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章 月光

聽到了瑪蒂爾達的提議之後,夏爾不可抑制地大笑了起來,因為這個提議確實太過於脫離現實了——他憑什麼要為那個人這麼做呢?

所以,他直接拒絕了。

在他大笑的時候,瑪蒂爾達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等到他笑完了之後,她才重新開口。

「看來您不願意這麼做了?」

「是的,我不願意這麼做。」夏爾點頭承認,然後含笑看著瑪蒂爾達,「德·迪利埃翁小姐,這是一個相當愉快的夜晚,但是我想我應該回家了,您還有別的事情嗎?」

瑪蒂爾達仍舊靜靜地看著夏爾,沒有說話。

「好的,那麼我先告辭了,再見。」夏爾表示告辭,然後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臨時又加了一句。

「當然,請您相信,即使面臨這些令人遺憾的事情,但是我仍舊對您父親,以及您的一家人都抱有十足的敬意,我個人還是相當希望繼續做您家的好朋友的。希望,即使經過這些風波,我們的友誼也能夠一直維持下去……當然,如果您不願意維持這種友誼,那也沒有關係。嗯,今晚就到此為止了,我們以後再見吧?」

接著,他沒有等對方再說話,大踏步地向外走了出去。

瑪蒂爾達靜靜地看著夏爾離去的背影,在月光下他那厚重的黑色大衣好像和整個夜空也融為了一體,金色的短髮則宛如絲絨般閃亮。

「特雷維爾先生。我真的十分欣賞您。」在夏爾走了十幾米之後,她悠然開口,「即使您無法成為我的丈夫。我也仍舊十分欣賞您。」

「哈哈哈哈,那是我榮幸!」聽到了背後傳來的話聲之後,夏爾再度大笑了起來,「再見。」

瑪蒂爾達再也沒有說話,只是站在原地,在蕩漾的晚風中目送了他的離去。

等到夏爾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之後,她才慢慢地轉身。向自己的家走去。

真的,確實十分欣賞啊。

……

等到回到家中的時候,瑪蒂爾達發現自己的父親還在會客室當中。唉聲嘆氣地喝著咖啡,時不時地小聲嘟囔著,咒罵著什麼,顯然還處在對路易·波拿巴憤憤不平的狀態當中。

雖然在預料之中。但是她心頭仍舊不免湧起了一點點的失望。然後她輕輕地搖了搖頭。驅走了這一絲失望。

她沒有走進會客室的門,而是直接從走廊穿行而過,走向自己的卧室當中。

當回到那個擺滿了書架、用自己的話來說是『毫無女孩子氣』的卧室當中之後,瑪蒂爾達驀地感到了一陣安心,彷彿整個靈魂都重新找到了歸宿一樣。

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書籍給了她一種安心感,紙張的香味兒也瀰漫在心頭,讓她渾然忘卻了一切煩惱。

她在一個個書架之前徘徊,用這種方法使得自己的心神都沉入到了最冷靜的狀態當中。此時的她。既沒有焦急,也沒有憤怒。甚至連憂慮都完全沒有,她只是在思考而已。

毫無疑問,她的家族現在遭遇到了一個困境,但是這有什麼可擔心的呢?數十年間她的一家人遭受過多少危險和苦難,最後還不是一一挺過來了,最後得到了如今的一切?難道現狀還能慘過爺爺在1792年倉惶從法國出逃的時候嗎?當時那麼窘迫,爺爺都能挺過去,那麼後人還有什麼資格怨天尤人呢?

那麼,如果……如果爺爺還在的話,如果面臨到目前的狀況的話,他會怎麼做呢?少女的的全部心神,都用在了思索這個問題之上。

她無意識地從書架中最熟悉的位置抽出了一份份地文件,這些都是爺爺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殘跡,閱讀著這些由自己親手寫下來的字句。

一邊閱讀著,她一邊在思考這些問題。

毫無疑問,從德·特雷維爾先生的語氣來看,父親的退任看上去應該快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至少總統已經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政壇上已經沒有什麼人能夠否決掉路易·波拿巴的決定了,除非他自己改主意。

那麼,怎樣才能讓他改變主意呢?

瑪蒂爾達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仔細思考在自己一家人交好的人當中,有哪些人讓說服總統改變主意。

片刻之後,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因為之前數十年都在外國廝混的關係,路易·波拿巴和國內的交集並不是很多,親信大多數也在國外跟著,即使留在國內的也大多默默無聞,再加上之前看上去波拿巴家族復辟無望,所以爺爺一直都沒有同他們建立起多好的關係來。等到路易·波拿巴回國之後,雖然努力朝這個方向去發展,但是終究時日尚短,還沒有建立起足夠牢固的關係來,能讓誰不顧觸怒路易·波拿巴的風險去說這種好話。

想了許久,她也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來——而時間,看上去卻已經不多了。

如果爺爺還沒有過世的話,那就好了。一瞬間她的心裡閃過了這個念頭。

明明之前還說過父親,結果到頭來自己也這麼無能嗎?瑪蒂爾達禁不住苦笑了起來。

片刻之後,她得出了結論——看來和最初的想法一樣,除了讓德·特雷維爾先生幫忙之外,就再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了。

可是,他剛才已經斷然拒絕了這個提議,甚至連考慮一下的心情也欠奉。

這倒也容易理解,誰會冒著影響自己前程的風險,去作出這麼損己利人的事情呢?

別的地方不知道,但是瑪蒂爾達知道。在自己所生活的世界裡,損人利己的事情大把人搶著做,甚至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也有很多人興緻勃勃地做。唯獨……唯獨損己利人的事情是從來沒有人肯做的。

換句話來說,只有把這件事,變成對他來說是一件損人利己,或者至少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才有可能得到他的幫助。

那麼,對他,對這樣一個人來說。又有什麼東西,在他眼裡是可以填補有可能的損失的?在他眼裡,又有什麼東西。能夠和國務秘書的職務相比?這個問題必須弄清楚。

只有弄清楚這樣一個問題,才能對要價給出出價。

那麼,說到底,他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是完全的唯利是圖。冷酷無情。還是有別的一些什麼東西存在?

瑪蒂爾達陷入到了沉思當中。她仔細回憶著自己同夏爾·德·特雷維爾這個人交往的一幕幕。

年輕有為。

不用說是的,而且也長得挺英俊,也挺有風度。

才華橫溢。

這個人人也看得到,甚至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瑪蒂爾達也可以看到——以她旁邊一個書架中所隱藏的一些小說為證。

這樣一個年輕而又有才華的人,敢於去冒一個個風險,最後得到了旁人所難以企及的地位,他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呢……對於這樣一個已經得到了名利和地位的年輕人來說。還有什麼東西是更能夠吸引他的呢?

瑪蒂爾達閉上了眼睛,陷入到了沉思當中。這個年輕人的形象越來越清晰。好像就銘刻在腦海中了一樣,恍惚間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回到了兩個人相擁著在舞會的伴奏中翩翩起舞的身影。

許久之後,她的腦中突然靈光一現。

會不會……不,是一定會這樣的,應該就是這樣了,只可能是這樣的。

她想到了一個瘋狂的主意。

呼吸漸漸地粗重了起來,她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上有些燥熱不安。

她將眼鏡從鼻樑上扯了下來,然後伸出手來,重重地拉上了窗帘。

一瞬之間,清柔的月光就浸透在了整個房間當中,瑪蒂爾達抬頭望著天空,她的影子則孤零零地留在了後面。

那個人,其實也像我一樣的孤獨吧。

因為除下了眼鏡的關係,瑪蒂爾達眼中的月亮十分模糊,一道道月光宛如有一根根琴弦一樣,從天空垂了下來。她突然伸出手來,輕輕地向前探了過去,似乎想要抓住其中的一根絲弦。

然後,她卻理所當然地抓了個空。

終究還是一個殘酷無情的世界啊。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如果猜錯了的話,那就算了吧,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那就只能默默承受,等待著命運的降臨吧。

她又抬起頭來看著月亮。

「身為女孩子,真是幸運而又不幸呢!」對著皎潔而又冷漠地注視著世間的月亮,她心頭莫名升起了一股古怪的思緒,然後低聲感嘆了起來。

接著,她隨手放下了窗帘,將自己重新隱匿在了晦暗當中。

……

在從迪利埃翁伯爵府上離開了之後,已經過了兩天了。

這兩天當中,部長不知道在忙些什麼,一直都沒有來部里辦公,也許是因為自知已經末日來臨,不打算讓自己蒙受羞辱的緣故吧。這樣也好。

夏爾以平靜至極的態度繼續主持著部里的工作,而在部里,「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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