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特洛伊(上)

以公園為目標的掃蕩,前後用時不超過三十分鐘,即宣告完成。在有心算無心之下,盤踞於此的流浪漢,雖然是難民中較為兇悍的群體,但也僅僅是難民,與受過嚴格訓練的魯軍相比,不具備對抗的可能。

與警查不同,軍隊更信奉暴力手段,比起說教,他們更習慣用槍彈和刺刀解決問題。發現這些人並不使用警棍,而是刺刀與子彈且絲毫不忌憚殺人時,這些素來兇悍難治的難民,也終於屈服了。

對於特種營的行動效率,趙冠侯比較滿意。這些人接受特殊訓練,退伍年限遠比其他同袍為久,這幾年時間,依舊是他們擔任警衛。

經過疆場的磨礪以及刻苦的訓練,他們的技藝越發純熟,越來越像是一支真正的特種部隊。用這種武裝執行鎮暴任務,屬於牛刀殺雞,也是為了測驗他們的能力。從速度和效果上看,這份答卷基本令趙冠侯滿意。這種素質的部隊,中國境內,怕是只此一家,有這種精兵,才好為將來的計畫服務。

擔任誘餌的鐵勒女子,被安娜扶起來。她的脖子上被匕首划了個很淺的口子,但她顧不上疼,也顧不上流血,而是先接過安娜遞來的魯票,手忙腳亂的塞進懷裡。自己只要擔任誘餌,就能賺到一筆錢,受傷再賺一筆,這些收入,足抵的上她接十幾個客人。眼下世道不好,闊客越來越少,這筆進帳對她來講,非常重要。

由於潛行失敗,安娜很有些鬱悶,用尖頭皮靴在俘虜身上製造著慘叫與求饒。這個夜晚,註定不會平靜,濟南城內所有的公園,都在經歷類似的情景。不需要審問,也不需要定罪,甚至不需要甄別。魯軍要求的只有一點:聽話。

服從命令的難民,按照男女分開的規則,分別看押,等待下一步的處置。凡是試圖反抗或是逃跑的,魯軍會毫不留情的予以殺戮。除了正規軍以外,包括警查以及本地幫會的力量,也全都出手。一度因為過江龍太猛,而不得不低頭做人的地頭蛇,現在又有了翻身的機會,手段上,比官兵只會更狠。

「下面進行下一個科目考試,甄別。」趙冠侯並不關心今天晚上到底會造成多大的流血與死亡,自從第一起由難民製造的罪案發生,就已經註定了他們的命運。當難民選擇用自己的方式去搏取生機時,就等於在自己的死刑判決上簽字。

他拉著安娜的手,走向了那些俘虜。「這些人里,有好人,也有壞人,現在你要做的事,就是從裡面找出二十個假冒的難民出來。」

被抓的難民,沒了平日的兇狠,他們中大多數人都吃了苦頭,臉上不是有鞭子抽的血痕,就是有被槍托毆擊造成的淤傷,也有拳腳毆擊造成的傷害。住在這裡的人,雖然相對屬於比較兇悍的群體,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著夜晚狩獵的習慣。大多數人是在睡夢中被抓,依舊睡眼惺忪,搞不清局勢。

在燈火照明之下,一個身穿牛仔裝、馬靴的洋人小姑娘,一手提著燈,一手提著手槍朝他們走過來。雖然看年紀,她還屬於個半大孩子,可是她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殺意,卻彷彿是個久經戰陣,殺人無算的老手。

一條大漢向後蜷縮著,試圖躲避開這個女孩的目光,但是身上捆的很緊,這種躲避意義不大。安娜幾步來到他身前,馬燈在他臉上晃了晃,露出一絲甜甜的微笑,彷彿是找到了心儀的玩具,或是發現了被家長藏起來的糖果。

「一個,我已經發現了一個!」她獻寶似的轉頭,對著趙冠侯高喊道,由於她說的是鐵勒語,這些難民搞不清楚什麼意思。那條大漢以為她並無惡意,剛出了一口氣,卻見少女回身之時,一條腿已經抬起來,金屬的馬靴根重重的撞向了他的眼睛……

逮捕、轉運、審訊,對於山東情報以及警務體系來說,這必然是一個不眠之夜。等到第二天清晨,趙冠侯還沒起身,楊玉竹已經將一階段的審問口供送來。

鳳喜雖然做了警隊隊長,實際上的主業,還是內宅里的廚娘加陪床丫頭。昨天晚上趙冠侯回來後,宿在蘇寒芝房裡,她照例是逃不掉的。此時也是剛起來做早飯,楊玉竹看她那樣子,就知道昨天晚上怕是沒少被折騰,臉微微一紅,將厚厚的口供遞過去。

兩人因為共同掌握女子警隊,關係相處的亦算融洽,鳳喜接過口供「你跟我一起進去吧,估計老爺那裡還有話問,有些事,還是你最清楚。」

趙冠侯這當口還沒起,赤著上身坐在床上,見他身上那結實的肌肉,楊玉竹就不由想到有關這位大帥的許多荒唐之舉。包括女子警隊里,有不少名花未曾逃過他的手,自己撞上的也有幾次。雖然大太太就在房裡,一般情況下,他不會在這個時候亂來,可是心還是砰砰亂跳,不敢抬頭看他。

「難民里,這麼快就分出幫派與勢力範圍了?最為老實的,就住大街睡在壟溝里,凶一些的,就可以睡在公園。還有一批,是睡在粥棚附近的,最為混亂的群體,卻在最短的時間內誕生秩序,甚至還出現了組織,這也是一件趣事。」

蘇寒芝倒不像趙冠侯那麼隨便,早早的穿了外衣,顯的極是端莊。她對於難民的情況異常關注,看了幾眼送來的口供問道:「這些人里,怕是真正的難民不多,歹徒反倒是很多。像這樣的歹徒在整個山東又有多少,他們又想幹什麼,這必須要緊著查出來。雖然你是管女子警隊的,可男子警隊那邊,也暫時歸你管。山東有如今的局面不容易,不能讓幾條臭魚,混了一鍋湯。」

雖然是內宅里有名的蘇菩薩,可是事關難民,就不由讓她想起那個難忘的風雪之夜。正是那個夜晚,她失去了她的父親,也同樣是那個夜晚,丈夫不再屬於她一個人。固然有沒有難民的襲擊,那件事可能都會發生,但是她還是下意識的,把這一切,歸咎在難民頭上。在對待這些人的問題上,她出奇的冷酷。

趙冠侯點頭道:「按大太太說的辦,用人用錢一句話,整個警隊,都歸你調動。鳳喜雖然名義上你的上級,可是遇到事,也是你們兩個商量著辦,談不到誰管誰。總之,我要的就是一條,有民如狼,不如有民如羊。不管他是為了一己私利,還是為了給窮人爭條活路,總之破壞秩序的,就是我的敵人!行動上,你有絕對的自主權,不管牽扯到任何人,只管放手去辦,如果有什麼為難的,只管來找我。我知道,你的人手很緊張,需要調兵的話,跟我說一聲,我給你出命令。另外,你可以在地方上調人,只要可靠的部下,不管以前是什麼出身,都可以用。」

這是……赦免?

楊玉竹明白,趙冠侯指的只要可靠就可以用的人,就是自陝西投降的陝軍殘部。一部分殘軍得以在魯軍效力,另一部分得到了田地,成了農夫。另有一部分則成為苦役,他們多是手上染過血的,或是性子里,不喜歡受人約束,喜歡率性而為,快意恩仇。

這樣的人,在山東這個重視秩序,強調服從聽話的省份,自然過的不會如意。由河工轉為築路工,或在礦山做工,生計很艱難,條件也差。趙冠侯這句話等於開了口子,允許他們進入正式的山東武力序列,免去過去的罪責。

這些人,大多是拿楊玉竹當菩薩供的,能夠幫他們,也是楊玉竹的心愿。只是她沒有什麼資格為手下求情,話只能藏在心裡,不敢說出來。這時不由一喜,抬頭道:「大帥,這話當真?我可以自己招人手?」

「當然,不過你在隊伍里,情形自己最清楚。警查是紀律部隊,不比苦工。當苦力,只要好好乾活,沒事的時候罵娘沒有人去過問,如果看誰不順眼,還可以打一架。若是當了警查,可是不許罵人,更不許隨便打人,違反了規定,就不像工地上處置的那麼輕鬆,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我把醜話說在前面,你招來的人,自己管好他們,否則殺頭的時候,誰也幫不了你。」

楊玉竹抬頭的當口,正看到趙冠侯那精赤的上身,按說她也是走老了江湖見多識廣的女子,男人的身體,算不上什麼。可是就只一看那一身肌肉,她的心就莫名的一顫,臉上陣陣發燙,小聲叫了一聲。隨即連忙掩飾著方才的驚嚇與嬌羞。

「啊……我……我明白的。我向大帥保證,他們肯定會服從管理。還有,這些被抓的人里,也不都是外省人,也不都是歹徒。裡面也有山東本地人,或是早年移民來的老住戶,其中,也有一些是懂技術,會做工的,屬下覺得,還是該區別對待為好。」

這次山東的難民潮,固然有勢力從背後推動,同樣,也有地方上經濟不景氣的同時,捐稅絲毫不少的因素作祟。一方面是收入下降,另一方面,各省督軍為了養兵,於賦稅上不肯做絲毫的讓步。甚至於趁著年景不好,在鄉下大肆招兵。

這個時候招兵的費用,確實比平時降低了許多,可是養活這些士兵,同樣需要成本。先是大量擴軍,導致地方上青壯銳減,隨後又把養兵的費用攤派在轄地居民的頭上,這種雪上加霜的政策,對於民生無疑有著毀滅性的打擊。

工廠破產、商號倒閉,大批熟練工人找不到工作,只好加入了流亡大軍里。他們雖然不具備那些歹徒的兇狠與剽悍,但是往往也有著起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