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酬功

京城,居任堂內。

為隆玉太后主持奉安大典之後,徐菊人並沒有離開京城。雖然其發誓,生平不入二臣傳,但是其既以得罪了普魯士總督,青島就不便再回。不留在京城,就只能回原籍。無人揄揚,其自然而然就會成為老朽,這安守田園的命運,無論如何也逃不過。

是以,二臣雖不可做,京城卻大可居,老友也大可拜。他這大金忠臣,就只與新朝總統談談交情,敘敘友誼,也算不得背主賣家。

像是白朗授首,郭劍處決的好日子,居任堂的酒席上,添一雙筷子,說幾聲恭維話,自是惠而不費,也無不可。與之同席的,則是現在總統公府掛個虛職,實際為共合與前金小朝廷之間擔任橋樑的殷盛。

三人同在小站練兵,彼此之間或是換貼,或是兒女親家,關係非同一般,推杯換盞之間,也就少了外間的禮節與拘束。陝西的電報,殷盛已經看到了,不住的為袁慰亭道著恭喜。

其恭喜之處,不獨在於解決了這個新崛起的叛亂武裝,而在於,趙冠侯的戰利品中,很有些值得回味的東西。

「雲南蔡鋒,與白朗、郭劍互有勾結,這些東西一捅出去,輿論上,先給他個好看。」殷盛喝了一口酒,臉色格外紅潤「他在雲南搞小朝廷,不把京城看在眼裡。表面上說的怎麼好,實際卻勾結著土匪。這要是抖開,不單是他,就連孫帝象,也一起跟著丟人。」

徐菊人卻搖頭道:「午樓,這事不妥。他現在還是共合的督軍,這東西一旦抖開,我們的面子更受損失。堂堂共合督軍,還有議員都勾結著土匪,這朝廷,又是個什麼樣子?再者說來,蔡鋒坐鎮雲南,手握兵權,如果把他逼反了,是不是還要幾省戰滇?雲南乃遠瘴之地,對其用兵,勞師糜餉,光是軍費就得以千萬計。以眼下財政情況來看,對雲南懷柔為上,能不打仗,就不要打仗。」

「卜五兄說的,與我想的相同。」袁慰亭點著頭「民生多艱,共合初創,百廢待興。每一分錢都是國家最寶貴的財富,為了這次戰陝,我們募集的軍費超過一千五百萬元,這些都是民脂民膏,包含著百姓的心血。若是再揮師入滇,兵費開支,怕是就要超過幾千萬了。現在,不是揮霍這麼多錢的時候。再說,現在揚基的內戰,越打越大,連泰西各國,都可能被卷進去。扶桑又對我們虎視眈眈,我們不好再內訌。只要蔡鋒肯進京低頭,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就算了。」

殷盛道:「大總統還是心善,這要是前金那時候,蔡鋒最少也是個革職嚴辦。要我看,這國家這麼亂,歸根到底,還是沒皇上的錯。咱們國家已經那麼多年有皇帝了,老百姓都習慣了,冷不丁沒了皇上,就如同一個家裡,忽然沒了家長。那下面的猢猻,還不給你反了天?只要現在有了皇上,我看,各地方的土匪啊,強盜啊,就都能老實,不敢再鬧。各省督軍,也不敢各自為政,到時候大家力氣往一處使,跟扶桑人見個高低,也有底氣!」

袁慰亭看看徐菊人,見其沉默不語,便也不談此事。轉移話題道:「陝西督軍閻文相身故,繼任陝督,也是個問題。」

「讓下面保吧,不過最好是保一個陝西人。現在的傳統,就是各省用本省人當督軍,蔡鋒因為是湖南人,所以在雲南也根基不穩。再出了這事,他總歸是要進京的。」徐菊人道:「算來算去,也只冠侯一個,是異數。明明是津門人士,反倒做了江北巡閱,山東督軍。以他的出身,還是做直隸督軍更合適。」

等到散了席,這話已經落到沈金英耳朵里,她身上穿了一身大金皇妃的朝服進來,面沉似水。袁慰亭笑道:「怎麼?誰惹你生氣了?你說名字,我辦他。」

「徐菊人!他憑什麼要革我兄弟的前程?」

「你……你這是從何說起啊。誰也沒說,要革冠侯的前程。我又不是承灃那幫混人,能幹出把有功大將的前程給革了的事么?」袁慰亭拉著沈金英就坐,搖頭笑道:「卜五兄的話,也不是一句壞話。河南鬧的這事,歸根到底,其實還是督軍無能。如果鎮方能有冠侯的手段,文相能把陝西管好,又何必鬧的這麼大動靜。山東現在是北中國第一富省,一旦也鬧出驅督的事來,對國家來說,就是一場大禍。卜五這個人,想的是全盤,不是個人,你也不要怪他。總歸,決定權在我,我心裡有定見,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總要大總統自己有個定見就好。板西八郎,最近沒少在你這說話吧,扶桑調查團,在山東神秘失蹤。扶桑軍方,是不是要施加壓力,拿武力威脅咱們。」

袁慰亭冷笑一聲「威脅是一定的,可我不是前金的小皇帝,不會被他們一嚇,就沒了膽。雖然說共合的國力,不能和扶桑相比。可是現在還有列強在,有他們干涉,扶桑又哪敢一意孤行。我已經拜託了朱爾典代為斡旋,普魯士也向扶桑施壓。兩個強國在,我怕他何來?如果為了扶桑人的壓力,我就換一個督軍,那我這個總統,還怎麼服眾。」

沈金英這才露出一絲笑臉來,拉著袁慰亭的手道:「這才像我認識的容庵呢,從來就沒把洋人放在眼裡。不像徐菊人,總擔心扶桑真的動刀兵,想著息事寧人!你說,冠侯這次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你怎麼酬勞他?」

「他歲數太小,要不然,給他個總長當,也沒什麼不行。現在到陸軍部,也只能當次長,他肯定是不願意的。再說,山東是他一刀一槍打下來的基業,我如果給他調動到京里,不等於是讓他離開自己的根基?這肯定是不能辦的事。」

袁慰亭最近,也在為趙冠侯勝利後的酬謝而發愁。賞功罰過,本屬尋常,但問題是眼下共合國力孱弱,功固然難賞,這過,實際也不容易罰。

單是一個獎金軍餉,想要籌措出款就很為難。愛國公債賣勢喜人,前後銷售實際已經接近兩千萬元。但是總統選舉,同樣是個無底深坑。八百羅漢,香油不能缺少,孝敬不到,真經難求。龐大的軍事經費,一大半都挪到競選費用里,想要給魯軍籌措一筆獎金,亦是有心無力。

官位上,江北巡閱,已經是地方一霸。兩江自前金時代就是膏腴之地,如果都劃給趙,那等於把共合的錢袋子,都塞到趙手裡,袁慰亭麾下其他將領,必生異心。河南是袁慰亭桑梓所在,也不大可能任命給趙冠侯帶管。至於加次長虛銜,則又顯的沒有誠意。

可是總統競選,同樣離不開山東議員支持,不但不能有功不賞,就連賞賜不足,都大有關礙。在袁慰亭權衡之下,目前也只能籌措出約五十萬元,作為魯軍的犒賞。這筆錢雖然不能算少,但是比起山東兵費開支,以及魯軍所取得的戰功來看,就顯的微不足道,所能彌補的,就只能是其他方面。

「我已經給陸軍部那裡打了招呼,凡是這次陝西大戰所保舉的軍官,不許作梗,一律通過。另外,給冠侯頒發一等大勳章一枚,一等嘉禾勳章一枚,另賜九獅紐寶光金刀一口。山東的稅款,包括關余在內,兩年之內,不上解鍾央,作為此次山東入陝作戰的兵費開支。」

沈金英的心,略微滿意了一些。可是嘴裡依舊不饒人。

「那不行。就算是其他人立了這樣的戰功,也會有同樣的封賞。至於稅款,他如果不截留稅款,欠的洋債又該怎麼還?這不能算數。」

「那……太太的意思是?」

「冠侯現在辦移民的事,你得讓地方正府,全力幫忙,不許扯他的後腿。你想想,這次之所以鬧土匪,不就是因為地方上人太多麼?人多,糧食少,就要鬧強盜,鬧亂賊。如果人少了,糧食多了,就算想鬧,也鬧不出來了。山東移民,不是花自己的錢,解你的危難,這是為你著想的好事,你怎麼能不答應。」

于山東移民之事,內閣里其實頗有一番爭議。關鍵在於,這種涉及到近百萬人口的大遷移,是前所未有過的大事。

稍不留神,就可能演變成遠比白朗之亂危害更劇的變亂,袁慰亭本人,內心裡對於這種移民,也是持反對態度。希望趙冠侯不要真的搞這個大移民計畫,或者說,只移少數百姓即可。

可是從陝西接到的消息看,移民已經開始,多半是停不下來。自己是否要支持……他看看沈金英的神色,不禁又想到了如今京城格局。

陝西大捷,北洋軍的戰鬥力,已經得到了實戰的檢驗,即使是泰西各國,對北洋軍的實力,也日益重視起來。

隨著揚基的仗越打越大,泰西各國對於東方的影響力,在悄悄地變小,固然可以在外交層面,對於扶桑施以牽制,但是一旦兵戎相見,則總歸是要有一支靠的住的武力才能保住面子。既然沒有足夠的經費,那就只能在其他方面彌補,移民的事……就只好答應了。

這件事初步談成,沈金英心滿意足,又問道:「那陝西的局勢,可怎麼處理,那裡可有不少兵呢。」

「陝西打了這麼一個大仗,地方部隊損失很大。四省援陝部隊,改編為兩個師,留駐陝西,繼續剿滅陝西本地的土匪。至於陝西的督軍,還得再想個人選。陝西人的話,我們手裡有沒有人。」

沈金英想了想「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