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獨闖龍潭

閻文相死後,趙冠侯的地位,也在悄然的發生變化。原本,他只是客軍將領,入境剿匪,事後即走,與陝西本土的糾葛不會太深。

可是現在閻文相暴斃,陝西沒有督軍,趙冠侯固然不可能擔任陝西督軍,但是他如果推薦某人接任閻文相的職位,以他的戰功以及大總統的私人關係,這個推薦,一定可以通過。

是以,部隊出發不久,陝西周邊府縣的接濟就已送到。雖然陝西地窮財盡,但是本著再苦不能苦大人,再窮不能窮長官的偉大原則,送來的糧草軍需,頗為可觀。光是現洋,就籌措了超過兩千塊,還有幾個陝西本地產一次性被褥,結果都被送去伺候姜鳳芝。

鄒秀榮與錦姨娘則查點著送來的糧食、棉衣,錦姨娘頗為歡喜「這些糧食,又多了三天的軍糧。這餉道一斷啊,我這心裡第一個就揪緊了。我是幫辦糧台,讓一個婦道任這個職,大帥也是擔了很大的干係的,若是辦不好,我還有什麼臉去見他?總算是解了燃眉之急,等打通了路,就好過了。」

「我們採購的洋米,也快運到了,到時候不管怎麼說,老四也會打通餉道,不會讓你這個糧台為難。」鄒秀榮對錦姨娘與趙冠侯的關係略有所知,頗有些為她惋惜。

「老四對你,是怎麼個安排?」

「我這個身份,如果要他安排,不是難為他么?這樣挺好的,等過幾年,我老了,跟他自然就斷了。趁著年輕,有這麼一段,也不算白活。倒是鄒小姐,你和孟二爺那邊……」

「別提我了,我們的事,你們管不了。」鄒秀榮搖搖頭,臉上卻帶著一絲笑容「老四啊,總想著把我攆走,這回郭劍控制華陰,時刻騷擾鐵路,坐火車也不安全了,我看他怎麼個攆法。」

看著她的模樣,錦姨娘沒說什麼,只在心裡念叨了一句:跟我一樣,也是個苦命的女人。

張正舉的傷,已經好了七成,趙冠侯部隊一動,就把張正舉派出去打前站。前者在羌白附近繪製地圖,順便搞移民時,有不少青壯投軍,趙冠侯將這些人編成了一個連,連長就由張正舉擔任。這次,就是他帶著這一連子弟兵,先去探情報,偵察消息。

這一帶,救國君兵力較多,趙冠侯也不敢大意。尤其曹世英部是各軍里兵力最為雄厚的一股,雖然是佯攻,也要擔心他真的殺出來對戰,是以部隊是按臨陣狀態戒備。前鋒的騎兵與一些游騎發生了接觸,對方退的很快,也沒有求戰的意思。

瑞恩斯坦正在推敲著,該把曹世英打到一個什麼地步,才能去羌白時,不想張正舉已經飛馬趕回來。人幾乎是從馬上滾下去,抱著趙冠侯的馬腿大叫道:「大帥!快去羌白!這幫瓜慫喪盡天良,在羌白放火!我的人已經進城去救火了,可是火太大,怕是救不過來。請大帥發兵,救救一城父老鄉親啊。」

「放火?」趙冠侯的神色一凝「在自己的地頭,搞放火焚城?騎兵團,跟我來!」

他不等動身,劉佩萱卻從後面騎著馬過來。她雖然是千金小姐出身,但是也可以騎馬。她的父母還在羌白,一聽這消息,臉色就變的煞白,拉著趙冠侯的胳膊哀求「帶我去……我要看看我爹。」

「上馬,我抱著你走!」

馬鞭甩動,鐵騎化做奔雷,滾滾而去。翠玉立馬看著遠去的隊伍,回頭看向蘇寒芝「大姐,這個丫頭,倒是挺能往前沖啊。」

「她也怪可憐的,你多讓著點她。人家一個千金小姐呢,現在連個名分都不肯給,比起程月還要慘,我們對她好一點,別讓她吃虧。」

「大姐就是心太善,早晚被人騎在頭上。」

蘇寒芝微微一笑,暗道:我若是不善,不是被你當了槍使。你這十格格的枕邊密友,還想利用我,卻是把我看成當日那個蘇寒芝了。只是這話不必說出來,表面上依舊是姐妹融洽,在心裡,卻各自打著算盤。

騎兵趕到羌白縣城時,火還沒有滅。一連士兵對於這麼大的火,有心而無力。即使加上城內倖存者,力量也大為不足。趙冠侯跳下馬來,將披風解開朝佩萱懷裡一丟,隨即喊道:「所有人,跟我救火!」帶頭沖向了火場。

孫美瑤做強盜時,殺人放火的事,乾的也不知道多少。可是當她衝進羌白縣城時,依舊一陣氣血翻湧,焦臭的味道撲鼻而來,熏的她一陣頭昏眼花,直欲作嘔。先期入城的士兵,已經被熏成了灶王爺,所有人拚命的用沙土覆蓋,或者用東西扑打,但是成效並不大。

當太陽落山之時,孫美瑤無力的跌坐在一塊石頭上,只覺得周身酸軟無力,竟是比大戰之後更為疲勞。

焦臭的味道並沒有減少,城市裡又復多了一片哭聲。救火的收穫,就是城裡的大批難民,以及少數保持了斷壁殘垣的房子。整個縣城,已經找不到一間完整的房屋,也找不到一口可以飲用的水井。

劉佩萱整個人彷彿傻了一樣,木木的站在街頭,不知道向哪裡走,懷裡緊緊抱著趙冠侯那件披風,將它死死的抱在胸前,不肯放開。兩隻大眼睛茫然的看著四周,彷彿是突然變傻了,又或者是失去了靈魂,成了個木頭人。孫美瑤看她的神色不大對,問身邊的女兵道:「她又要出什麼幺蛾子,是不是又想辦法發賤勾人?」

「怕不是。好象是,她爹娘都沒跑出來。您坐的這地方,過去就是她們家。那是好大一片院子,全燒了,人也都死了。說是匪兵臨走的時候下的令,把她家的人都捆起來,不讓人跑……」

孫美瑤的拳頭猛的捶在地上,起身,來到劉佩萱面前「妹子……你想哭,就哭吧,今後有姐在,姐就是你的親人。你就是我的妹子,誰敢欺負你,我饒不了她!」

「姐!」

劉佩萱大喊了一聲,身子一陣搖晃,人已經倒了下去。孫美瑤池一把抱住她,見她已經昏迷,忙喊道:「大帥呢?大帥在哪?」

劉俊這時跑過來道:「回太太的話,大帥在看難民,怕是顧不上這頭。這幫狗日的,這太缺德了。把整個縣城燒了,給咱留下好多張嘴。本來糧食就不富裕,這下,就更麻煩了。」

羌白大火,留下的是上萬張嘴,他們沒有糧食,沒有財產。所有的糧食,都被胡云翼搜刮一空。除了糧食、財產以外,就連衣服,都被救國君剝去,穿在了自己身上禦寒。城裡,甚至找不到一個有完整衣服的人,不管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都在寒風裡哆嗦著,看著進城的官兵,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下場。

北洋軍可以選擇不顧他們繼續前進,畢竟地方官沒有了,趙冠侯也不承擔善後責任。孫美瑤也認為不能再管這些人。

「不是我不發善心,是咱們沒必要發這個善心。這個計策,就是為了讓咱們照顧難民,才留下這麼多嘴,否則這些人一個也活不了。咱們的餉道還沒打通,再管這些難民,不是耽誤事么?」

「不,美瑤,你這樣想就錯了。我們不但要管這些難民,還要大張旗鼓的管。在羌白搭帳篷,設粥場。不光是本地難民,周邊難民,也可以來這裡等待救援。我再給大荔發一份公事,讓大荔地方官協助辦這個善堂。佩萱雙親皆喪,心情不好,正好也在這裡辦辦撫局,她還會看病,可以用的上。糧食么,我這樣跟你說,這個撫局一辦,我們的糧食,比過去就更有保障了。」

「你是說,拿他們做文章?」

趙冠侯得意的在她胸前一捏「這裡變大,腦子也變聰明了。這幫子匪徒,留下這麼一個好題目,我不做出一篇可以考狀元的文字來,簡直對不起他們。我跟你說,他們自以為這是一條妙計,實際,卻是取死之道。就因為這把火加上長安放搶,救國君這次註定一敗塗地。」

藥粉燃燒,煙霧升騰。一道道白色煙霧升起,身著呢子大衣,各色皮裘的泰西觀察員,漫步在羌白街頭。一邊走,一邊用手裡的斯的克手杖,指點著那些帳篷,以及在粥棚前排起長隊的難民。

由於魯軍強制推行衛生令,這些難民的臉上手上的污垢已經被洗去,代之以營養不良造成的蒼白浮腫,以及因寒冷造成的紅。

他們身上雖然已經穿了些不合身的衣服,肥肥大大,總算可以遮蔽身體,也有了一些吃食,但是依舊沒有房子住,只能住在帳篷里。目光獃滯,雙眼無神,是所有難民的共同特徵。

他們看著這些洋人,本能的向後躲避,他們在怕洋人。雖然說不清怕什麼,但確實是在怕,或許對於所有的有錢人,他們都會怕。

原有的家庭已經被打破,他們大多失去了妻子、女兒、母親、姐妹。加上一些外地新來的移民,他們中有一部分組成了新的家庭生活。大多數人,則還保持著對陌生人的警惕與戒備,距離越遠越好。

「愚昧,落後,野蠻。這就是這個國家的真實寫照。不過即使如此,我們還是要說,發生在羌白的一切,實在是這個東方國家,又一次的人道主義災難。我們在這裡,要大聲的譴責,譴責這一災難的製造者,陝西匪兵。這些毫無人性的匪徒,在陝西肆意製造著死亡,而中國正府的處理,卻依舊是低速且緩慢的。唯一值得讚揚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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