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桑蠶女校事件

雖然蘇寒芝嘴上說著不管這件事,但是該做的工作,並沒有疏漏。由於毓卿隨趙冠侯出征,山東社會風俗調查科暫時歸她指揮。在告狀的女學生到山東之後,情治人員就在蚌埠展開調查。

山東的情報人員能量很大,加上這件事鬧的滿城風雨,想要保密也很困難。犯事者並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什麼錯,更沒想過保密,是以很容易就搞清了情況。

安徽督軍倪繼沖綽號倪大炮,帶兵上手段並不算高明,雖然是老軍伍,但是沒打過什麼硬仗,真正的特長是理財。其在任上,開設工廠,購買地產,所得頗豐,但是這些財政紅利,轉眼就化為倪督軍的私人儲蓄,軍費上依舊艱難。

因為趙冠侯控制淮上揚州,安徽傳統的創收項目鹽稅的收入就變的極少,只能靠著收食鹽的過境稅斂財。當督軍的目的是為了發財,不是為了散財。既要有錢給倪督軍做積蓄,又要有錢上解正府報效段門,還要養兵,難免捉襟見肘。

為了節約開支,倪督軍想了個極為先進的方法:減員增效。皖省在前金時代設有陸軍小學,用來培訓基層軍官。可是倪繼沖的安武軍和張員的定武軍,除了辮子之外並沒有多區別,對於讀書的基層軍官沒什麼好看法。

這些基層軍官需要發餉,又沒有那麼多崗位安置,倪督軍怎麼看怎麼覺得他們的存在,是對安徽納稅人的不負責任。斷然決定,把學校撤消。至於基層軍官……完全可以搞拍賣上崗,看誰給的錢多,誰來當基層軍官,既免去人浮於事,又能增加收入,何樂不為。

裁撤之後的土地校舍改做了安徽桑蠶女校,原來桑蠶女校在城內的地皮,則成了督軍大人的私人別墅。可見,安徽的經費是何等緊張?督軍大人是何等的大公無私?

陸軍小學要訓練槍炮,地址自然設在城外。桑蠶女校都是女孩子,且以年輕的女性居多,校舍宿舍都在城外,安全性是有問題的。最後由巡警廳派出一個巡長,四個警查常年駐守。

這些武力震懾鄉民或許可以,真遇到狠角色,實際是沒什麼用的。隨著湖南戰爭的擴大,安武軍有六個營被拉到了前線,隨後可能還要調撥二十營開拔。安徽保密工作做的很差,本來屬於絕密的軍事部署,很快讓大兵們得知。士兵們對於己方武力有著充分自信,對這一戰,都抱著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樂觀看法。

總歸是要死,死前自然就要放縱一下。預備出征的共合勇士,先是在軍營喝酒,後來就聊到了女人,再後來,就想到了女子學堂。十幾名士兵在夜間沖入學校,打傷巡警,將校長以下師生三四人幹了個爽。

受辱的校長擔心名譽受損,又怕事態擴大,影響到學校的開辦,一再央求對方千萬不要聲張。事實上,這些士兵的酒勁過了之後,自己也是害怕的。

倪繼沖帶兵並不算寬鬆,如果這件事鬧大,小頭爽快必然導致大頭不保。如果校長大哭大鬧,這些大兵有可能害怕,她的態度,反倒是讓士兵確定,這是一群可捏的軟柿子。

幾日後,同樣的夜晚,襲擊者再次來臨。但是這次的人數,卻足有百餘人。在校師生大半受害,投水自盡者十餘人,一時間輿論嘩然。

在京的皖省學生,以及士紳開始奔走上告,為受害女子討取公道。安徽是總里桑梓,出了這樣的事情,段芝泉等皖系人物同樣面上無光。代表們提的條件很尖銳,要求正府更替皖督並嚴厲懲處相關人士,以保障皖省數百萬民眾之安寧,西南五省軍政兩界人士,也一致向中央政府發電,要求嚴懲兇手。

但問題是,現在的正府即使有易督心之決心也無易督之勇氣,馮煥章在武穴發電,反對南北開戰,段芝泉氣的罵娘卻不能制。而馮煥章不過一個旅長,總里尚且不能奈何,何況一個督軍?

在湖南戰場上,倪繼沖源源不斷投入兵力去送死,在京城的財政收入中,安徽稅款始終按時上繳。乃至之前,趙冠侯在關外辦移民時,馮玉璋帶一旅人馬突然離京,想要返回江寧。也是倪繼沖親帶人馬在蚌埠劫駕,把馮玉璋武力遣送回京城,免去一場內危機。

在整個共合的權力體系格局裡,安武軍都是皖系的重要地方力量。對這樣的忠臣如果做出處置,那麼接下來,誰還會效忠?

調查只能不了了之,學生見不能解決,竟有在金水橋蹈水以求全節者。在安徽,也因此發生了兵變。先是涉事的一營嘩變,然後跟著是二營,四營和八營,附近駐紮的五營士兵看到這麼多營嘩變,乾脆拖槍為匪。現在皖省散兵游勇遍地走,總里桑梓,已成盜賊世界。

由於大部隊被拉到湖南打仗,兵變驟然發生,倪繼沖手上無兵,反倒震不住場子。段芝泉裝聾做啞,自然是希望把這件事大事化下,保住皖系的根基所在,把這件事定義為西南軍正府為破壞南北一統下的黑手,誰敢追究此事,誰就是西南五省的姦細!

蘇寒芝道:「安徽是皖系大本營,如果你干涉那裡的事,等於是和段芝泉公開衝突。這不就是要內戰?我們山東剛打完扶桑人,是該過太平日子了,不應該讓弟兄們再流血犧牲。更何況與段開戰,等於是和北洋抓破臉,我們又如何自處?我當然希望給那些女孩子討回公道,但是那些做惡的亂兵,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就算你現在出頭,也實際解決不了問題。只能找個機會,把倪繼沖找來,勒令他管好自己的兵,不要再犯。再說,倪繼沖對山東向來算是服帖,他比較怕你。如果你把他收拾了,讓其他督軍怎麼想?大家到時候一起對付我們山東,你不就成了孤家寡人?」

趙冠侯攬住蘇寒芝的腰「姐,你一直是在為我著想,我很歡喜。但是,那些女學生是無辜的,當兵的找不到老婆是自己的事,他們到死都碰不到女人,不是可以亂來的借口。這件事里,女子學校的人,是無辜的受害者。她們既然找到山東,就證明心裡有我趙某人。我如果不為她們出頭,不等於是辜負了這些人的期望?我從沒讓姐失望過,對吧?我們也不該讓那些女孩子失望,我們山東連東洋人都不怕,還怕區區一個歪鼻子?」

「恩……你是一家之主,大主意你來拿。但是你現在出頭,不等於是幫南方人?恐怕既不能見容於孫帝象,也不能見容於北洋。不是里外不討好。」

「姐,你糊塗了。歪鼻子連個馮煥章都不敢招惹,也不敢制約倪繼沖,又怎麼敢招惹我?何況,我也不會讓事態擴大到無可收拾,總之,有理有力有節就好了。」

見他下了決心,蘇寒芝就不再勸解,復又說道:「那些女孩子來山東喊冤,可不是因為你是什麼趙青天。是因為共合都知道,山東趙冠帥憐香惜玉,最看不得女孩子被欺負。來告狀的女學生代表說,只要你替她們伸冤,她就留下來給你做姨太太。你聽了這話,是不是很高興?」

趙冠侯搖搖頭「我連人都沒見過,也談不到高興或是不高興。不過女子學校的師生要是願意到山東來,我很歡迎。我們山東部隊也有不少人是光棍,她們搬過來,正好組織個相親會,讓弟兄們成家。至於憐香惜玉,眼前就有現成的,我又怎麼會憐惜別人?」

於是,這一晚,姜鳳芝鬱悶的發現,寒芝姐食言了。說好讓師弟到自己房裡,最後還是她留下了,惹得她發了幾頓小脾氣才算罷休。

次日,趙冠侯以共合陸軍元帥兼陸軍部次長身份,正式向倪繼沖提出問責,措辭異常嚴厲。倪繼沖在徐州會議時,算是趙冠侯鐵杆,督軍團的成立,他也是出了力量的。等到三位一體內閣成立後,他又依附於段系,成為段系的骨幹。

段系現在是整個共合,紙面力量最強的一支人馬,背有大樹好乘涼,趙冠侯的問責他並不怎麼怕。再者,考慮到彼此的關係,他也不認為這種問責會是真實意願。於是他選擇了堅辭否認此事,以共合調查團的調查結果為最終結論,認定此事子虛烏有。

可問題是,桑蠶女子學校的師生,在災難發生後,少數人自殺或是改名換姓,繼續生活,大多數人選擇了去要說法。蘇寒芝又給了她們很大一筆經費,保證這些女人住在外面也有旅費。當從報紙上看到趙冠侯問責電文後,這些女子,立刻趕來濟南,跪在大帥府門外,扯起了巨額條幅血書。

山東的記者,把這些照片拍下來,當做頭版頭條來發。在京的魯籍議員,也被趙冠侯發動起來向安徽問責。孟思遠擔任交通總長後,心思主要在修鐵路上,對此並沒太多關注。可是陳、戴、鄒三個女人,對這種事不可能不關注。她們本來就對此案的處理方式深為不滿,這時更不會放過機會。

山東社會風俗調查科的人,從某位調查團成員那裡,搞到了一份第一手材料,證明了這件事確實存在。一名亂軍,甚至保留了受害人的貼身衣物,準備用來要挾,保持長期關係的。對方也是因此不堪其辱,一死了之。

小衣,口供,這些第一手資料到手,趙冠侯立刻授意報館刊發。共合輿論嘩然。

本來南北戰爭的消息是頭版,可是因為北軍進展不利,新聞審查官並不支持報社關注戰爭。報紙是要找賣點,才能賣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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