平氣和來說話吧,閣下,生氣對誰都不好。」夏爾繼續從容地看著對方,一臉是成竹在胸,「您錯在還看不清形勢,老是活在十年前。十年前,您的父親在世,他多年來交了很多朋友,也威脅了很多人,所有擁有了莫大的影響力……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他已經死了,而且您並沒有能夠繼承他的威望,更別說繼承他的勢力了。雖然現在您是部長,但是您只是部長而已,不是黨派首領也不是一個集團的代言人,更加沒有有力的靠山,我說得明白一點吧——您現在是個政治上的棄兒,能用以維繫自己權位的只剩下別人的好意了,而好意,是從來不長久也不牢靠的。就算我現在不逼迫您,難道以後就不會有別的人來逼迫您嗎?那時候您還不是會同樣會陷入到和現在一樣窘迫的境地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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