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八十四章 回報

夏爾並沒有虛言,在第二天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接見了應邀而來的俄國公使杜羅維耶夫伯爵。

「德·特雷維爾先生,我謹代表自己以及沙皇陛下,向您致以深切的哀悼。」在夏爾裝飾得十分精緻的書房當中,一見面,滿頭花白身材高大的俄國公使,就以十分嚴肅地表情向夏爾表示了哀悼,「特雷維爾公爵是一位十分具有才能的政治家,在數十年間一直都致力於我國與貴國的友好,他的離世對法國和歐洲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損失。我將代表俄國出席他的葬禮。」

「沙皇陛下的哀悼,我會轉達給我的堂伯父的。」夏爾頗為嚴肅地點了點頭,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我先替他感謝您和陛下。」

雖然嘴上是在致謝,但是他深知在外交來往當中,祝賀和哀悼都是一錢不值的,但是卻可以作為一個話題的由頭。

他今天將俄國公使邀請到自己的家中,可不僅僅是為了致哀而已。

「大使先生,您能在忙碌之餘撥冗前來我這兒,非常感謝。」等他坐下來之後,夏爾再度跟他致謝,「希望我並沒有打亂您的日程。」

「我們可並不敢拒絕像您這樣的重要人物的邀請。」大師連忙回答,「您代表了法國,其接見具有重大的意義,我的日程表理應為您而變更。」

「其實我一直都想和您見見,增進兩國之間的友好感情。」夏爾點了點頭,貌似十分誠懇地說。「只是……我國最近的政局變動有些大,所以一直都找不到時間來見見您。還請見諒。」

政局變動?大使心裡稍微動了一下。

無非是想要試探俄國對路易·波拿巴稱帝的態度而已吧。

自從路易·波拿巴發動革命,成為法蘭西共和國的獨裁者之後。他在不久的將來即將稱帝,這在歐洲各國的政壇當中完全不是秘密,而且各國經過了幾個月的外交協調,其實早已經做好了應對的共識那就是什麼都不做。

「雖然貴國的政局在不斷變動,但是這種友好關係我認為是可以流傳下來的。」大使不動聲色地回答,「歐洲是一個緊密的聯合體,它的和平和繁榮需要每個成員的共同努力,而貴國與我國這樣的大國的努力,尤其顯得重要。」

只要法國守規矩。俄國就會將它看成是歐洲大家庭的一員,繼續對它維持和平他不動聲色地將這個立場轉達給了夏爾。

接著,他們兩個繼續在外交禮儀允許的範圍內說了一堆套話,氣氛開始變得有些僵硬嚴肅。

本來,即使兩個人都是慣說套話的外交官,交流也絕不至於如此沉悶的,但是現在兩個人的立場有些尷尬,所以只好撿一些不咸不淡的套話來說。

敘舊?怎麼敘呢?敘他爺爺跟著拿破崙皇帝在現在的這種情況下,這種黑歷史雙方都要想辦法迴避。提也不能提。

「先生,我得承認,雖然我本來就覺得您十分具有才華,但是您比我想像得還更要適應這個行當。」畢竟職責在身。在說了一會兒套話之後,伯爵終於忍不住開始試探了,「我原本以為您還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新的位置。但是真沒想到,您一上手就能夠極好地履行了自己的工作。我聽在英國的同僚們說。您的訪問在英國人當中普遍激起了好感,女王陛下對您十分欣賞。」

「謝謝您的稱讚。不過我覺得我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向您這樣的前輩學習。」夏爾貌似謙恭地笑了笑,「說實話,剛剛走進這個由辭令和勳章堆積起來的世界,我還真有些戰戰兢兢,生怕說錯一句話,就給歐洲的光明前途投下陰影。」

「事實證明您做得相當不錯,比任何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都做得好,至少我可沒見過另外一個和您這樣能夠嫻熟掌握辭令的年輕人。」公使同樣也笑了起來,「另外,如果您喜歡勳章的話,沙皇陛下倒是不會吝嗇於給您幾枚。」

「那當然很好了!誰不喜歡勳章呢!」夏爾笑得更加歡暢了,彷彿沒有聽出對方在暗諷自己借辭令來迴避,結果言之無物一樣。

「英國人不也應該給您發幾枚嗎?」因為夏爾一直不上套,處於下風位置的大使只好自己揭破了表面的偽裝,開始直指核心了。「哪怕是私人方式邀請您,他們不也一樣讓您肩負了重任?」

「我想我不知道您是在指什麼。」夏爾還是滿面笑容,繼續迴避開了大使的問題。

「先生,我理解您的謹慎,處於您所在的位置,您的一言一行都攸關於歐洲各國的利益和和平。」稍微受挫並沒有阻擋住大使的決心,他繼續試探了下去,「但是您比我想像的還要謹慎得多。其實您既然把我叫了過來,又有什麼必要如此迴避問題呢?」

「先生,您還記得我們上一次見面嗎?」夏爾突然也露出了笑容。

伯爵微微僵硬了一下,眉頭也皺了起來。

他們上次見面,正是在薩托里的閱兵儀式上。

正是在那次的閱兵儀式上,這個年輕人的爺爺被路易·波拿巴封為法國元帥。

當時他嘲諷了這位元帥,結果和這個年輕人發生了一點小小的口角。沒想到,幾個月之後,他就成了法國外交部的重要負責人之一,而且還挾舊怨找上了門來。

想必,他那時候的表現沒有給這個年輕人留下什麼好印象吧,結果他懷恨在心了,今天借故來擠兌自己。

哼!這個混小子,果然是一點氣量都沒有!

在外交工作當中居然把舊日的一些小矛盾帶進來,以個人感情來影響國家大事,真是個毛頭小子一想到這裡。他對這個年輕人不禁產生了一點輕視。

「特雷維爾先生,我當然記得了。」大使帶著心中的不忿。以十分歉疚的表情看著夏爾,「很抱歉。當時我開了幾句玩笑,惹得您不高興了,希望您不要因此介懷,影響了兩國之間的關係。」

對一位資深的外交官來說,道歉和致謝猶如家常便飯,別人要多少他就可以給出多少來,所以他也不吝嗇於給夏爾一些,反正只要能夠哄得他開心就好。

「哦,不。我當然不會介意了!」夏爾笑著搖了搖頭,「如果我介意,我就不會將您叫過來了,請您相信,正是為了法俄關係的大局,我才會將您請過來,說一些我們只能私下裡說的事情。」

果然來了啊!大使心頭一跳,連忙擺出了自己最為嚴肅的樣子來。

「是什麼事情呢?我洗耳恭聽。」

「您既然有自己的外交消息渠道,那麼您想必知道。英國人藉機會同我談了不少問題。」夏爾低聲說,「不過,想必您不太清楚我們具體談了哪些問題吧?」

「雖然我不太清楚……但是我想,你們應該談了一些有關於我國的問題吧?否則您就不會把我給叫過來了。」雖然事前就得到了不少從英國和國內流過來的消息。但是大使裝作懵懵懂懂地問。

哼,果然知道了啊。看著他這個樣子,夏爾在心裡冷笑。

他是算了時間才把邀請定在今天的。

之前在英國的時候。他就指使人將消息泄露了一些給在英國的俄國使館,經過了這些時間。差不多消息已經從倫敦傳遞到了彼得堡,再變成了指令。從彼得堡轉向了巴黎。

也就是說,在現在,這位伯爵已經明白了,是目前這種孤立而且危險的環境下,是他有求於德·特雷維爾,而不是德·特雷維爾有求於他。

「沒錯,他們和我談過一些有關於貴國的問題。」夏爾點了點頭,表情變得十分嚴肅了,「雖然就一般而言,我們不應該泄露紳士之間的談話,但是有時候……因為事情太過重要,所以我只能作出痛苦的選擇……」

大使沒有回答,只是眼巴巴地望著他。

「雖然英國人說得十分隱晦,但是我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們對貴國十分不滿。」沉默了片刻之後,夏爾據實以告,「他們一直在我面前說貴國的壞話,想要挑動我對貴國的敵視心理。」

不出他所料,即使是事前有些心理準備,即使是老於世故的伯爵,聽到了這個消息的時候,也稍微僵硬了一下。

「英國人就是這樣,他們喜歡看到大陸爭執不休,這樣他們好坐收漁利。」片刻之後,大使勉強地笑了起來。「只要我們彼此鬥爭,他們才能夠躺在自己的金幣上面高枕無憂。不過,我相信您這樣的聰明人,是不會中了這種低劣手段的招而已。我國同法國一樣愛好和平。」

「如果僅僅是語言挑撥那還算了……」夏爾搖了搖頭,「英國人比您想得還要更進一步,就我來看,他們孜孜以求的是要在近期就建立某種針對貴國的聯盟,以統一的協調立場來針對貴國。帕麥斯頓先生就一直在跟我說貴國的勢頭必須被遏制,如果有必要的話……需要某種強硬的方式來應對。」

隨著夏爾的解釋,公使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了,但是他總算還是維持著表面的鎮定。

在如今的世界上,如果由英國人牽頭,搞一個針對某國的聯盟,那麼沒有任何人膽敢淡然視之這個國家在地球上所據有的分量,實在是高得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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