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帝王夢(上)

總統萬壽,城裡依舊按老規矩,嚴禁乞丐出來乞討。但是隨著越來越多難民的流入,團頭們只能約束自己手下的乞丐,對於這種無組織的難民,有心無力。派人打打黑棍之類,也是打不勝打,何況,現在的流民,也不是都能打的,焉知其未來有什麼境遇?即使上峰有了動用武力的命令,到了具體實施時,也實施不下去。

雷震冬和他的軍警稽查處,發現用暴力的手段,已經很難起到目的,果斷決定,學習大禹的經驗,變堵為疏。每人每天發幾角錢,夠買幾個窩窩,讓這些共合難民搖身一變,化作「公民請願團」。揮舞著小旗,高喊「支持立憲,打翻共合。砸爛支持共合的狗頭。」在大公子那裡,這些人每人每天的開支是一元,這一舉措,既成功解決了難民問題,又成功餵飽了荷包,何樂而不為?

於是,布滿污泥的皮膚,暴露在風中,衣服漸漸不能遮蔽身體的「立憲擁護者」隊伍日益龐大,穿街過巷,大呼小叫,讓人覺得,彷彿這天下已經是立憲黨的世界。君不見,連最為貧窮的那一部分,都開始擁護立憲,你還能跟他們做鬥爭么?共合就是要順從民意,誰又敢說這不是民意?

請願團涵蓋了共合所有省份,儼然是天下人人皆思帝制的表現。雖然從口音上,感覺各省請願團彼此相差無幾,但是考慮到帝制的偉大,車同軌書同文,口音相同,也就不足為怪。至少報人們,沒有興趣找這些人的麻煩,這些難民既不是議員,更不是總長次長。找他們麻煩,既得不到錢,還可能挨打,還是避之大吉。

不論是警查還是記者,都對這支飢餓請願團選擇了無視態度,難民的膽子也就漸漸大了起來。隨著競爭的激烈,窩頭越來越難拿,他們喊的動靜,也就只能越來越大,直至聲嘶力竭。連京里的洋人,都產生了莫大興趣,不少人選擇對這些請願團拍照,觀察,期待著接下來,還有什麼更有趣味的演出。

趙冠侯自火車上下來時,眼前,便是這一幕群窮亂舞的盛況。隊伍里似乎還有摩擦,不多時口號就變為漫罵,再接下來,就變成對打。負責引路的雷震冬尷尬的一笑「大帥,這實在是對不起,不知道他們抽什麼瘋了,怎麼還動手了。我派人去問問。」

打探的士兵很快跑回來「是隊伍里多了一波人,不是河北的,是河南來的。自恃是至尊的鄉親,喊一天得要六毛,一天四毛的河北難民不幹了。來這鬧事,兩下這不打起來了么。」

大總統的稱呼已經改為至尊了么?趙冠侯微微一笑,看來京城裡,風始終未歇,大處小處,全都有所變動,從稱呼上,已經開始潛移默化。

「這幫孫子,真讓人不省心啊。」雷震冬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去,告訴他們,好好給我喊,再打架,今天一分錢不給。至於喊完了給多少……我向大爺請示完了再說,先把道給我騰出來,這攔著車隊,像話么?」

趙冠侯納悶道:「我說老雷,你不管啊?你雖然不是江菩薩,好歹也是京城的土城隍,當你眼皮子底下群毆,要放山東,一概抓起來了。」

「大帥,您說的是沒錯,可是那也得分人不是?這是什麼人啊?請願團,也就是公民代表,人家代表的是民意,民意也是能抓的?至尊教導我們說,共合是民住國家,一定要尊重民意,老百姓自願選擇打架,咱哪能干涉。再說……抓了請願團,誰還請願啊。這眼看萬壽,不把場面弄熱絡了,我這土城隍,跟手就得變泥小鬼。大帥,您老就睜一眼閉一眼,當沒看見吧。」

車隊復往前行,沒行多遠,卻有一彪馬隊斜刺撞過來,一天四毛錢的薪酬加棒子麵窩窩,都不足以給人抵擋鐵騎的勇氣。不需要巡警的吆喝,鬥毆的人群自動散開,讓馬過去。為首的騎兵一勒韁繩,朝著雷震冬行了個軍禮。

「將軍,虎坊橋那邊掛電話,讓您務必帶弟兄過去彈壓。再不去,怕是孫玉老要挨揍。聽說那邊,已經開始飛茶壺砸玻璃了。」

「這話怎麼說的?又飛茶壺,又砸玻璃,這是開會啊,這是砸戲園子啊。這幫請願代表是要瘋!不就是錢的事么,有話好好說,至於動手么?」

「孫玉老是孫玉均吧。」趙冠侯問道:「他不是壽州相國的侄孫,鬧葛明的時候,當過幾天安徽都督來著?他這是跟誰啊,怎麼還要動手?」

「還不是籌安會鬧的。孫玉老在那裡面當個副手,為了給至尊慶生,大夥商量著,在萬壽之前,先把勸進表獻了。您是明白人,勸進表獻完,這籌安會,也就沒什麼用。請願團可以充充門面,請願代表,就該各回各家。梁財神發下來三十萬,說是包干,給多給少,看孫玉老自己安排。孫玉老也太黑了點,一個代表才給一百大洋路費。這可是民意代表啊!民意,民心,他能賣一百大洋那麼便宜么?怎麼不得一百五啊。連請願團一天還得四毛呢,這民意代表,他都戴上表了,怎麼不得比這幫窮鬼多。我早就說得出事,他就是不聽,這回應言了吧?還得我救他去,就沖壽州相國的面子,也不能看他吃虧啊。對不住,大帥自己去會館吧,我去虎坊橋那看看。」

趙冠侯並沒有奔會館,而是直奔了六國飯店。朱爾典、康第,都已經在那等候著,兩下里正好有關於勞工的問題要交涉,卻是省了往返的麻煩。原本趙冠侯寄希望於兩國規勸,以外交壓力,讓袁慰亭放棄稱帝的想法,卻隨著袁正府的外交手腕而宣告失敗。

雖然袁正府沒有公開站出來,加入交戰中任何一國的表態。但是趙冠侯奇襲青島,事後不但沒受到陸軍部的懲戒,反倒晉陞為陸軍元帥,也間接反映了共合的態度。對於阿爾比昂來說,有這個態度,就已經足夠。

再者,梁士怡與阿爾比昂談成了一筆交易,向香島接濟軍火,協助阿爾比昂防禦。從國力和現實環境看,駐守香島的阿爾比昂部隊,面臨的威脅並不大。何況不管阿爾比昂物資如何緊張,也不至於需要共合的武器接濟。說到底,這還是一個投名狀的問題。

共合的國力雖然孱弱,但是龐大的人力,以及豐富的資源,都對戰局的發展有巨大幹涉作用。如果共合選擇加入普魯士一方,阿爾比昂在東方的利益必然受損,乃至殖民地以及租界的權益,都無法保障。在不敢公開站台的前提下,袁正府的做法,等於是間接表態,願意加入阿爾比昂旗下,至少阿爾比昂在華利益不會受損失。作為回報,阿爾比昂也沒立場對袁慰亭做出干涉,雖然他們未必支持復辟,但也不能指望其站出來反對。

稱帝上的事談不來,能談的,就只要山東參戰問題。山東除了組建一個師幫阿爾比昂人打天竺,另外也要派出大批勞工,到泰西幫聯軍修築工事,或是做夫子運輸。這些人不是簡單派過去就天下太平,勞工的待遇,權益,福利,乃至死傷的撫恤,都是需要磋商,並訂立一個彼此都可以接受的條約才行。

兩下的交涉並不困難,或者說,從前金時代一路辦交涉走來的趙冠侯,感覺交涉越辦越是輕鬆,比之前金時與兩國領事就電線路燈問題討價還價,反倒是容易了許多。

十格格在服孝,不能拜壽,至於蘇寒芝,成了山東傷殘軍人慈善基金的理事長。手上既有善款要運做,也要為慈善基金奔走,只託了個病辭。這次同行的只有簡森一個,等到關上房門,簡森剛準備檢查一下六國飯店給自己準備的房間,是否足夠堅固時,電話機忽然響起。她俏皮的一皺眉毛:「親愛的,不管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我都決定不借錢給他。」

來訪的客人是兩位,為首的正是二公子袁寒雲,與其同行者,是個穿西裝皮鞋,頭上卻戴著帷笠的怪客。等到將帷笠摘下,露出的卻是大太太沈金英的臉。

「英姐?你這怎麼自己來了?我還說要去拜壽呢,哪有讓壽星自己動的道理。趕緊著坐下,親愛的,去給大家準備咖啡。」

見簡森離開,沈金英朝袁寒雲揮揮手,示意兒子也先出去,房間里,只剩了他們兩個人,趙冠侯剛要說話,沈金英已經搶先開口。

「兄弟,姐今天過來,按說是不應該。這要是傳到宮裡,準是件風波。可是要說不來,我自己的心裡就過不,有點事,得當面問清楚了,我心裡才能踏實。」

「好說,姐有什麼想問的只管問,跟姐這,我不說假話。其實也沒什麼風波,咱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難道姐夫還信不過姐或信不過我?」

「難說,過去我是肯信你的,可是現在,我可說不好了。我先問問你,解散省議會的事,你辦了么?你姐夫說,要尊孔教為國教,你怎麼倒帶著兵,把三聖府都給抄了一通,弄的人家上京里告狀來了?這是你尊敬你姐夫的辦法?」

趙冠侯一笑「姐鬧了半天是挑理了,這個我真沒幹什麼,就是把三聖府,都挨個收拾了一遍。派大兵去那,把他們的自衛隊啊護聖軍啊,給繳械了。再接著,就是發動他們家的佃戶去告狀。山東行新法有幾年了,可是三聖府那邊,以衍聖公府為首,還是我行我素,自行其是。連新式學堂都不讓建,還是搞老一套東西。姐夫把孔教奉為國教之後,這些人鬧的更歡,還向濟南請願,要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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