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十四章 請求

總統和他的隨員們與市長的宴會直到深更半夜才結束,當夏爾回到市長給他們安排的高級旅館裡的時候,已經是凌晨時分了,所以他很快就睡著了。

然而,他並沒有在夢想之中暢遊多久,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就驚醒了他。模模糊糊中他睜開了眼睛,發現現在只是清晨時分後,只感到一陣煩躁,

「誰啊!有什麼事!」他大聲喊了一句,「中午再來找我!」

他的怒喝,得到了一聲平靜的回答。

「夏爾,是我。」

是阿爾貝的聲音。

「阿爾貝?你居然也能起得這麼早啊!」夏爾有些奇怪,不過還是平復下了心情,起床把門給打開了。

「找我有什麼事?非要這麼早來……」把他迎進來之後,夏爾打了個哈欠。

出乎他意料的是,阿爾貝的表情卻十分鄭重,完全沒有了平日里的輕浮。

「我的朋友,有重要的事,否則我也不會這個時候來打攪你啊。」

夏爾搖了搖頭,驅趕走了腦中最後殘留的醉意。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阿爾貝的表情很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這讓夏爾更加感到奇怪了,不過他不再說什麼,靜靜地等著對方開口。

過了片刻之後,阿爾貝終於恢複了表面上的平靜,

「夏爾,跟我去我老家走一趟吧,我有些急事要去處理。」

「啊?什麼?」夏爾感覺自己好像聽錯了。

「我要回家一趟,請你跟我一起去吧。」阿爾貝又重複了一遍。

「為什麼?突然之間你這麼說我也弄不清楚情況啊……」夏爾簡直給他弄糊塗了,但是看他的表情又這麼認真,他不由得也認真了起來,「好吧,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如果可以的話,現在吧。」阿爾貝回答。

夏爾再度看著阿爾貝,直到確認了對方的堅定意志之後。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吧,給我半個小時,我叫人準備好馬車,順便跟總統先生的隨從說一句。」

他也不問為什麼了,對阿爾貝的要求,他不需要問。

半個小時之後,夏爾的馬車就載著兩個年輕人離開了旅館。

在馬車上。阿爾貝一直望著窗外,好像心事重重。夏爾幾次想要問阿爾貝的家裡到底碰上了什麼急事,但是看對方的樣子,就忍住沒說話。兩個人就這樣沉默著一路前行。

德·福阿·格拉伊侯爵的領地是在曼恩—盧瓦爾省的索米爾城,離勒阿弗爾並不是特別遠,經過了大約十幾個小時的疾馳之後。在黃昏時分,他們就來到了索米爾。

阿爾貝這時終於不再沉默了,他不停地給車夫指路,讓馬車在鄉間的小路中曲折前行,繞過一片片農地,向自己家的莊園駛去。

然而,出乎夏爾意料的是。他的聲音里卻沒有任何激情,一點都不像是離家多年終於回歸的遊子,反而好像出奇地冷漠。原來就十分白皙的臉,現在愈發顯得蒼白了。

這倒也不足為奇,平素他在夏爾面前提到自己家的時候,也是十分冷漠的樣子。

那麼,為什麼?

既然這麼不想回家,為什麼今天突然要回來。還要把我拉著一起回來?

夏爾對今天阿爾貝的所作所為感到十分疑惑,但是他仍舊什麼都不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馬車終於停了下來,他們來到了一處莊園之前。然後,兩個人帶著旅途的疲憊,走下了馬車。

借著最後殘留的日光,展現在他眼前的是園中的草坪。點綴著幾株綠樹、無數薔薇及各色鮮花,圍繞台地的陳舊的黑欄杆高踞於其他台地之上,台地的另一端,正對著柵欄門。是一座依傍鄰牆而建的木樓。木樓的柱子完全為茉莉花、金銀藤、葡萄藤和鐵線蓮所遮掩。一座幾層的石屋,就屹立在這最高處的小花園當中,屋前是爬滿葡萄藤的拱形台階。而在莊園不遠處,就是瓦盧瓦河的涓涓細流。

倒真是一個不錯的地方啊,阿爾貝就是在這裡長大的吧。

這時,莊園僕人們也發現阿爾貝等人,紛紛發出了「少爺回來了!」的驚呼,有人迎了上來,還有人直接沖回了宅邸內,顯然是想跟裡面的主人報告——看得出來,阿爾貝今天回歸之突兀,竟然連他自己的親人也不知道?

僕人們一個勁地向阿爾貝問好,顯然這位小少爺在僕人們心中的印象很不錯,而阿爾貝則悶聲不響地往前走著,偶爾才回答幾個問題。

很快,他們就一起來到了宅邸之中。

當來到宅邸的大廳中時,夏爾恍然感覺自己又來到了十七世紀似的。這座大廳充滿了古舊的氣息,足夠整個地被搬進博物館當中,齊肘高的護壁是栗木做的。牆上掛著一張精美的皮革,但是花紋上的燙金已經剝落,泛著微微的暗紅色。大廳的天花板經過彩繪,塗金,拼接十分精巧,但是金色已經剝落難辨,只能勉強看出一些輪廓來。大壁爐上的石頭上雕有花紋,而牆壁上則掛著幾支獵槍和刀劍。

「很老朽的地方,對吧?」正當夏爾還在觀察大廳中的陳設時,阿爾貝又開口了,他的笑容里略帶嘲諷,「夏爾,巴黎人來到這裡,只會覺得這裡都該被裝進博物館裡去吧?」

夏爾剛想回答,突然,樓梯上傳來了一個聲音。

「嘿!瞧瞧!我的這個兒子,這個時候居然想著要回來看看了啊!」

夏爾循聲望去,一個中年人正從樓梯上不緊不慢地走了下來,看樣子是應該當代的德·福阿·格拉伊侯爵。

中年人的面孔十分精緻,頭髮也有些天然的捲曲,年輕時的英俊瀟洒,現在仍舊能夠找出一點殘留來,他穿著一件裁剪十分得體的外套,看上去應該是巴黎設計師的手筆——如此形貌,倒也不愧是阿爾貝的父親。

不過,見到了久別經年的兒子之後。他的表情非常冷淡,蒼白的臉配上這幅表情,就好像是帶著一副精緻的面具一樣。

「還帶著個朋友!」看到夏爾之後,他又加了一句。

然後,侯爵冷淡朝夏爾地點了點頭,好像一位君王在接見廷臣一樣。

夏爾連忙朝對方躬身行了個禮。

在如今的法國,外省總有一些這樣的貴族。其門第在方圓幾十里之外便無人知曉,可在省內卻被認為不容置疑,在鄉民的討好和仰慕之下,他們被養成了一種自以為是的傲慢,總覺得自己是這個國家第一流的門第似的,其實在巴黎人看來何其可笑!他們明明只能屈身居於鄉間。卻總覺得自己有王家的氣派。雖然算算家譜也許還真能同王家扯上點關係——可是在如今這個年代,又有什麼人會在乎呢?

不過,總歸是阿爾貝的父親,雖然是這樣一個老古董,夏爾倒也不在乎給些禮數。

中年人慢慢地走了過來,然後站到了阿爾貝兩人的對面。

「阿爾貝,我承認您給了我一個驚喜。」他臉上完全沒有喜的表現,「但是我想您應該告訴我,您為什麼要突然一聲不響地跑回來。」

「我的父親,我很多年沒回來了,所以今天突發奇想,想要回來看看您……」阿爾貝冷笑著朝自己的父親說,他字面上很恭敬,然後表情卻沒有任何的敬意。「看到您還是如同往日一般康健,我就放心了。」

「哦,謝謝您的關心,我很好。」父親冷淡地回答,「那您呢?不會還是老樣子,整天在巴黎城晃蕩吧?再這麼混賬下去,我想您會比我還要先去見上帝啊。」

「承蒙您的抬愛。我已經稍微混出頭了。」阿爾貝依舊冷笑著,「現在我有了一個一年兩萬四的職位,還有了其他的進項。雖然算不了什麼,但是總算能夠出去見見人了吧。」

聽到了兒子如此回答,侯爵微微皺了皺眉,好像很吃驚似的。

「您在開玩笑嗎……」

「他說得沒錯,先生。」夏爾突然在旁邊幫了一句腔,「他現在已經在政府中謀到了一個美差,一年兩萬四還只是薪俸而已,托您的福,您的兒子已經混出頭了。」

父子兩個從見面就開始的對峙,使得夏爾明白阿爾貝對父親並沒有多少尊敬,所以他也就沒打算對侯爵講什麼禮貌,直接為阿爾貝幫了腔。

「您看,讓您失望了吧?」阿爾貝又笑了笑。

侯爵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起來,然後怒視了夏爾一眼,好像對他突然插話很不滿似的,不過夏爾當然不在乎了。

「還沒有請教您的尊姓大名呢,先生?」他冷冷地問夏爾,好像是打定了主意,只要一確認此人不是貴族出身之後就再也不屑一顧似的。

「哦,忘了跟您介紹了,他是夏爾·德·特雷維爾先生。」阿爾貝不緊不慢地指著夏爾介紹說。「他是特雷維爾公爵的直系後裔,也是我的同學和朋友,今天我也帶他過來一起散散心。」

雖然他的語氣刻意用得很平淡,但是侯爵卻立馬動容了,他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著夏爾,好像這個衣冠楚楚的青年人,突然變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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