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回家的路

自中國背井離鄉,到海外務工的工人發現,自己的工作,終於變少了。從開始的一路後退,到後來的大步前進,到現在,終於可以休息了。山東的勞工局,最先送來消息,勞工們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接下來,就可以等著火車輪船,把自己送回家鄉。

泰西的戰爭,終於見了分曉,鐵勒帝國前線士兵,終於不再忍受無休止的折磨與刑罰。面對命令自己迎向槍口送死的上級,他們終於發出絕望的怒吼,與之同歸於盡。

對於普魯士而言,這可以算做一個好消息,但是在整體的頹勢面前,這種好消息無足輕重。得到了大力丸之後的同盟軍,在戰場上表現神勇,普軍雖然也得到大力丸補給,但是戰事上,已經呈現不支之色。

東非戰場的勝利,並不能逆轉整體戰局,西線節節敗退幾個敗仗,戰線不得不後移。乃至東線戰場,也被迫全面轉進,把部隊拿來,填補西線窟窿。同盟國的表現不如人意,不管是奧斯曼還是撒丁王國,都已經無力支持作戰。

更大的打擊,來自於揚基總統的宣戰命令。國會終於批准,揚基正式加入泰西戰爭,其加入的對象,卻是協約國一方。曾經南北戰爭期間,普魯士給予了北方大量援助,沒想到,在山窮水盡階段,又遭到致命一擊。

在之前參謀本部的推演中,始終認為揚基是己方盟友,將其工業能力以及兵員,計算在自己一方之中。這下局面反轉,一進一出,整個戰役計畫全部破產。普軍不得不大踏步撤退,即使靠戰術手段獲得幾個小勝利,但是戰略上的敗勢,已經非常明顯。

據說普魯士不得不低下高傲的頭顱,派人向泰西求和,換句話說,就是投降。戰爭結束,這些勞工,也終於獲得了回家的機會。雖然沒被派到一線戰場,但不意味著做工就等於安全。流彈、敵襲以及疾病,都會讓工人成為異鄉孤魂。

勞工中,由共合正府組織的勞工死亡率,遠比山東為高。主要是共合正府並不關心勞工的生活條件,更沒設置醫官,導致大批勞工的待遇和醫療跟不上,死的極是冤枉。不過現在戰爭結束,共合正府的優勢倒是可以體現出來,由外交部出面協調,這些共合派遣工,可以優先回國。

對於勞工向來不聞不問的正府,彷彿在一夜之間,找回了自己失散多年的良知。對於勞工問題高度重視,聯繫船隻,檢查身體,與協約國簽了不知什麼條約,居然派了大量醫生來,給這些勞工做體檢。伙食上,也開始注重勞工的營養,在正府的關心下,共合派遣工的伙食,基本與山東工人持平,待遇上相差無幾。

米滿倉所在的勞工營,是第一批得到回鄉消息的。他在泰西,很攢了一些錢,為了省去匯款抽水,都在身上帶著。為了感謝米高揚對自己的照顧,他特意買了兩瓶洋酒,外加幾個肉罐頭過去,到地方時,卻見米高揚正和個泰西女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吃蛋糕。

作為個樸實的鄉下人,連和個女人說話都會臉紅,相貌又極普通,在泰西,米滿倉也沒走什麼桃花運。不像米高揚,身邊女人走馬燈似的換個沒完。他咳嗽兩聲,米高揚在那女人臉上親了一口,女人提起裙子行個禮,快步離開。米滿倉坐下之後,空氣里,似乎還有那女人身上花露水的香味,他拿出煙袋,點燃了紙媒,用煙火驅去這脂粉氣。

「滿倉大哥,吃蛋糕。」米高揚將蛋糕推過去。

米滿倉搖搖頭「這上還有洋娘們的口紅呢,我可不敢吃。我……快要回去了,找你喝幾盅。這一分別,咱弟兄,就不知道啥時候才能重逢。你現在發達了,有了錢,也該想著回家看看,祭祭祖宗。不管走到哪,都不能忘了咱的根,我說,你跟這洋娘們走那麼近,該不是就留在海外不回去了吧?」

「哪能呢,滿倉哥想多了,我也是在這裡辦公事。等到公事交代完,就得回國聽用。跟這些女人,不過是露水夫妻,大家現在你好我好,到時候誰也不認識誰,沒關係的。聽說你們那一棚,是先走的,還有不少人哭了?」

「是啊,整個棚的弟兄都哭了。不是大家沒骨頭,實在是日子太苦了,大家想想在這遭的罪,想想死去的鄉親,誰心裡不難過。那些鄉親,要是能多挺一陣,就能坐船回家,過好日子去了。人離鄉賤,這輩子,大家都發誓再也不出來了。雖然為了支付船票以及船上飲食,這個月的工錢被扣去七成,可是大夥都願意,只要能早一步到家,就啥都好。」

米高揚笑了笑「滿倉哥回去,做點啥?」

「不做啥,拿這錢買點田產。咱們庄稼人,還是要守著自己的田地心裡才踏實。回去就買地,好好過日子,靠我這把子力氣,相信日子能越過越好。將來你回了家鄉,哥請你吃好的。」

「那先謝哥了。不過,我說一句不好聽的,他要是不讓你務農,又該咋辦。你看,正府這又是查身體,又是管營養,這可不像是對待工人的態度。你們到泰西的時候,他們也沒見這麼恭敬著你們。現在把你們當成祖宗似的供著,你就不覺得,這裡有點啥說道?」

米滿倉的心,也提了起來「兄弟,你說的……不能吧?總里還能騙我們老百姓?再說咱是幫窮人,又有啥可騙?」

「難說的很,反正現在看他的做派,不是拿你們當普通的庄稼人看。如果他這麼順利,就讓你們回鄉務農,又何必又是查身體,又是讓你們吃好喝好,這些,畢竟都有成本在。段芝泉連工錢都要扣,一看而知,就不是什麼大方角色。你們自己多加小心,別上了他的當才是。」

米滿倉喝了口酒,琢磨了好一陣,「我總覺得,還是你想多了,段總里不是那等為人。再說,他也是安徽人,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鄉黨,老鄉總不能坑老鄉對吧。」

米高揚笑而不語,只搖搖頭,不在說什麼。兩人推杯換盞,對飲數杯,米滿倉問道:「兄弟,那你啥時候回?」

「先回不去,大帥有令,鄉親們先回去,我們這幫吃官飯的,還有差使。得去一趟普魯士。它不是投降了么?現在正是做生意的好時候,我們先到普魯士打前站,大帥的專使後腳就到,到普魯士揀洋落去。」

米滿倉點著頭「哦,這有錢人,還是會算計,越有錢越能發財,居然還想著到洋人那揀洋落。」

「這不算什麼,我們還許有其他的事。」米高揚笑笑,並沒繼續這個話題。他已經得到命令,自己到普魯士,實際是為大帥打前站,大帥本人將帶著家眷走一趟泰西。這種事算是高度機密,自然輪不到跟米滿倉說。

開船的日子很快就到,正府對勞工極是關注,雇了阿爾比昂的明輪船,又僱傭了一隊洋兵做護衛。聽說海上有強盜,有大兵護著,總是安全。興奮的勞工一邊上船,一邊向送行的隊伍揮手告別。米滿倉邊走,邊回頭看向碼頭上的同胞,那些山東派遣工友,把自己的糕點、肉罐頭,香煙,還有些日用品硬塞給這些同胞。雖然大家未必都是鄉親,但是身在異國,只是一個同胞身份,就足以形成先天的親近。

好人……都是好人啊。看著手裡被塞的東西,米滿倉的心裡彷彿裝了一團火,周身暖意盎然。

讓他暖意消失的,是士兵雪亮的刺刀。當輪船開出碼頭,就有大批士兵出現,驅逐著勞工進入底艙。這些士兵對勞工極不友善,槍里都裝了彈藥,甚至還有一門炮對著勞工的居住艙。

勞工們自中國前往泰西時,就見過這種陣仗,但是他們想不明白,為什麼回國時,也要受到這種待遇。

很快,他們的問題得到了答案。幾名身著軍裝的共合軍人進入倉內,大聲吩咐著「這條路上不安全,可能有海盜出沒襲擊艦隊,為了保證安全,你們把身上的錢,都交出來。還有這些食物,也得上繳。這是國家為了你們好,誰能保證,這些食物沒被人下過毒?萬一有人搞破壞,你們連命都保不住。看看,這裡好多都是魯貨,身為安徽人,用魯貨像話么?你們磨蹭什麼,利落點!這錢又不是搶你們的,是我們替你們保管,知道么?咱們挨個登記,下船就還給你們,怕什麼!」

在刺刀面前,勞工們無法反抗,只能乖乖付錢。雖然對方承諾歸還,可是好不容易積攢的番佛,就被這麼搜走,大家的心裡,都有些沒底。由於食物被收繳,沿途只能吃船上統一提供的食物。

即使是從小受苦習慣的庄稼人,也對這種所謂的食物難以容忍,尤其是在被強行收去了那些糕點與肉罐頭之後,這些食物變的更難下嘴。不滿的情緒,在勞工隊伍里滋生,但是這些人除了咒罵之外,其實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米滿倉慶幸著自己有先見之明,把一部分錢藏在了私密處,這些人應該發現不了。但同時,他卻又想起了米高揚的話,難道又是查身體,又是吃好的,真是不安好心?

漫長的航行,伴隨著這些入口的食物,以及不足額的定量,讓每一名勞工都因為飢餓而變的體力不支。船終於停住,勞工們走出船艙,由於太久沒見到太陽,陽光變的格外刺眼,所有人下意識的用手擋住臉。

與陽光同樣刺眼的,是刺刀的光亮。在碼頭,這些海外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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