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門徒

即使是在逃亡的過程中,貴族與士兵,依舊保持著嚴格的區別。謝苗諾夫的部下,混雜在魯軍隊伍里,由瑞恩斯坦帶領,暫時進入登州一帶的陸軍營地駐紮。在鐵勒,不如意的陸軍很多,只要高爾察克那裡保持通道暢通,後續還將有更多的鐵勒大兵進入山東。

貴族婦孺則乘坐趙冠侯安排的藍鋼列車,直入濟南。這支由老人、貴婦以及孩子組成的隊伍,遠比那些大兵更難伺候。他們雖然處境艱難,可是依舊要保持體面,筆挺的服裝,一絲不苟的髮型,外加上挑剔刁鑽的要求,構成了貴族生活的全部。

一名看似來日無多的老人,會突然爆發出與身體不相稱的大嗓門,指著自己車廂里的窗帘或是地毯大喊大叫,又或者為了湯或食品的口味而抱怨上半天。貴婦們的表現雖然更為優雅,但是挑起毛病來,一樣不遺餘力。

藍鋼車上的服務人員,都是自山東實施新政以來,一直服務洋商的優秀人才,算的上整個共合第一流的司乘服務。即使與泰西同行相比,她們有過之而無不及,饒是如此,半天下來,一樣被折騰的叫苦連天。

由於有幾位太太在,她們不敢撒嬌,但還是找了乘務長來向毓卿訴苦。毓卿對這些小妖精平日提防的很嚴,可是到這個時候,倒是站在她們一邊。

「不像話,這是雞蛋裡挑骨頭!明明是來避難的,反倒拿自己當了祖宗,沒這個道理。別搭理他們,再敢胡鬧,就連飯也不給他們吃。」

「別急么。」趙冠侯反倒是很大度「就當做是一次考驗吧。把這幫人應付過來,我們整體的服務水平,還能提高一個台階。這趟車跑下來,每人發二十元獎金。」

在獎金的鼓勵下,乘務們總算可以委曲求全,飲食供應,也盡量做到最好。在一節車廂內,鐵勒女孩也朝對面的人厲聲訓斥。

「大家這一路上所遭遇的苦難,都是因我而起,對於這一點,我深表愧疚。但我還是希望各位能夠堅持,認清自己的處境,不要因為自己的傲慢無禮,而遭到不必要的傷害。我們暫時是失敗者,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生活。何況在我看來,山東的服務已經算是完美,就算是在祖國的皇家列車上,也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

一名老人道:「公主殿下,您的身份尊崇,應該享受到更好的。我們自己沒有什麼關係,可是您……」

「我的忍受能力,遠比卿等想像的更強。」小女孩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相符合的嚴肅。「總之,接下來的旅程中,我希望你們能夠認清自己的處境,不要讓辛苦建立起來的通路,被自大與傲慢所堵塞。在國內,我們還有許多同胞遭受苦難,保證山東的友善,才能給他們找到一個理想的棲身之地。我會尋找一個合適的時間去拜訪這位總督……」

「這絕對不行!」老人果斷的阻止道:「與趙冠侯的接觸,由索菲亞夫人完成。這是我們出發前,就商量好的。如果索菲亞夫人需要返回國內,也可以由老朽來代勞。」

索菲亞認同了老人的意見,她對於中國並不算陌生,於趙冠侯,也算頗有了解。從立場上,對方與鐵勒並不親近,兩下之前的接觸,大多是以對立身份出現。這次雖然因為利益可以實現合作,但如果說充分的信任,實際也談不到。

一天一個新娘之類的話,雖然是無稽之談,但是其性好魚色這是沒什麼問題的。所以這一行人里,很有些相貌出挑的女人,是做好犧牲準備的,隨時準備為了籠絡住這位總督而寬衣解帶。安娜公主的年齡雖然還不大,可是這種年齡的小姑娘,正是某些口味古怪的男人心頭之好。雖然根據以往情報,趙冠侯更喜歡成熟的女性,但是他萬一胃口大開,安娜不是送羊入虎口?

「你們就沒人想過,這種隱瞞持續不了多長時間么?」安娜的態度卻出奇的頑固「你們想想,篡國者不會停止對我的追殺,我的身份也不可能一直隱瞞下去。早一點把話說清楚,對誰都好。至於危險……或許坦白,才能讓我的處境最安全。」

危險?自己還會害怕危險么?從熟悉的家,搬到皇宮,母親就在提醒自己注意安全,遠離危險。當時的自己,還以為這不過是一場普通不過的搬家遊戲,與在莊園里沒什麼區別。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

同胞姐妹之間,變的不再像過去那樣親密無間,由於父親沒有兒子,她們開始為誰能繼承王冠而各自盤算。因為父母的偏愛,一向疼愛自己的姐姐開始疏遠自己,難道就因為父親喜歡說自己是他可愛的小南瓜,姐姐就不與自己說話么?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忠心的嬤嬤,要親自試過每一樣食物後,才讓自己吃。外間又傳說著,自己將來要嫁給某位將軍的兒子,或是某個外國人。暗殺、陷害、結婚。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為什麼和自己扯上關係,她只想在花園裡和姐姐玩遊戲而已。

隨後,又是戰爭,叛亂與討伐。即使是她,也能從父母的表情中看出,局面似乎對自己一家人不利。從小就是男孩子性格的她,一直喜歡騎馬與打仗的遊戲,有贏有輸,這一次,父親或許要輸掉了?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輸掉這次遊戲的後果有多嚴重,直到侍衛長帶著自己離開皇宮,任自己又踢又咬,他也不肯放手。母親含著眼淚,最後一次親穩自己這個小南瓜的時候,她才意識到,或許這次的分手,將是永別。

追逐與逃亡,殺戮與反抗,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的生活就徹底改變了。嬤嬤離開了,衛隊長換了人。初時,她還能記住他們的名字,後來,因為更換的太快,她很多時候,只記住了一個模糊的輪廓,最後只能記住職銜。

死亡如影隨形,無數次在夢裡,她回到了自己出生的莊園,依舊被稱為小南瓜而不是公主殿下。和父母,姐姐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這樣的夢,每次都伴隨著槍聲或爆炸聲而終結,隨後就是忠心的護衛抱著她倉促離開。曾經有幾次,鮮血就落在她的臉上,忠誠的衛士在她面前倒下,熊熊烈火吞噬了她上一刻還在安睡的房間。

騎馬、射擊、使用匕首、下毒……沒人要求她學這些,但是為了生存,她主動向身邊的人學習。她想過放棄,一了百了,回到天國與父母團聚。但是想到父親、母親,想到記的住或已經記不住的衛士,她又決定堅持下去。

練習,反覆的練習……曾經只能擺弄木劍,拿畫筆的手,變的有力,能夠彈奏鋼琴的手指,也能扣響槍機。終有一日,討還血債!只要可以實現這個目標,她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真是個小可憐,連一個小姑娘都放不過,鐵勒皇帝是有多狠?」趙冠侯的專用車廂內,蘇寒芝聽著描述,忍不住用手輕輕撫著安娜柔軟的金髮。聲音盡量放平,生怕自己嚇到她。

「別害怕,到了山東,總會保證你的安全。有我在,不會讓人傷害你。」

毓卿哼了一聲,畢竟都是皇族,也同樣遭遇了亡國之痛,她對這個小姑娘的遭遇,其實也很有幾分同情。但是同情歸同情,為她掉幾滴眼淚是可以的,至於說付出什麼代價,那就要另說。

安娜的身份特殊,加上跟著這麼多貴族以及大兵一起來,早晚都會暴露。鐵勒與山東不接壤,她倒不擔心鐵勒會因為安娜一怒興師,可是得罪鐵勒一樣不夠明智。除非安娜拿的出足夠多的好處,否則把她和那些鐵勒人賣了,換取現任沙皇支持的事,毓卿一樣乾的出。

趙冠侯笑了笑「你的運氣不錯,我家裡說了算的人發話,就沒人敢動你。走,陪我到外面走走。」

見趙冠侯拉著安娜離開,毓卿沒好氣道:「做好人也該有個限度,這麼個禍害,怎麼就好保住她平安?要是鐵勒皇帝要人,難道我們要硬頂?」

蘇寒芝倒是不急「格格,你也是天潢貴胄,她的遭遇與你頗為相似,兔死狐悲,也該為她著想。再說,你也是有女兒的,若是胖妞今天是這般處境,你又希望她遇到什麼樣的人?你雖然疼兒子,但是也要照看一下女兒,最近胖妞總是哭,說媽媽不要她了,你可要多看著她一點。咱家裡,不興重男輕女那一套,你看看鳳芝,她生的是個丫頭,可是在冠侯眼裡,比寶慈還招人稀罕呢。」

毓卿的臉色一黑,起身道:「我去聽聽他們說什麼。就算是要留她,也要先講好價碼,像你這樣先許願,那就什麼價都不用談了。就算做生意,也沒有這麼個做法吧?」

車廂外的圍欄處,安娜小心的看著趙冠侯「我……我很感謝你夫人的好意,她真是一位美麗而又善良的女士。可是,我不會因此就沾沾自喜,萬事都有代價,那保護我和我的臣子的代價又是什麼?」

趙冠侯看看她「那些人雖然名義上是你的臣子或是追隨者,實際上,對你的幫助很有限。你只要為你的衛隊付代價就可以了,其他人,讓她們自生自滅的好。」

安娜搖搖頭「爸爸從不會拋棄任何一個部下,他教過我,欲戴王冠,須承其重。我雖然沒有加冕,但依舊是鐵勒唯一合法的王,保護我的臣民,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你可以提出條件,我會盡我能力支付報酬,如果現在支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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