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七十七章 和平與命運

「下面,我們有請維克多·雨果先生,作為主席,來為本屆大會致辭!」

「雨果!」

「雨果!」

在主持者說出這個名字之後,台下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大家一起喊著那位卓有名望的大文豪的名字。而夏爾,正穿著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色外套,混跡到了人群當中,同樣熱烈地鼓掌著。

今天是1849年8月21日,這裡是第二屆世界和平大會,一群來自世界各地的、「具有自由主義思想」的和平主義者的共同盛會。同其他的人有所不同的是,夏爾是被維克多·雨果邀請過來的。

在萬眾矚目當中,穿得同樣十分正式的維克多·雨果慨然走上了講台。

他凝視了台下的人們,片刻之後才開口。

「先生們,非常高興我能夠有榮幸作為諸位的代表,在這個光榮的講壇上發表致辭。

既然取名為世界和平大會,那麼不用我們贅言,這是一群為了世界和平而憂心忡忡的人們所聚集的場所。

是的,我們理應憂慮。

因為。很遺憾,在今天的歐洲,我們仍舊看不到多少和平的前景。歐洲仍舊烽火四起,蘇丹的炮火剛剛襲擊了巴爾幹,而哥薩克的鐵蹄則讓東歐呻吟。在一群怙惡不悛的惡徒的帶領下,一支支軍隊破壞了各個民族原本安定生活,也讓和平變得遙不可及。

但是,這樣的廝殺。除了毀滅和破壞,除了讓死神更加歡樂地收割靈魂之外,對世界有何意義?我們能夠看到。在國家的藩籬之下,各個本因成為兄弟的民族互相廝殺,這又是何等不智?

然而,即使如此憂慮,我依舊對世界最終的和平深信不疑,因為,我看到了你們。我們大家來自這塊大陸的各個國家。有些人甚至是從遙遠的美洲萬里迢迢而來,為了一個共同的崇高目標,大家走到了一起。並且願意為這個目標貢獻自己的一切努力。看到你們之後,我不禁就對未來的世界和平充滿了信心。

在此,我有理由相信,在一個世紀之內。會有一天。你們法國,你們俄國,你們義大利,你們英國,你們德國,你們大陸上的每一個國家,你們會並不喪失自己不同的品質,並不喪失你們光榮的個性。而又嚴密地組成一個更高層次的統一體,你們會組成歐洲的兄弟姐妹。

歐洲人就將攜起手來。為了明天而團結起來共同奮鬥,為人類的進步創造出無限的財富。並且總有一天,大家會看到,在大西洋的兩岸,將由兩個巨型的組織——美洲合眾國和歐洲合眾國,他們將會攜起手來,共同維護和保衛世界的和平與正義,他們將為人類的繁榮和福祉作出無可磨滅的貢獻!

作為法蘭西國民議會的議員,我將一如既往地為這個目標的實現而奮鬥不息。」

又是一陣狂風暴雨般的歡呼聲,顯然維克多·雨果的這番話,十分對與會者們的胃口。

「不,您說得不對,先生。在一個世紀之內,法國和德國打了三次仗,歐洲爆發了兩次全面戰爭,死者以千萬計,血流成河……」夏爾當然不會說出這種煞風景的話來了,他只是和其他人一樣,熱烈地鼓掌著,好像真的很贊同對方的看法一樣。

「下面,我們有請法蘭西鐵道部的國務秘書德·特雷維爾先生講話吧?」就在夏爾覺得有些無聊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講台上傳來的這句話。

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下意識地朝台上看去,卻正好和維克多·雨果的視線對上了。對方含笑朝他點了點頭,似乎是對自己給夏爾的這個驚喜很自鳴得意似的。

呃……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特雷維爾是誰?從沒聽說過。」

「國務秘書,聽上去倒是很厲害的樣子啊……」

大家互相交頭接耳,顯然對雨果突然的這一手感到有些措手不及。然後,視線慢慢集中到了雨果正看著的夏爾身上。

「德·特雷維爾先生,請上台致辭吧,不要浪費了大家的時間啊。」雨果再度催促了一句。

好吧,看來是避無可避了。他是打算讓我來說些場面話給這次大會壯壯聲勢把。

夏爾拋下了心中的尷尬,慢慢地走上了講台。

他沿路上,不時有人發出驚呼,顯然很少有人能夠相信一位國務秘書竟然能夠如此年輕。

我到底應該怎麼說呢?夏爾無視了他們的視線,一直在腦海中思索這個問題。因為雨果的突然邀請,所以他並沒有時間去預先準備腹稿,這個「驚喜」倒是有些大啊……

「大家好,我就是夏爾·德·特雷維爾,現任法蘭西鐵道部的國務秘書。我很榮幸能夠得到主席的邀請,在如此重要的講壇上發言。」

夏爾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

然後,他停頓了一下,接著繼續說了下去。

「誠如雨果先生所言,如今的歐洲並不太平,到處都充滿了動亂。當然,正因如此,大家才更能感受到和平的可貴。

然而……很顯然,在歐洲各個國家在平常時期就保有接近200萬常備軍的今天,我們想要得到和平的話,需要付出比想像中更加艱辛的努力,甚至要冒各種可怕的風險。」

我該怎麼說下去,才能讓他們滿意呢?夏爾暗暗思索這個問題,

然而,他想不出答案。

算了,按自己所想的來說吧,他心裡一橫。

「和平,是一個很好的詞,尤其是這個國家當中,經過了數個世紀的腥風血雨之後,我們每個人都知道它來之不易。」夏爾沒有看著台下的人們。然後一個勁兒地自己說了下去,「正因為經過了這麼多腥風血雨,我們才能夠明白。只有歐洲各國的力量達成某種程度的平衡,和平才能夠降臨世間。而破壞平衡,就意味著破壞了和平,這是同一回事……是的,一個合理的體系將帶來和平,我們歡迎這種和平!」

維克多·雨果的臉色漸漸難看了起來,不過夏爾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而是繼續侃侃而談下去了。

「合理的體系能夠帶來和平,那麼不合理的體系當然就不能夠帶來和平。目前的歐洲體系,我們就有些不安地看到。它已經搖搖欲墜了,越來越不能維持住平衡。

為什麼如此說呢?我們已經看到了,奧地利在革命風潮之下,幾乎奄奄一息。而俄國越過了它的邊境。將沙皇的權力通過馬刀肆無忌憚地展示到了整個東歐。在這種形勢之下,我們能夠稱其為平衡嗎?不,絕對不能!平衡已經崩毀了,所以和平也就消失了。

那麼,這個現行的體系,在其他地方就很公道嗎?不,絕對不是如此。出於一種可悲而且過時的歷史因素,我國在這個體系中所處的位置過分地低。低到了它甚至快要不願意維護體系的地步。難道這種情況很合理嗎?難道這個強大的國家、這個繁榮的民族不應該處於一種優越地位嗎?難道她沒有資格要求一個更為合理的體系嗎?我深信她是有的!

所以,在我看來。在歐洲實現和平的道路十分簡單,那就是讓法蘭西處於她理應處於的優越地位,然後讓她來幫助歐洲大陸上正搖搖欲墜的體系恢複正常,讓平衡和和平重新降臨到歐洲之間!」

夏爾停了下來,但是卻沒有發現掌聲,人人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好像在看一個從天而降的怪客一般。

就連雨果也是一臉不悅地看著夏爾,好像對他的話十分不滿意似的。

「您的意思是,只有讓法國和過去那樣,可以對周邊國家頤指氣使,她才願意幫助歐洲實現和平嗎?」一聲詰問從台下傳來。

我當然是這個意思啊,夏爾在心裡回答。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夏爾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是在說,和平需要體系,而體系的維持,就需要大國付出足夠的努力。法國作為一個大國,她理應得到一個她應該得到的地位,然後再由她——以及其他大國來維持和平……」

夏爾無視了他們的視線,繼續侃侃而談。

「和平,只可能來自於秩序的力量,只有每個大國都在一個體系當中維持著平衡,小國才能安穩地生活在這樣一個體系當中,才會保持住和平。一旦體系被破壞,失去了平衡,那麼小國的地位也將岌岌可危。所以,為了保持和平,我們應當努力維持歐洲的某種均勢,這個道理,在世界也是通行的,亞洲也是如此。同時,維持一種如果萬一均勢不幸被打破時迅速重新建設新均勢的能力……這就需要各個大國的努力,以及一種行之有效的國際機制……」

「也就是說您支持大國們在歐洲為所欲為,然後由他們分贓之後維持的和平?一種讓歐洲保持了上百萬常備軍隨時可能一戰的和平?」台下的詰問聲依舊不依不饒。「一種已經隨著神聖同盟而進入了垃圾堆的和平?」

「每一個國家當然是不對等的,大國所經之處,小國自然應該望而卻步,難道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夏爾理所當然地回答,「那種認為大國應該付出更大的維護和平的義務,卻只能和小國享有同等利益的想法,顯然是天真的,也是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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