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天災人禍

「扶桑關東地區發生大規模地震,直接死亡人數約為十五萬,間接受害者超過兩百萬人。預計經濟損失,已經超過六千五百兆扶桑幣……永田町首相官邸於地震中被毀,當時正在舉行五相聯席會議,岡市陸相與八代海相確定死亡,其他內閣成員傷亡數字未知。……皇宮受損嚴重,太子當時正在宮裡騎馬,坐騎受驚,導致太子墜馬,頸部受傷嚴重,正在醫院搶救,傷情難以確定。扶桑天皇因為接連打擊,病發入院,病情被嚴格保密。越是如此,越讓人認定,他的情況,不容樂觀。」

濟南,慶王的別墅內,毓卿握著父親的手,將來自扶桑的絕密情報一字一句的說著。白皙如玉的臉上,布滿了晶瑩的淚水,許氏則緊握著慶王的另一隻手,早已哭得梨花帶雨。

醫學門外漢也看的出來,前金老饕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黯淡無光的雙眼,失去光澤的皮膚,粗重如牛的喘息,加上密集的汗珠,都見證著日落西山的事實。

慶王的私人保健醫生,已經把老人的情況做了說明,自己雖然盡了最大努力,但是醫學不是神學,不可能再出現什麼奇蹟。這個老人最後的要求,卻只要毓卿把前線的情況再次向自己闡述,即使現在正是最為忙碌的時候,毓卿依舊放下了手頭一切工作,安心的守在父親身邊,陪伴他走過最後一程。

回想著昔日京中輕狂,一擲千金,飛揚跋扈,不管是使錢還是闖禍,最終都是由父親為自己解決問題。固然因為私生女的身份,在宗室里,身份頗是尷尬。但是自己享受的待遇,所受的寵愛,就是嫡出也不能相比。

像是三格格四格格,雖然也來看望,但被老人趕了出去。陪伴他走過最後一程的,正是自己母親這個沒名分的女人,加上自己這個不知是該算他外孫女還是算女兒的私生骨肉。

馬鞭里送來的嫁妝,對自己兒女的偏愛,對山東的支持,宗室基金的成立……父親為自己做的實在太多,自己的回報,卻太少了。毓卿此時願意拿出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只求換回父親在這個世界上多停留一分鐘也好。

打過強心針的慶王,精神比前幾天要足一些,擠出一個笑容,費力說道:「別……別哭。高興的事,哭什麼?扶桑地震,大快人心,正是該笑的時候,怎麼能哭呢?告訴老大,多買些鞭炮,給我放炮。再在咱家門口搭棚壘灶,請全濟南的窮人吃麵條,這是喜面!冠侯呢?」

「他……他還在濰坊,我給他拍了電報,要他回……」

「糊塗!現在他回的來么?前線那離不開他,趕緊著拍電報,要他務必坐鎮,不許回來。我有他這麼個露臉的姑爺,值了!這輩子,沒白活。」

慶王眯上了眼睛,胸口一起一伏,勉強呼吸,拉風箱一樣的雜音,讓兩個女人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慶王喘了很久的氣,才繼續說道:「家裡的東西,該分的,也都分的差不多了。孝慈的嫁妝、寶慈娶媳婦的錢,我也給他們準備好了。我的外孫、外孫女,成親的時候,必須體面,不能讓人小看了。告訴冠侯,不許怕花錢……我慶王的姑爺,如果不敢花錢,不是讓人笑話么?咱活,就是活一張臉,臉面比是後面都重要。我自己……留了一百萬棺材本。原本是預備著萬一打了敗仗,你們一家子出國,得有錢防身,現在用不上了。捐……捐了它。買槍……買炮……買兵船,給當兵的發恩賞……」

毓卿連聲應著「阿瑪,我有錢,您不用擔心,您好好歇著,養好了身子骨。您想買什麼,咱就買什麼,到時候買好了放到您面前,讓您挨個的看。」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喘如牛,汗如油……到壽數了,昨天晚上的時候,老佛爺給我託夢了。她那邊,缺人手,沒阿瑪我去給她老人家當個替手,老佛爺也支應不動。章合肥啊,張香濤啊,都是些個漢人,我這個旗人得去幫著撐場面。長江水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些老傢伙,該給年輕人騰地方了。」

他的聲音漸漸小了,如果不是胸膛的起伏,毓卿幾乎以為父親已經離世。過了一陣,忽然,慶王全無徵兆的坐起來,就在兩個女人大驚著要去攙扶他的身體時,卻被慶王掄胳膊擋開,昏花的老眼之內,重新綻放出光芒。

「快……快去給我準備頂戴袍服,我……我得去跟扶桑人辦交涉!我是堂堂總辦各國事務衙門大臣,辦外交是我的差使,不能耽擱。小鬼子鬧地震,又傷了太子,倒了皇上,正是內憂外患的時候。咱這時候跟他辦交涉,得硬氣著點,咱越硬氣,他越慌。我自打到事務衙門辦外交,竟跟洋人面前裝孫子了,風水輪流轉,也該咱當回爺爺了。來人啊,伺候著,跟本王到衙門,讓洋人知道知道,咱大金國不是軟柿子!……小鬼子,過來,給你家王爺磕頭見禮!」

慶王的嗓音猛的起了一個嘎調,人竟是猛的站起。

毓卿與許氏幾乎同時驚叫出聲,房門被推開,承振從外頭衝進來,在一聲阿瑪的痛呼聲中,慶王的身體,重重的倒在床上,胸膛不再起伏。老人的臉上,帶著一絲得意的笑容。

彌留之際,他又回到了京城,眼前出現了總辦各國事務衙門的大堂,各國世界必恭必敬的朝他行叩拜之禮。上國天威,萬邦來朝……我們贏了!

京城,東交民巷,那名年輕氣盛的年輕人,再次出現在日置益面前。不過比起曾經的意氣風發,如今的年輕人已經收斂了許多,不再那麼咄咄逼人。可是這種收斂卻並不能讓人舒服。

原本陽光開朗的年輕人,經過一番變故,如今變的陰鷙而莫測。在他冷靜的態度下,彷彿埋藏著一種更為強烈的情緒,雖然他把情緒隱藏的很深,但是一旦釋放出來,卻足以形成致命的風暴,把人絞的支離破碎,屍骨無存。

「大總統已經明確表示,貴國所提出的二十一條,不存在談判可能。如果貴國致意要求中國承認此苛刻條款,我國將保留向各國申訴的權力。另外,貴國出兵山東,於法無據。請在最短時間內,將全部部隊撤出山東省境。否則我國將把貴國的行為視為對我國主權的侵犯,將予以必要之回應。」

「袁慰亭!」日置益平日養氣功夫到家,號稱八風不動。可是當這名年輕的共合外交官離開後,憤怒的日置益卻把最心愛的茶具摔到地上,砸個粉碎。滾燙的茶水在地上流淌開,煙氣升騰,茶香滿室。

「冷靜,公使閣下,現在必須冷靜。」板西八郎雖然安撫著日置益,實際上,他自己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扶桑顧問團,被袁慰亭正式解除聘用,雖然基於合作關係和私人友誼,袁慰亭提出單獨聘任板西八郎。但是到現在這個時候,板西自己也不可能留下,只能暫時請辭。

共合對於山東戰局,始終沒報以樂觀態度,大家期望的,無非是山東可以多守幾天,可以打的好看一點,不要太丟人。即使濰坊大捷消息傳來,京城裡八大胡同的姑娘都免費陪酒一天,總統公府的人,依舊是憂心忡忡。

大家都知道,扶桑不會這麼甘心認輸,一旦派出後續部隊入山東作戰,規模可能超出控制,到時候受損害的到底是山東一省,還是共合一國,沒人能做保證。

本來,這是一個極好的訛詐機會,把握住袁正府的畏懼情緒,施加壓力,那份承載著扶桑騰飛希望的條約,可以正式締結。沒想到……規模空前的大地震,居然發生在這種時候,地震發生的區域,又偏偏是東京!

多年謀算,功虧一簣。比起身為文職人員的日置益,板西八郎這位中國情報機構負責人,情緒更為惡劣。為了這次山東作戰,情報機構在山東的力量幾乎全軍覆沒,卻是這樣的結果。所有的付出,都沒了回報,從山東得到的回報,幾乎讓他含血噴天,甚至想要和神尾拚命。

但是比起國內的危局,山東的問題,反而要放在次要位置,比起三個師團和神尾,國內的局面,才是真正的險惡。

「大畏內閣,註定要提出總辭職,可是不管是誰來組閣,所面對的,都是一個爛攤子。」日置益平復情緒之後,最先想到的,就是國內的政局。「山東作戰計畫,實際已經掏光了大藏省的家底。現在,國內的救災工作,又要花費龐大的資金,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再有多餘的軍費,來支持山東的二階段會戰。我們很可能要面對,最不希望看到的結果,山東會戰……失敗。」

板西道:「現在最重要的問題,不是山東會戰的勝負,而是陛下與太子的安危。太子殿下的情況不容樂觀,陛下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遭遇接連打擊後突然發病,病勢異常兇猛。加上地震導致的交通斷絕,對於陛下的身體恢複,也造成極惡劣影響。一旦……國內將發生不可預測的巨大變故,整個帝國的秩序,都將陷入混亂,不但帝國不能趁此良機攫取利益,相反,連現有的權益,都很難保證。」

「所以袁慰亭才吃定我們,不敢在這個時候和他翻臉!」日置益冷聲道:「可恥的中國人!他們的目光依舊像前朝一樣短淺,只會看到眼前的利害,看不到長遠的得失。等陛下恢複健康,共合就得付出代價!這個代價,將十倍于山東會戰,我保證,要讓他們後悔今天所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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