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毒手

魯軍募兵,向以高額回報相誘,以恩義相結,部隊的待遇,於北洋六鎮之中,亦為最優。除去對軍人自身足糧足餉以外,對待軍屬,也多有優容,是以募兵十分容易。

蘇北貧民居多,這些農人,所要求的並不多,只要有自己的田地,不用像過去一樣,把自己的妻子交給族長或是鄉紳先享用,家裡能有積蓄的糧食,能有屬於自己的牲口,就已經心滿意足。為了這些夢想,有的是年輕力壯的後生,願意用自己的性命,為自己的家人搏個出身前途。

加上蕭大龍現身說法,也為募兵提供了很大幫助。他當初也不過是這片土地上,一個極不安分的潑皮。如今都能混成魯軍營長,有大批的後生自信,論本事自己比他只強不弱,他都能當營長,自己憑什麼不能。

投軍的熱潮,伴隨著分田地,行新政的輿論,順著熱浪,席捲了整個蘇北。對於趙冠侯的那些新政,民風保守的蘇北,未必願意接受。可是伴隨著新政而來的福利,卻沒人願意拒絕。隨著胡蘿蔔同來的大棒,雖然味道不大好受,但是看在胡蘿蔔份上,也只能先忍下來再說。

總體而言,這些新的政令里,擾民條款不多,只有農閑時興修水利,修建倉庫以及為軍方出軍差當夫子,這幾條算是勞民。可是比起之前,財主老爺們,對佃戶的使喚來說,這一部分徭役,並非不可接受。

至於婦女允許離婚一條,對於大多數農村家庭來說,暫時的影響還不大。這些婦人一般不會提出這種要求,反倒是更擔心被丈夫休掉。需要為此頭疼的,主要是那些大戶及中產。

這些人隱操輿論,原本也不易對付,可是在SD趙冠侯擁有最為強大的宣傳機器。當初跟他從津門跑到SD的那些學生,都是文科生。他們在SD普及教育,也是教授文科為主。是以SD此時理工人才十分有限,如果論科技或是改良工業,都還嫌不足,就是論起筆杆子和嘴巴,卻是誰也不懼。

報紙筆戰,不管有理無理,忠於趙冠侯的這批文人,總是可以自成體系,雄辯滔滔,把對手打的落花流水。SD的孔教會在庄知非被殺之後,第一時間就提出抗議,可是隨即就在輿論戰中,受到狂轟濫炸。

再者趙冠侯控制的幫會,擠兌報社專有絕招。不許報童去賣這一家的報紙,誰如果持有這些報社的報,就會遭到混混的漫罵騷擾,他們絕對不會動手打人,找警查也無用。你如果打他們,他們就順勢躺下,抱住你的腿不放,這時反倒是警查要來對付你。

靠這種手段,凡是支持孔教會的報紙,都無法營業,輿論變成一邊倒,戰鬥的結果,不言自明。

筆戰打不贏,武力對抗的路,也根本走不通。就在莊家的事件還沒平息之時,孫美瑤的騎兵團,已經大舉殺到蘇北,以剿匪為名,開始在蘇北跑馬演武,大搞軍事演習。

趙冠侯也以檢閱部隊的名義,視察蘇北各保安團及地方武裝,其部下一個步兵協,已經乘火車開往蘇北地區,顯然已經做好準備,一旦保安團有異動,必然要採取武力手段,予以解決。

有了之前莊家佃戶的募兵條件做先例,蘇北這些大地主,對於自己家中佃戶的忠誠度,已經大為存疑。一旦與官兵開戰,誰也吃不准他們的立場。

不算佃戶,就是自己家中,那些遠支親族,都已經不再值得信任。真正可以托以生死的親信,人數又實在太少,即使組成聯盟,也未必真能抵抗這些正規軍的雷霆一擊。

徐州城內,十幾名蘇北孔教會的成員今天聚在徐州的攬月閣,一邊聽著頭牌紅倌人的琵琶,一邊就蘇北的局勢進行探討。

這些孔教會的成員,都是本地孔教會的會長,最重操守道德,是以家無犯法之男,無再嫁之女,對於趙冠侯推行的新政,自是深惡痛絕,堅決抵制。

「我輩家中,薄有田產,都是家中幾代人,篳路藍縷,辛苦開墾而來。如今非要強行購買,這是強買強賣!即便是大金在位之時,那些宗室貝勒,也沒有這麼霸道過。」

「可是不賣,他就要搶了。知翁被害,所謂的罪責,歸根到底就是一句話,他不肯賣田給冠帥。如果他早一點賣田的話,就不會被害了。現在SD又搞糧食統購統銷,所有糧食的價格,一概由SD省正府的財正廳開盤口,他說多少錢,就是多少錢。向其他人或機構賣糧食,一律視為非法。這算是哪門子道理,洋人買糧食不犯法,我們賣糧食就犯法,這……這哪裡有公平二字。」

「公平?老兄,這哪裡又有公平了?他所倚仗的,無非是SD的阿爾比昂人和普魯士人,對於糧食生意並不熱衷。比起糧食,這些洋人更在意豬鬃、桐油、布匹、棉花之類的產品。真正經營糧食的,是扶桑人。可是SD不是扶桑租界地,他才敢如此肆無忌憚,若是換成扶桑人的力量範圍,他絕對不敢如此行事。」

幾人各自點頭。另一人道:「新娘子過門,要到族長家裡學三天規矩,這是蘇北奉行了多年的規矩。他一句話,就要把老規矩都廢了,此例一開,則無不可廢之法,無不可除之禮。我國幾千年的傳統文明,就要毀於一旦了。這……這是要斷我中華文化的道統啊。」

「沒錯,我看他本意,就是要斷我中華傳統文化的道統!自古以來,男尊女卑一如天圓地方,這是萬古不變的真理。他非要反其道而行之,搞男女平等,不分高下,這不是倒行逆施,破壞倫常么?支持寡婦改嫁,敗壞婦德,就是為了他自己的私慾。聽說,他與幾個婦人的關係就很不清楚,這個規矩,是為他自己定的。SD的財政大權,實際上就是由一個洋婆子掌握。我國的財政,被洋人把持,這與兒皇帝有什麼區別?他這個大帥,簡直就是洋人的木偶。我看,我們應該團結起來,把他驅逐出蘇北!」

幾人紛紛點頭應諾,那名紅倌人的琵琶,也趁機助興,撥弄得急如暴風驟雨,真如鐵騎突出,銀瓶迸裂之感。

一名六十幾歲的老者道:「寶月姑娘,看來也贊同我們的意見,這一曲琵琶,就是給咱們做戰鼓來著!江北巡閱,於典無據,我輩只要聯手驅逐,定可以將其趕出蘇北,乃至連魯南,我們也可以取過來。如今共合政體,開放黨禁,我孔教會以恢複中華文化道統為己任,也該負擔起自己的責任,向著破壞我國傳統文化的行為開戰!咱們各自手下,都有佃戶,把他們組織起來,數萬大軍須臾可得。我輩各自攤派軍餉軍糧,向洋行購置軍械,組團練以自保,於徐州成立蘇北自製聯合會,不奉江北巡閱的命令。再向京城請援,請大總統主持公道!南海聖人,是我孔教會會長,定能為我們發聲,京城之中,只要有一二大佬開口,我蘇北說不定就真能因禍得福,不受SD轄制。」

另一人搖頭道:「李兄,此事大為不易。咱們蘇北的力量,要靠自己獨立,勢比登天還難。前段時間,興中會二次叛亂,結果如何?白白損失了幾省地盤,損兵折將,於事何補?那些葛明黨人,事不成,可以遠渡重洋,一走了之。我輩家產皆在於此,又能往何處去?依我之見,與其舉兵叛亂,不若依附於強人。如今張紹帥坐鎮徐州,馮華帥執掌江寧。我們不管是投張,還是投馮,共同驅趙。將蘇北,劃歸長江巡閱使轄下,或是JS治下,江北的政令,我們就不用理會了。」

幾名士紳對這個提案,都頗為贊同。馮玉璋與張員比較之中,眾人又更傾向於張員。

這位從來不掩飾自己憎恨共合思想的張辮帥,有勇無謀,學識也差。手下部隊依舊用前金做派,行跪禮,遞手本,人事任命以札委派遣。全軍都留辮子,見大帥要跪參,傳令依舊用龍頭令箭。這些舉措,顯然更符合這些士紳的口味。

再者,張員行事,效法前金大將年羹堯的派頭,對紅頂子的武官,頤指氣使,視為僕役,但對幕賓卻特別客氣。尤其對於這些前金時代中過功名,或是做過文官的舊派文人,最為尊敬,對於留學生,則多半欲取首級而後快。

這些孔教會成員,在前金時代都有功名在身,內中既有做過知府知縣的,也有在京里做過堂官的。張員接管蘇北之後,肯定會保持原樣不動,則地方實權,還是操持於自己這些士紳鄉賢之手。

不但田地可以保全,出夜權這等優良傳統,也可以延續下來,我華夏道統不至於斷絕,幾千年燦爛文明不至於毀於一旦,自是善善之舉。

另一人道:「長素先生不久之前,曾經發來電報,自京中得到確實可靠的消息,大總統決定以儒教立國,祭天祀孔,我孔教會合當興旺,反對中華傳統文化者,必然會受到大總統嚴懲。另外,大總統正準備推行一道政令,將各省督軍與民政長分開。督軍,不得兼管民政,等到趙冠侯去了民政之職,軍隊不得干預民政司法,我們還用的著怕他?」

眾人皆知,說話之人在京城之中素有門路,因為梁任公加入內閣,與弟子因為賣官之事,公開失和的康祖詒自然不會入閣為官。但是其在京中廣有耳目,消息靈通,肯定不會無的放失。只要堅持過眼前,趙冠侯失去民政長的位置之後,自己這些士紳也就不用怕他。再一想到,未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