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十九章 路易波拿巴的權術與自相矛盾

路易·波拿巴所暫居的豪宅里,今天又是高朋滿座。

裡面除了酒味兒之外,也稍微讓人感覺有些悶熱——隨著時間的流逝,現在已經到了五月初,空氣漸漸變得有些熱了起來。

「先生們,讓我們為勝利干一杯吧!」卡里昂突然站起來提議。「正是因為波拿巴先生的帶領,我們才有了如今的勝利,我們應該向他致以最誠摯的感謝!」

「為了勝利,乾杯!」在一片歡呼聲當中,人人同時舉杯,恭敬地看著主位上的路易·波拿巴。

在忙碌了許久之後,波拿巴黨人所期望多時的選舉,終於結束了。

如同雖然路易·波拿巴本人沒有參選,但是波拿巴家族的幾位核心成員——他的叔叔熱羅姆·波拿巴,堂弟皮埃爾·波拿巴,表兄呂西安·繆拉都當選了制憲會議議員,其他不少黨徒,也乘著這股東風贏得了議員席位。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勝利。

路易·波拿巴所帶領的波拿巴派分子,在初次登台就能夠贏下如此成績,著實讓不少原本心懷疑慮的人大吃一驚。而且,通過這次的初次登台,他們正式向這個國家的所有人,宣告了這個政治派別如今的復興;讓那些仍舊懷念著皇帝和舊帝國時代的人們歡呼雀躍,也讓那些心懷叵測的野心家們疑懼,更讓那些投機者們暗自歡呼自己又多了一個選擇……

然而,這還只是最初的勝利而已,他們重新奪回帝國,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我們在這次選舉當中,雖然取得了很不錯的成績,但是……」在這個人人歡呼的時刻,路易·波拿巴表情仍舊十分嚴肅,他看著自己的黨徒們,口吻里滿是凝重。「越是到有了一些成績的時候,我們就越是不能鬆懈。想要走到王座那裡去,接下來的路還有很長,我們應該保持冷靜,不出偏差地走完。別忘了,只有在最後笑的人,才笑得最漂亮。那些秩序黨的先生們。他們比我們的票數要多很多……」

聽到了首領這些滿含告誡的話之後,在座的人們原本的興奮和激動瞬間被衝散了大半,氣氛又重新歸於嚴肅。

出於對新生的共和國的痛恨和恐懼,這些奧爾良派和波旁正統派的政客們暫且聯合了起來,並且糾集了一部分搖擺的政客,組成了一個新黨派——秩序黨。他們在這場選舉當中也取得了極大的成功,票數甚至是波拿巴黨人的幾倍。

由於之前長時間的積澱,他們擁有的資源是波拿巴黨人所無法比擬的,出現這個結果,當然也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他們都知道,一切都取決於年底的總統大選,只要贏得那一場大選。那就是最後的成功。他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路易·波拿巴贏下這場大選,只有這樣,他們多年的守望和努力,才有價值可言。

……

在開完慶功宴之後,大部分人散去了,偌大的餐廳里只剩下了寥寥幾個人。

路易·波拿巴站了起來,慢慢地走到窗口前。凝視著窗外的這座城市。他的腳步很輕,幾乎沒有在地板留下任何足音,也沒有任何人說話,氣氛既沉悶又凝重。

看了好一會兒之後,路易波拿巴才突然開口。

「夏爾,在國民自衛軍呆得怎麼樣?」

夏爾沒想到這位未來的主君,一開口就直接問了自己。一時間有些驚異。但是他很快就壓下了這一絲驚異,輕聲恭敬地回答了對方。

「一切還算順利。」

在那一次拜訪了特雷維爾公爵家,和自己的堂伯父商量好了之後,對夏爾進入國民自衛軍的任命。很快就下達了下來,夏爾也就堂而皇之地成為了這支准軍事組織的一員,而且一開始就變成了其中的軍官,而在特雷維爾公爵的暗中幫助之下,不少波拿巴的黨徒也滲透了進去,並且沒有引發其他派別的抗議和反對。

顯然,在現在這種山雨欲來的濃重壓力之下,法蘭西原本彼此爭鬥不休各個派別都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不再因為舊日的積怨而爭吵,統治階級的內部矛盾被讓位於階級之間的階級矛盾。在其他君主派看來,波拿巴分子再怎麼令人討厭,也比暴民要討人喜歡得多。

「很好。」路易·波拿巴仍舊看著窗外,「你多鍛煉下也好。」

接著他又問,「夏爾,你覺得接下來的這場戰爭,還有多久才會爆發?」

「對此我不敢斷言。」夏爾的回答十分謹慎,「不過以我個人的觀察來看,已經很快了,一切都已經到了臨界點,兩邊都快忍受不下去了……也許下個月……」

「你倒是看得通透。」傳來了路易·波拿巴的一聲輕笑,「沒錯,夏爾,我也是這麼想的,就快了。」

他明白,他最大的政治機遇,就在於法蘭西必將會發生的階級戰爭,戰爭越激烈,給國家帶來的裂痕和創傷就越大,人們對救世主的渴望也就越深,他也就越有趁勢而起的資本。

而現在,這場戰爭看上去是越來越臨近了。

「夏爾,過來。」路易·波拿巴又召喚了一聲。

夏爾連忙走了過去,站在路易·波拿巴的旁邊,陪同他在窗口前一起遠眺著這座城市。

「夏爾,你之前帶著人在巴黎各處都跑了一趟,對吧?」過了一會兒之後,路易·波拿巴低聲問。

「正如您所言。」夏爾馬上回答。

「辛苦你了。」路易·波拿巴點了點頭,「我會一直牢記你的辛勞的。」頓了頓之後,他又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夏爾,「你那天和約瑟夫說的,他都已經轉告給我了,說得很好,很有見地!夏爾,你真應該早點跟我說說的……不用顧忌什麼。」

這算是一根胡蘿蔔嗎?還是隨口的安慰?夏爾心裡閃過一絲疑惑。

不過他當然不會表現出有什麼不滿。

「這只是我的一點不成熟的想法而已,所以不大好說出口……」

「能有想法,這就很不錯了。」路易·波拿巴回答。

又是一陣沉默。

突然。路易·波拿巴伸出了手來,指著窗外鱗次櫛比的街道和川流不息的馬車和行人。

「夏爾,既然你走遍了這座城市,那麼,你對這座城市的感覺怎麼樣?」

果然來了!

夏爾當然懂得這位君王會喜歡什麼樣的回答。

「很美。」他輕聲回答,「但是同時也很雜亂,需要我們徹底將它給翻個個兒。」

「沒錯!就是這句話!」果然如他所料。路易·波拿巴非常喜歡這個回答。

他輕輕握緊了拳頭。

「它很美,但是卻被人為地弄髒了!我們以後一定要把它徹底翻新整修一次,讓它真正成為世界之都!而不是隔幾年就擺出一次街壘的臟地方!」

在這一點上,他是說得出做得到的。

在他在位期間,他花了大力氣整修巴黎,重新規划了整個城市的布局。並且修築了一個完整的下水道系統,讓巴黎真正成了一個美麗的大都市——同時,寬闊的街道也方便了軍隊的調動,讓暴動者們很難築起街壘。

一舉兩得。

然而,夏爾卻想要迴避這個問題。或者說,他故意想要給這位未來的皇帝一些刺激。

「世界之都?恐怕英國人不會同意這個稱呼。」

「呵,英國人!」。在夏爾提到英國的時候,路易·波拿巴的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不屑。「夏爾,你對那個國家不要抱有太多的妄想。我在那個國家呆了好幾年,我太了解它了,那裡除了幾十萬地主和工廠主,剩下的就是一個大貧民窟!整個國家就是個貧民窟!那是一個虛偽至極的國家,它自稱自己仁慈,結果卻把每一個因饑寒交迫而被迫偷盜幾個麵包的國民流放到澳大利亞!它自稱博愛。結果它的平民卻毫無立錐之地!我太了解他們了!」

是的,如同歷史上那樣,路易·波拿巴既羨慕和懾服於英國的強大實力,又對英國的體制和模式有很多不認同的地方,甚至有一種隱隱約約的反感。

不過他這話倒也沒什麼不對的。

直到21世紀,英格蘭的絕大多數土地也只是掌握在不超過6000個家庭手裡,而其他的數千萬英國人。和他們的先祖一樣,只能擠在少數的一些城市當中。

英帝國的建立與衰亡,至少證明了一個公理:一個國家成為世界帝國,不是因為它仁慈博愛。恰恰是因為它能夠有足夠的冷血殘忍。

「我不否認英國的人民過得不如法國人民舒服,先生。」夏爾在略有些激動的路易·波拿巴面前仍舊十分鎮定,「但是,我們也不能否認不列顛帝國如今所具有的優越地位,和它的龐大實力……」

雖然想要打倒它,但是在打倒它之前必須面對現實,夏爾就是如此看的。

最後,路易·波拿巴默然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夏爾的說法。

他是個現實主義者,當然能接受現實,默認不列顛帝國如今的優越地位。但是,本質上,他身上還是流著波拿巴家族那雄心勃勃的血液。

「我們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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