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均勢

「我們必須承認,遇到了比鐵勒人更為難纏的對手。從軍人的立場出發,我也要為魯軍的出色表現而豎起大指。唯一遺憾的是,同為黃種人,本應攜手合作,在抗擊白種人的戰場上並肩作戰。現在反而白刃相向,自相殘殺,實在太令人痛心了。」

鈴木壽一看著戰報,不住搖頭。他拿的,是數據真實的內部流通版本,與給記者看的流通版本不同。這兩天交戰的損失,以及前線人員的彙報,都看的很清楚。魯軍的抵抗,實在是太過頑強,除去單兵武器裝備以及作戰技術方面較扶桑軍想去不遠之外,更為可怕者,是他們的戰鬥意志。

在高麗戰場上,金兵的武器裝備,也不比扶桑士兵落後,甚至在某些方面,他們的武器更好。但是士兵的戰鬥力,相差的一天一地。用全部新式武器裝備的金兵,只會遠遠的放槍,雖然看上去很兇猛,實際沒什麼殺傷。等到子彈打光了,就開始撤退。扶桑軍一亮刺刀,金兵就會崩潰。

可是在山東戰場上,這些來自前金時代的士兵加前金時代的軍官,徹底脫胎換骨。槍戰刺刀戰,全都不落下風。乃至被逼到絕境之後,魯軍往往是主動挑起白刃戰的一方。

至於給自己捆一身手留彈,與扶桑士兵同歸於盡的事,層出不窮。前線的士兵感覺就是鐵嘴鋼牙啃硬骨頭,大家都不好過。即使是使用了大力丸的敢死隊員,對上他們,也同樣吃虧。

大力丸給了敢死隊員勇氣,以及更強的傷痛耐受力,但同時也對他們的判斷能力和思考能力產生影響。在力氣更大,跑的更快的同時,也讓他們的大腦因麻醉而遲鈍,不能對局勢產生正確的判斷。

魯軍顯然設計過針對敢死隊員的戰術,小陷阱層出不窮。比如幾根綁腿連在一起作為引線,把手留彈捆在一處,作成爆破陷阱。當敢死隊進入陷阱後,拉動綁腿引爆手留彈,就是一片殺傷。

如此種種的招數層出不窮,讓扶桑軍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等到一招一式,破開一個口子之後,不等繼續擴大,魯軍又及時投入預備隊,把這個空缺填補上。不管正面還是兩翼,都找不到足以致命的破綻。什麼時候,中國部隊變的如此難纏了?

鈴木自嘲的一笑「看來在平度,真的是放過了一條大魚呢。如果當時可以拿出全軍玉碎的覺悟解決掉他,現在或許就沒這麼麻煩了。只要這個傢伙存在,魯軍的士氣就很難瓦解。該死的情報部門,他們到底是幹什麼吃的,這麼久了,卻沒能在魯軍裡面扶植出足夠的棋子。這樣的戰鬥真是麻煩呢。看來,是時候向神尾閣下提出建議,派出狙擊隊行動了。到目前為止,只打死了一個旅長,這個戰績,並不能讓人覺得滿意,他們需要做的更好。」

陣地上,一身大紅的楊玉竹在篝火前,唱著秦腔「哪怕它山高峻岭多險境,我也要親自挂帥督促三軍馳騁掾邊庭。哪怕它賊兵多驍勇,不在老身眼目中。任憑他西夏王文多蠻橫……」

士兵如同膜拜女神一般,看著自己秦川的觀音菩薩,喝彩聲一浪高過一浪,絲毫看不出,這是一支已經連續鏖戰四天的部隊。雖然大多數人的軍裝上都有破損痕迹,還有些人臉上有傷,但是目光灼灼,精神十足。

到前線鼓舞士氣的並不止一個楊玉竹,魯軍專門有一支文宣隊士兵,向梨園名家,或是曲藝前輩學了一身解數,為士兵服務綽綽有餘。說唱聲與士兵的喝彩聲,在陣地上迴響,順著風,飄向對面的扶桑陣地。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與山東陣地的興高采烈形成鮮明對比,扶桑陣地悄無聲息,如同一隻巨獸,在尋找機會,撲向獵物。

連續四天的激戰,讓交戰雙方都筋疲力盡,扶桑軍隊雖然將魯軍二線陣地啃的千瘡百孔,精心構築的工事群已經損失超過四成,可是自身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第一批參與攻擊的部隊,必須進行整補重編,否則沒辦法投入戰鬥,大批士兵的死傷,讓神尾光造意識到,這一戰註定是場苦戰。雖然在發往國內的電文中,依舊保持了樂觀的心態,和必勝的信念,但同時也提出,考慮到山東的實際情況,希望儘快為部隊補充兵員。

對比扶桑軍,魯軍畢竟有著本土決戰的優勢,物資供應上極為充足。陝軍一輩子也沒過過這麼闊的日子,手留彈可以像不要錢一樣朝下丟,槍彈也不用節約彈藥,舉起槍來只管射擊就好。帶著保衛家人生活的決心,這些陝軍的表現,令魯軍軍官也大為嘆服。

經過兩年集訓,擁有了較為嚴格的紀律以及不俗的技戰術能力同時,依據保留了陝軍悍不畏死,勇而敢斗的優良傳統。戰場就是最好的磨刀石,楊彪、王飛龍、嚴飛虎、商震等陝系將領的出色發揮,預示著魯軍今後的軍官體系內,將有陝西人一席之地。

趙冠侯在前沿指揮所內,與幾名軍官一一表示慰問,詢問著他們是否有需要,自己又需要給他們提供什麼物資。幾名陝軍將領異口同聲「誓與大帥共榮辱!我等雖無必勝之信念,卻有成仁之決心。只要陣地上還有一個陝軍弟兄,我們就不會把陣地交給東洋人!」

「好,有這個氣魄當然是好,但是我也要提醒你們,打仗不但要能打苦戰,更要會打巧仗。東洋人派出了狙擊手,這四天戰役里,我們已經損失了三位團長,營連級幹部損失的更多。這一點必須引起重視,我會派出反獵兵進入陣地,但是你們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我們不怕!只要大帥和三太太沒關係,我們沒啥。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陝軍悍將耿張耀昨天晚上帶了兵去打東洋人的夜襲,雖然襲擊戰打成遭遇戰,卻並沒有吃虧,一口大刀反倒砍了六個東洋兵。現在說話,也比別人硬氣。但是一邊的楊彪狠狠瞪他一眼,小聲道:「說啥呢?大帥,三太太……不知道,以為兩口子呢。」

師長商震咳嗽兩聲,打斷兩人的抬杠,問趙冠侯道:「大帥對我們天高地厚,弟兄們願意為大帥賣命,這沒說的。可是……京里的態度怎麼樣?難道,真的讓咱一省敵一國?」

他雖然是這個師的師長,但是北洋出身,不是刀客中人,想的問題,也和這些前任綠林好漢不同。趙冠侯點頭道:「你的問題很好,以共合當前的處境,想要和東洋人公開翻臉,是不太現實的事情。如果打成國與國的戰爭,就等於是推車撞壁,無可挽回。以我們的國力看,那樣多半是要吃虧的。為了控制衝突,不讓戰爭升級,共合不會有太過激烈的反應,但是你們放心,大總統不會拋棄我們。就像各省的父老,不會拋棄我們一樣。湖南的八百子弟兵已經到了濰坊,略做整補,就會開赴前線。他們一到,立刻就給你們派來當援兵。」

「不!我們不要援兵。陣地,我們守的住。打了四天,東洋人那兩下子,也摸的差不多了。萬事開頭難,前頭頂住了,後頭也沒啥。大帥讓弟兄們養精蓄銳,等著後面賣力氣。這裡交給我們就行了。」

楊彪斬釘截鐵的說著,商震也點點頭「就是這話,只要大總統沒把我們當棄子,大家的心就沒寒,這仗打的有力氣!關中子弟,向來沒有怕死鬼。小鬼子想要奪我們的陣地,除非從我身踏過去!只要我有一口氣,五色旗,就會插在這裡,沒人能讓它落下來!」

雖然在共合正府層面,對於山東會戰持冷處理態度,但是共合報業向來無民住泛自由,租界里的報館,大有想登什麼就登什麼的趨勢。今天一個前線特刊,明天一個山東秘電,把各省民眾的注意力都調動起來,讓他們的視線集中在濰坊前線。

京城裡江宗朝為人圓滑,禁絕報紙的事,他肯定不會幹。雷建章對趙冠侯則甚為忌憚,也不敢惹他的不高興,是以報道山東戰情的報紙,實際在京城可以堂皇銷售。無非是國會裡不提此事,把這件事當沒發生過。

居任堂內,袁慰亭眼前,擺著十幾份報紙,包括國內的大小報以及一份扶桑的順天時報,一份阿爾比昂的泰晤士報。在他對面,則是自己的長子袁克雲,以及陸軍部長段芝泉。

「這麼一場戰鬥,報道南轅北轍。扶桑人和阿爾比昂人都說是扶桑軍佔上風,國內的報紙以及山東來的電報,則說是我軍佔上風,你們怎麼看?」

袁克雲道:「扶桑人的報道,基本可信。從國力和軍力上,都是扶桑軍人在我國之上,以魯軍的實力,根本不是扶桑軍隊的對手。雖然暫時維持住了防線,但想必是以高額代價,用人命堆出來的陣地不失。這種均勢可一不可二,等到力量耗盡,會敗的非常慘。兒子擔心,山東的工業尤其是軍工業精華,成為扶桑軍人的戰利品。如果那些花費巨大代價購買的設備落入扶桑人之手,等於是壯大了對方的國力,削弱了我們自己的力量。因此,孩兒還是堅持,山東兵工廠及重要的絲綢工廠、紡織廠以及新成立的山東鋼鐵廠內遷至直隸。具體搬遷工作,如果魯軍人力不足,可由直隸駐守部隊負責。」

「芝泉,你怎麼看?」

「大總統,卑職認為,大公子說的很有道理。魯軍所謂的均勢,應該是只提到了戰線的維持,而沒計算雙方傷亡上的差距。從敵我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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