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撒什麼種子開什麼花

京城居,大不易,這是自有皇上的年頭就留下來的老規矩,四九城裡一個廁所的價,就頂外省一套大瓦房。共合之後,房價並未降低,反倒一路推高,為共合財政做出了巨大貢獻。肅政使陳思敏宦囊不豐,所住的房子,算不上多寬綽。雷震冬帶著四個兵進來,就差不多佔滿了半個房間。

前金時代,京城這地方爺字型大小的人物得夠小一百,大多是完顏氏黃紅帶子,這些人飛揚跋扈,為非作歹的事做的不計其數。再加上京城魚龍混雜,每天平均下來,都有幾條人命發生,九門提督的日子極為難過。共合以後,新人換舊人,輪到某部長的公子,或是某次長的小姐成名於市,九門提督照樣是個苦差。直到一菩薩一屠夫執掌京城治安,四九城裡外,才總算有了三分天子腳下,首善之地的味道。

菩薩者,自然是綽號江菩薩的江宗朝,笑面佛顏,總是和氣生財的樣子,讓人生不起厭惡。至於屠夫,就是站在陳思敏眼前的這位,軍法處長雷震冬。

共合之功,首在武昌,武昌之功,則在三武,稱一聲開國元勛,也不為過分。可可是共合功成,這三位元勛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待遇,從前金的官吏手裡逃脫了性命,轉頭就送在了所謂共合同志的手中。

蔣易武受難於廣西,張振武則命喪於這位雷震冬之手。敢殺共合功臣的雷屠夫,連共合小周郎蔡鋒的家都敢帶人去查抄,何況一肅政?他一進家,陳思敏嚇的臉色煞白,也就可以理解。

雷屠夫與江菩薩不同,生就兩面相,一張不輸江菩薩的笑面佛臉,一張則是金剛怒目。好在此時展現的,依舊是那副菩薩臉,滿臉都掛著笑「老陳,給你道喜,你這可是大用了。在京里當個肅政使有什麼意思?每年那點歲費,去八大胡同也就夠摸回手,沒勁。想要撈點油水,又得防範著身邊瘋狗同僚,那就不是人過的日子。這回大總統體諒你,給你外放,津浦鐵路山東鐵路局幫辦,這個可是打燈籠找不到的肥缺。我跟你說,鐵路上都是錢,你隨便劃拉點就發財了。再說誰不知道,山東有鐵勒娘們,到時候我去山東找你開洋葷,可得你請客。」

雖然他恭維話說了一堆,可陳思敏的精神絲毫沒見好,兩腿一軟,就癱在了炕上。前金時代言官風聞言事無罪,就算惹翻了大佬,也是貶謫外地。共合不流行貶謫,結果這個處置,比貶謫更過分。

自己剛彈劾了山東王,就被趕到山東做路局幫辦。那鐵路是押給洋人的抵押品,自己只要沾上一個貪墨路款的罪名,趙冠侯就可以大方的把自己槍斃,還不用擔責任。

他下意識的跳起來,大喊道:「我要見大公子!我要給大公子打電話!」

可是四個大兵都是訓練有素之人,兩人上前擰住胳膊,就壓的他動彈不得。雷屠夫依舊是佛相示人「大公子啊,現在怕是你聯繫不上,他那邊電話壞了。正修線路呢,大概得修到你上火車時才能好,車不等人,趕緊著走吧。我說,你們別閑著,給陳老哥收拾行李,護送他上火車。最近世道不太平,有個劉什麼玩意的,連軍列都敢打,你們路上保護好陳大人,必須把人交到趙冠帥手裡。」

他吩咐完,就自顧出了門,暗自嘆息,自己今天又得罪一個。現在可著京城,怕是也沒幾個人看自己順眼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這次任務是奉大太太命令,將來也有個人好替自己背鍋。

居任堂里,袁慰亭也給沈金英陪著笑臉「你也得體諒我,現在共合了,不搞君叫臣死臣當死那套。再說肅政使是言官,咱們要保證言路暢通,就得給他們格外優容,這是從老輩子傳下來的帝王術。我總不能隨便把個肅政使就給抓起來下獄吧?」

「怎麼叫隨便?貪墨,收禮,勾結土匪,只要有心,什麼罪名找不到!槍斃個人,有那麼費勁么?說到底,你就是不想管!合著我們家的人,就活該受欺負是吧?那乾脆,連我和寒雲,一塊關起來算了。」

沈金英面沉似水,絲毫不給這位大總統面子,反倒是袁慰亭要主動討好。「你說的這個,我也不是沒想過,可是也得給老大一個下台階。他在河北吃了大苦頭,再把陳思敏崩了,不是打他的臉么。得了,看在他也管你喊媽的份上,就給他個臉吧。再說,人給冠侯送去了,他要是想槍斃,就自己動手,我絕對不說什麼。」

「說什麼?現在劉黑七鬧的快趕上第二個白狼了,還就是在京畿附近鬧騰,說不定哪天帶著兵,就敢到城外來放槍。不指望冠侯挂帥,誰替你打這伙土匪?」

袁慰亭一陣苦笑,好不容易想敲打一下趙冠侯,提醒他一下注意分寸,別把個山東搞的像自成體系,就來了劉黑七這麼一個事。北洋兵,也著實是太不堪用了。老班底大多在南方,還有一些拱衛京城。地方上新組建的部隊,實在太新,缺乏實戰經驗的他們,還沒有面對悍匪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部隊里被滲透的很厲害,被打掉的兩個模範團,到底是被打崩了,還是臨陣反水,就連大總統心裡,實際也沒數。京里段芝泉跟自己總是不貼心,蔡鋒……袁慰亭搖搖頭,他比劉黑七威脅更大。不管劉黑七鬧的多大,都不能給蔡鋒兵權。想來想去,搞不好,真的要靠魯軍出戰了。

他笑了笑,撫著愛妾的頭髮「老大,是想替我分謗,怕影響咱們的大計。這事說起來,對你也有利。可是冠侯既然手下有這麼厲害個刀筆,那這也就算不上什麼謗,更不必分了。隨他去吧,國會那邊,聽說你吩咐人,把幾個議員打了一頓。這也該出氣了,今後呢再想干這事跟我說,我幫你打,眼看就是要為天下養的人了,哪能什麼事都自己動手。」

沈金英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可還是賭氣道:「以天下養,那可輪不著我,我前面還有個於氏呢。」

「她?就她那德行,有什麼資格跟我在一起受萬人朝拜?」袁慰亭毫不掩飾自己對髮妻的厭惡。

「她占的位置好,誰也沒法把她給抹了,第一夫人就只能是她。可是皇后未必要立髮妻,自古以來,廢后立後,都是帝王家事,哪容外人插嘴。你跟我既受過苦,也享過福,卻很少找我要東西,最大的心愿,就是過一把皇后癮。按我家裡的舊例,我的日子怕也不多了。在我走之前,總要讓你隨了心意才好。」

「容庵……」沈金英的手拉住了袁慰亭的手。後者豁達的一笑「你別哭,聖天子百靈相助,或許我一登基,這病就好了也說不定。再說,現在還得看,山東那盤棋能不能做的活。如果那盤棋輸了,這個皇帝當不當,也沒什麼意思,兒皇帝反不如總統快活。可要是贏了,我看天下,誰還敢對我說個不字?」

沈金英輕輕咬了咬下嘴唇,心道:冠侯,你一定要給姐爭氣,打一個勝仗出來才好。姐能不能當上皇后,可就看你了。

「自從我記事的時候起,就沒聽說,咱中國打贏過洋人。我家那死鬼,說是駐外使節,洋人對他也挺客氣,可是說到辦外交,實際就是受氣。好不容易出個章合肥,辦洋務說是很有手段,可結果呢?什麼風帆艦隊,在高麗讓人打了個落花流水,照樣還是輸。再後來,就是鬧拳,瓦德西帶我住進鸞儀殿,那時候我就知道,大金完了,是到了該改朝換代的時候了。」

賽金花在濟南一樣有自己的物業,她享受著趙冠侯在她肩背上的敲打,頗為得意。畢竟天下間,能讓堂堂巡閱使這麼伺候的女人,怕是也找不出幾個。

如今的她,在山東繼續做交際花,一樣有人追求。可是追求她的,無一不是身家豐厚,頗有社會地位的成功人士。而且大多數是喪偶續弦,即使是做妾的,也是言明兩頭大,不分高低。

畢竟,山東的草頭天子在她面前,也是低眉順眼,一口一個二姐叫著。誰要是拿她當成給錢就可以上的表子,一準被門外警戒的大兵直接拿槍托馬鞭伺候著。地位比起當初做世界元帥夫人,只高不低。乃至京城裡,也不如在山東時候自在。

可是她日子過的並不安生,每天迎來送往,日程排的很滿。這樣的應酬,並不是為了自己賺錢,甚至鋪場面還要搭錢進去。她現在做的事,是為山東牽線搭橋,購買物資,談合作,談生意。

她本是個極大方也極懶惰的性子,否則也不會短時間揮霍掉幾萬銀子,在京里更是每天睡到日頭高升才起。可是到了山東之後,她每天睡眠不足六小時,與人談價格時,更是錙銖必較。

她心裡有數,談成的生意越多,自己得罪的人,實際就越多。那些人未必怨恨趙冠帥,可是對她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多半是真的記仇了。

趙冠侯也因此,對她極有虧欠心理,就算是幹個僕役的活,也沒有二話。賽金花倒是不在乎的態度,揉完了肩,就讓趙冠侯坐下,脫了鞋將腿搭在他的腿上,指示著他給自己揉小腿。

「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是搭幾萬銀子進去,再不然,就是以後沒生意做。有你這個當大帥的兄弟,還怕沒了姐的飯吃?這次不是生意,而是戰場,我就是你山東的糧台。跟洋人打仗,就不可能賺錢,只求爭口氣。一群豬狗不懂道理,我就跟他們講道理。跟他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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