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徐州會議

「當年小站練兵,北洋有汪、段、徐三傑。汪聘老為人性情淡泊,無心從政,芝泉,華甫,卻都想要趁這個機會,奪取天下。人心不足蛇吞象,當年無非一丘八,現在開府一省,或是當總里,已是位極人臣,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非得要當大總統才滿意?快馬張曾經做過一首詩,二十年前一上尉,如今開府鄂王城。芝泉、華甫,當年也不過是一小兵,如今開府建牙,身居高位,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非要去當一當首領,過一過至尊的癮,真當那張椅子坐的舒服?」

小扇子早已經告辭離開,房間里,又只剩了安妮與趙冠侯。聽著趙冠侯的憤慨,安妮微笑道:「人說北洋三傑,可是在松江,大家只認山東一帥。其他人,我們不當他是豪傑。為了他們生氣,不值得。」

「是啊,他們確實不值得我生氣。我只是有些遺憾,姐夫的身體,多半是神仙難救的局面,縱有名醫良藥,也不過拖延時間。未來北洋這個團體要走下去,確實需要一個新的首領。華甫和歪鼻子,要說資望也夠了,可是未免太急了些。難道他們不出來跳,我就不撐他們了?不撐他們,我又撐誰?總不可能去撐孫帝象。非要跟我玩手段,動心眼。那好,既然要動心眼,那大家一起動,看看最後誰吃虧。」

安妮端詳著趙冠侯「你說的這些我不懂,不過我覺得,你才該做這個團體的首領。如果你當大總統,相信一定有很多人支持你。」

「我又不傻,當了大總統,再讓你當交通銀行的行長,會被人罵臭頭的。到時候說不定還有報人出來說,我身為國民表率,應該以身作則,不能娶這麼多姨太太,占著這麼多好姑娘,應該以國事為重,應該給別人一點機會。你說那可怎麼辦?」

安妮坐在他懷中笑道:「那我就跟你離婚,然後給你當秘書,一樣可以像現在這樣。你剛才和徐副秘書掌談的條件,是不是真的?他們如果真讓我當交通銀行的行長,你就支持段芝泉做總統?」

徐又錚以北洋團體利益為條件,與趙冠侯進行交涉,可是趙冠侯的回應,卻只談利益,不談公益。他支持段芝泉的條件,包括陳冷荷在財政部里一個次長位置,共合銀行行長身份,以及交通部的總長,由自己推舉。安妮擔任交通銀行行長,曹仲昆的第三師改駐直隸,並由曹仲昆擔任直隸督軍。

這些條件,有一大半是徐又錚都沒法答應的,即使號稱段的靈魂,這種大事也得和本體商量好之後再做定奪。由此可見,在共合,靈魂是被軀體支配的,這個發現,或許能為共合宗教學做出某些貢獻也未可知。

但是不管怎麼說,趙冠侯肯談條件這個態度,徐又錚已經非常滿意。肯談,就說明有的談,接下來無非就是討價還價。安妮則有些替趙冠侯不值,這麼重要的事,他應該為自己多考慮一下,結果他提了一堆條件,都是別人的事,似乎他自己,什麼要求都沒提呢?

「不是支持他做總統,是支持他作為我們這個團體的帶頭人,與孫帝象進行接觸談判。現在的局勢是這樣,馮玉璋在東南,想要結盟稱尊,段芝泉在京里,也想要獨掌一方。兩個人,都把北洋盟主,視為自己囊中之物,這問題就比較大。馮玉璋的憑仗,是他自己手握四師重兵。段芝泉的憑仗,則是陸軍總長身份,以及自己控制的大批部隊。雖然他的槍多,可是現在和老馮火併,他也不敢。如果我這個時候支持老馮,他就沒戲唱了。所以我開的條件,他多半是要答應的。無非共合,交通兩行位置敏感,歪鼻子說不定許出去了。不過那不歸我管,我只管提條件,說不說在我,答應不答應在他。如果他敢說個不字,就別怪我跟他翻臉!」

安妮道:「可是你提了半天,沒有提跟自己有關的條件,都是在為別人說話。」

「你又不是外人,我自己的女人,我當然要疼了。你這麼個銀行開在京里,難免有人覬覦,大哥的部隊駐直隸,就是加的保險。以後正元開到津門,大哥的兵直接給你保駕,多威風。到那個時候,正元就分成南區,北區。北區的負責人是你……」

「南區的負責人是小小,冷荷姐是我們的上級,總管全行。鄒夫人,簡森夫人,也是一樣。」

不等趙冠侯說完,安妮已經搶先開口,她從冷荷姐手裡搶了丈夫就夠了,不能再搶她的基業。跟冷荷姐平起平坐,這是絕對不能幹的事。何況自己也不是她的對手,那樣做只會自取滅亡。

趙冠侯點點頭「你這樣說,我就尊重你的意見了。不提他們,明天你想去哪裡玩,我陪你。後天,我可能就要走了,如果這邊有什麼問題,打老雷的電話,或是找歪鼻子都可以。他們誰不給你面子,我就收拾誰。」

安妮卻搖頭道:「不……我要跟你一起走。正元反正現在也不開張,總要共合和交通銀行亂幾天,我們的魯票折價兌付,才能被老百姓所接受。現在就打出招牌來,肯定被大家罵,等過幾天再開門,大家就會感謝我們是活菩薩。再說……我也不用非要坐鎮總部,可以遙控么。」

「你啊……也學會偷懶了,不乖。」趙冠侯故意板起面孔,但隨即就笑道:「可是我的女人,本來就有權力不乖。我就多陪你玩兩天,但是你也別淘氣,京里這邊的事需要人操持,你走了不像話。再說,我去那地方,是一群雞毛撣子吹牛皮,超級無聊的,不去為好。」

安妮終究是個溫馴的性子,見丈夫堅持,自己就選擇了退讓。「哦,那我明天哪裡也不要去,只要你留在房間里陪我就好,就像你陪冷荷姐那樣,我就很滿意了。京里世道太亂,你還是注意安全為妙,免得吃虧。」

徐州,算是整個共合又或是洪憲國土上,最為特殊的一座城市。即使袁慰亭稱帝,也同樣是參照了共合體制,對帝制進行了削足適履的變革。比如把三跪九叩,改為九鞠躬。辮子、龍旗全都取消,盡量向一個文明國家靠攏。徐州卻恰恰相反,張員在徐州最注意的一件事,就是努力保持徐州的金國體制不動搖,保證自己治下的子民,保持金國體制,從穿戴到禮節依舊與前金無二。

各省執掌軍務的雞毛撣子們從火車上下來之後,會發現恍惚間,自己回到了數年之前。滿大街插著黃龍旗,車站門口一水的綠呢子大轎,聽差在那裡候著,見了大帥立刻過去磕頭行禮,口稱迎接大帥,隨後就請人上轎。

從轎子里朝外看去,大街上凈水潑街,黃土墊道,路上看不到行人,道路兩旁,一水是背魯造步槍的辮子兵。將自己那插著羽翎的軍帽在手裡擺弄著,張雨亭沉默良久,才嘀咕了一句:這玩意,還是他張大辮子會玩,這不還跟前金一樣么?真他么了個巴子的。

除了街道以及士兵的穿著,接待上,也是十足的前金風格。上好的燕翅席、鴨片煙,賭具,紀女樣樣俱全。為了照顧大帥們多種不同的口味,張員特意從山東花大價錢請來了八國聯軍。

包括滯留于山東的扶桑女人,鐵勒女人,普魯士女人,乃至因為生計壓力而下海的阿爾比昂女人。山東花界第一流的人物,倒有七成來到徐州,內中包括因此在議會請假,回來從事本業的山東省議會議員兩名。

張雨亭到了房間里不久,黑龍江、吉林兩省督軍先後進來。他們彼此都是兒女親家,關係格外親厚,也不招外人。先是抽了二十四筒煙,又打了幾把牌九,張雨亭才小聲道:「媽了個巴子的,這張大辮子好闊啊,又是煙土又是娘們,這趟光是本錢就花老鼻子了。雖然他管五省水上警查,負責緝私,是個頂肥的缺,但也沒闊到這種地步。他這是幹啥?」

黑龍江督軍是旗人畢植承,人送綽號畢不管,關外三省里有名的無用之輩,向無主張,但是腦子卻很靈光。張員擺的排場,最對他的心思,略一思忖,就知其意,搖頭晃腦道:「雨帥,這不是明擺著的事么。張員此舉,一是拉攏我們各省督軍,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吃了他的好處,就不好跟他對著干。二是炫耀自己的財力,有這樣的財力,還怕不能成事?三是跟馮華甫爭奪人心,我們各省督軍多為他說一句,馮華帥的力量就弱一分。四就是跟廣東軍務院那裡擺陣仗,辮子兵現在擴充到六十營,差不多都動員起來了。你看看,進城時還看到有大炮。都說辮子軍軍制老舊,可是他們打仗不要命,實際是一股很可觀的力量。如果廣東軍正府執意與北洋為難,張辮帥說不定就要和他們擺開陣仗較量一番,那時候,就真是那句『若是黃巢兵來到,孤與他槍對槍來刀對刀。』我看啊,倒是廣東沒有這份膽氣。」

張雨亭思忖片刻,認同畢不管的看法。「這話差不多。我看還多一條,他這嚇唬人呢。咱們來徐州開會,帶的護衛都不多。他把這麼多兵擺出來,就是給咱們示威。張員是個混蛋,真把他惹急了,什麼事都乾的出來,如果不肯依從,多半要受害。咱們就先跟著他跑,捧著他說,他但凡要犯混,咱也別攔著他,有什麼話等回家再說。」

關外三省督軍,與整場戰役的關聯最小,在北洋體系里,也是最為邊緣的那一部分。南北之戰,與他們關係不大,北洋盟主,也和自身沒什麼利害在。從一開始,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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