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噩耗

孟思遠雖然出身名門望族,但是庶出。父親死後,就分了家,在津門創立九記孟家的名號時,就已經與本家不大往來。

在前金時代,因為鬧葛明被迫離開山東階段,家裡全靠柳氏照應。其家族中人,對孟思遠的老母也是不管不問,任其自生自滅,親戚的關係已經寡淡的很。直到孟思遠成了交通總長,為共合第一等大員,那些親戚們才來往的熱絡起來。

他們會提出自己的要求,但也不會太過分,同時也願意給孟思遠足夠的好處。比如讓孟母死後與孟父合葬,把一部分原本分走的產業歸還等等,算的上有誠意。孟思遠表現的也算彬彬有禮,既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但是給的方便也極有限。兩下的關係就是這麼不咸不淡的相處,直到孟思遠被捕,孟家的門庭,一下子又變的熱鬧起來。

大批親戚上門勸解,前方百計地用好話安慰著柳氏。只是這個婦人原本就不善於交際,只敢躲在內宅,和來的女眷們說些話,外面應酬的事,都是鄒秀榮來做。

她這個棄婦身份,在孟家很有些尷尬,但是鄒氏不但自身是望族,其父做過山東省議會議長,本人現在還是交通銀行襄理,這些親戚對她倒也不敢有所輕視。兩下里說著不咸不淡的話,親戚們的態度很是親切,表示著一家人永遠會幫一家人,有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只管開口。鄒秀榮的回應也顯的極有信心,對於孟思遠的處境,壓根就不在意。

有了她這個態度,家裡人的心也就安定下來,有幾個年輕人小聲議論道:「我就說不用擔心,十五叔是冠帥的金蘭手足。以冠帥的威望,打一個電話進京,什麼人要不出來?說不定啊,十五叔現在正坐著專列往濟南趕呢。」

「可不?就是我爹這個老糊塗,非擔心十五叔家完了,要來探風色。這有什麼可探的,只要冠帥在,就算十五叔真掘了東陵,也不用吃官司。」

一波波的訪客,如同過江之鯽,應付走最後一波訪客,太陽已經落山。孟思遠家裡不怎麼用僕人,在孟母死後,只有柳氏的一個陪嫁丫頭以及她的丈夫在這裡做些粗活。丫鬟上前問著,該給鄒太太準備什麼飯,鄒秀榮搖頭道:「我吃不下,你做些稀飯,給你們小姐預備著,我去看看她。」

內宅里,柳氏的臉色依舊憔悴。她原本身體就不算很好,這兩天不得休息,讓整個人都變的清減。經過這場變故,兩個女人的關係反倒是拉近了不少,見到鄒秀榮回來,柳氏起身叫了聲姐姐。

「都這個時候了,就別客氣,什麼姐姐妹妹的,我和思遠都不喜歡搞這套,不必叫來叫去。這是你的家,你是女主人。越是眼下這個時候,你越得拿出女主人的氣魄來。今天來的親戚,多半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名義上是來拜你,實際上,多半是來探虛實的。如果孟家有什麼不測,這幫親戚落井下石的速度,比外面人只快不慢。你可要有個防範,別拿他們當了好人。聽我的,思遠不會有事,你自己一定要穩住,不能讓外人覺得這個家保不住,這個家穩住,他的官司就先贏一半。你的氣色太差,我讓廚房給你做點稀飯。明天……我就不來。」

「姐……鄒太太,你怎麼也要走?」

鄒秀榮見柳氏發急,連忙道:「我不是說撒手不管,是不能總在這。你和思遠是夫妻,我總在這,不太方便。讓有心人看見,不知道又要說什麼難聽的,搞不好還要說些與你不利的話。我先回家,再說帥府那邊,也得有人勤走動。你和老四不熟,又面嫩,見他先紅了臉不會說話,這事只能我辦。」

柳氏頗有些為難地說道:「方才,幾位嫂子在這說話時,提了一句,說思遠的官司,其實都在大帥肯不肯出力上。大帥會不會還念著家兄得罪過他的事,不肯出力氣幫襯。我……我想好了,思遠回來,我就下堂。你們兩個才是一對,我不能占你的位置。只要大帥肯救思遠,我現在就可以立文書,離婚……」

鄒秀榮拉著她的手,將分扶回椅子上坐好。「你啊,真是讓我不知該說什麼好。思遠人在監獄裡,你這個時候離婚,不是添亂?那些婦人的話,千萬不要聽,她們說好話,卻未必有好心。我說句不怕你不愛聽的話,以今時今日老四的地位權柄,你大哥還不值得他記恨。這場官司老四肯定會出力,你別亂說亂動,免得幫倒忙。」

柳氏在她面前,儼然是妾室面對大婦,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走一步路。在鄒秀榮監督下,喝了一碗稀粥,隨即拉著鄒秀榮,不肯讓她回家。兩個女人望著空蕩蕩地房間,眼眶不覺又濕潤了。

房間里的陳設,還是鄒秀榮下堂以前的模樣,基本沒什麼變化。柳氏過門以後,重新開闢了一個院落供她居住,可是孟思遠長期住在原來的卧室,那個院子形同虛設。留聲機,合影,還有一部相機。鄒秀榮撫著每一件東西,無數回憶浮現在眼前。

在寫字檯上,放著她與孟思遠在阿爾比昂留學時的合影,彼時都在青春少年,男子英俊,女子俊俏。兩人身著洋裝,站在泰晤士河畔,對著鏡頭露出甜蜜微笑。鄒秀榮看著相框中的二人,微微一陣失神,良久之後才道:「他……還留著這個?有心了。柳太太,當時我和思遠在阿爾比昂讀書,然後就開始戀愛,再後來結婚。這在山東都算是新聞,你想必也很清楚。當時年輕,我覺得兩人只要相愛,就該在一起,卻沒考慮你的感受,很對不起你。」

「姐姐,老爺的心事,你應該比我清楚。雖然我們兩人的婚姻是長輩定好的,可是老爺只有跟姐姐在一起時,才會高興。自從我們兩個成親之後,他就從來沒笑過。我……我才是該說對不起的那個人。」

「柳夫人,這是思遠的錯,跟你無關。他這個人,本來就是很沒情趣的一個。和我談戀愛的時候,也沒說過什麼風花雪月,文學藝術。每天跟我談的,都是機器設備,再不然就是工業。我們兩個乾的最大膽的事情,就是溜進阿爾比昂人的工廠里,偷看他們的設備,想著回國以後,自己也要建同樣的大工廠。你說,我們的戀愛,是不是很無趣啊?」

「回國以後,他先是想著實業救國,再後來,就想著靠葛明救國,等到做了交通總長,就想著修鐵路,開礦山,跟洋人斗到底,把他們拿去的礦山奪回來。這就是他了,每天想的都是這個國家,卻從不關心自己身邊的人。房間里這些東西,都是我買的,想要他陪著我聽聽唱片,跳跳舞,照幾張相,就像老四和他的太太一樣。結果,你猜他怎麼說?沒時間!說是國事艱難,一分鐘當成兩分鐘用都嫌不夠,沒有時間風花雪月,有時想想,真的恨不得打他一頓才解氣。可是現在……」

相框重又放回桌上,鄒秀榮看著字台,想像著那個清瘦的身影,曾經在這裡伏案疾書時的樣子,似乎那個人已經回來,正在字台前,處理著手頭的工作。他的時間永遠是不夠用的,沒有多少時間用來和別人閑聊,哪怕這個人是他的妻子,也不例外,這就是孟思遠……

「姐姐,他們會不會打老爺……」柳氏握住了鄒秀榮的手,眼淚又落了下來。

鄒秀榮安慰道:「他們不敢的。不管怎麼說,思遠也是冠侯結拜手足,就算是段芝泉下這個命令,下面的軍警也不會執行。畢竟冠侯將來如果報復,段芝泉可不會為了幾個小角色,就得罪魯軍。那些人也不傻,兩下權衡,自不會去趟這混水。」

柳氏聽了這話,才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長氣「這就好了。老爺是個書生,如果他們打他,……那真是不堪設想。只要人沒事,就怎麼都好。」

當晚,兩個女人在一間房裡休息。柳氏提心弔膽,食睡不濟,著實累的狠了,很快就陷入夢鄉。鄒秀榮卻睜著雙眼,望著四周漆黑一片的世界,暗自嘀咕著「他們不敢……不敢的。」

次日天一亮,鄒秀榮本想去大帥府繼續打聽,不想,又一批客人的到來,把她攔下了。這次來的,並非那些親屬,而是濟南幾所大學的學子。這些學生家境都頗為貧寒,即使大學不收學費,但是完全脫產讀書,不能給家裡賺錢,也是個極大的負擔。按這種條件,他們即使讀書,也讀不到大學。

孟思遠在山東專門建立了一個助學基金,為貧困學生髮放津貼,成績優良者還可以拿獎金。這些學生正是靠基金資助,才得以繼續進學。

山東重文輕理,從官學設立上,文科遠比理科投入的經費多,師資力量也強。大批共合知名學者文人,都在山東任教。這些名家,大多是文人墨客,於理工並不精通。

孟思遠相對於文科,卻對理科更為看重,山東的幾所理工大學,大多有他的資金捐獻,畢業生也會優先安排到工廠工作。於這些理工學生而言,孟思遠是當之無愧的恩主。

柳氏和這些年輕的男學生,是不大敢講話的,只能由鄒秀榮接待。兩下一坐定,一名學生已經氣憤地說道:「正府的行為是違法的,他們沒得到國會授權,也沒經過司法手續,就擅自逮捕了總長!這些北洋軍閥,一個個只會橫徵暴斂,欺壓民眾,真正為國為民做事的慈善家,反倒蒙受不白之冤。我們已經和京城的學校取得聯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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