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孤城

毓卿這封電報的意思,自是用暗語指代吳定貞無頭。第五鎮的特工,在北洋各鎮均有聯絡人員,且發展了受自己控制的暗子,這一枚刺殺用的暗子已經啟動。人無頭不走,吳定貞一死,剛剛成立的燕晉聯軍,沒有可靠的人主持大局,不值一提。山東後顧之憂既去,專一心思對付東南,葛明黨人的局面,也就變得更艱難了。

電報內容,涉及到魯軍最高軍事機密,自是非同小可。孫美瑤問程月道:「這電報都有誰看過?」

「用密碼發報,咱們這邊,只有我們兩個有密碼本,是我自己譯的,沒人知道。」

「那就行了,現在,你!」她一指陳冷荷「既然知道了最高級別的軍事機密,就一步也不許離開我的視線,否則的話,殺無赦!」

陳冷荷毫不懼怕的一笑「誰來殺我呢?親愛的,我們到後面去,我為你換藥。再商量一下,我們補辦婚禮的事……」

袁慰亭的電報一日三發,皆是措辭嚴謹的停戰命令,提醒趙冠侯,不可麻痹大意,中伏失機,反勝為敗。北洋六鎮,為全國精華所在,第五鎮,為北洋精華所在。稍有不慎,就是國家民族的巨大損失。當前,第五鎮出擊太遠,補給線逐漸拉長,稍有變故,即有不測之虞。為國家計,為三軍性命計,戒驕戒躁,不可貪功冒進。

趙冠侯一邊感受著孫美瑤的雄偉,一邊看著電報,卻自笑道:「姐夫也是,我又不是馮華甫,有什麼話明著說就好了,何必跟我繞這個心計。」

孫美瑤鄙夷的哼了一聲「他落魄的時候,你對他最好,現在呢,還不是防著你一手。這人啊,就是能同患難,不能共富貴。要我說,他說他的,咱干咱的,要是都等他,還得等到什麼時候。」

「該給的面子,總是要給的,其實我們在這裡越穩當,那些葛明黨越害怕。這就好比是釣魚,坐的住的,總是比坐不住的強。再說,等一等沒壞處,我們有吃有喝,葛明軍那裡眼看就要餓肚子,你說我們誰等的起?我也要用這點時間,干點事情。」

孫美瑤的臉一沉「是事情還是人?那小狐狸精,也太不要臉了,她只是松江太太,現在是在江寧,她憑什麼多吃多佔?」

「你想哪去了?我說的不是她,我說的是艦隊。這次參加葛明的水師營軍艦有十四艘,被我們打沉了兩艘,逃下來的有十二艘。這支艦隊跟洋人的兵船自然是不能比,就算是我們買的那艘蒸汽明輪貨船,如果裝上炮,再擺幾十桿快槍,戰鬥力也比它們高。可是對於咱們山東水師來說,這支艦隊也算是很強了,我想把它們拉過來。」

山東的水師一直是個短板,由於阿爾比昂、普魯士兩國艦隊駐紮在山東,他們從本能上,就反感大金擁有一支強大水師,威脅其駐紮艦隊安全。所以想要在山東搞艦隊的想法,有這兩國作梗,不容易搞的成。再者水師也需要專門的人才,包括瑞恩斯坦在內,也是長於陸戰,不善舟師。搞水軍,等於是得從頭開始。

趙冠侯倒也沒想過搞什麼遠洋艦隊,只想擁有一支,可以保衛山東省內安全的防禦艦隊。這支江南水師,倒是很符合要求。

這些炮艇打洋人的船自然是不敵,可是如果用來防衛山東,以走私販或是鹽梟為對手,倒也不至於吃虧。再者這些水兵炮手,多少有些水戰經驗,比起全無操作經驗的新兵為強。到了山東,重新集訓,再用紀律約束,甚至是送去深造,未嘗沒有可造就之材。

這些人對於北洋兵未必支持,但是對於北洋的軍餉,卻絕對不會抵制,只要操作得當,拉攏他們過來不難。而且漕幫在東南勢力很大,松江九幫,嘉白二十一幫,鎮揚有十七幫,很多門檻里的人,都在軍隊當差。這些人與趙冠侯有同門之誼,再加上他爺叔的身份,很容易拉人過來。

可是當下,也有另一股勢力,與他爭奪這支艦隊,那就是在鎮江、揚州、泰州一帶最出名的鹽梟徐寶山。

他綽號徐老虎,因為名聲太惡,大家都不敢稱他老虎,只稱他為把山子。出身在漕幫,又入過洪門,算是腳踏兩船的。以私鹽生意為業,按江湖切口,稱做販海沙子。這爿基業本來是女鹽梟白寡婦的,他做了白寡婦的面首,燈前枕上,侍奉得力,就被白寡婦抬舉出來做老大。

後來官府追的緊,非要人頭不能完案。白寡婦講情義,自己到案替死,徐寶山並不出頭,反倒是繼承了白寡婦的基業,自己當了頭目。手下有一干很能拚命的部下,官軍對其也頗有些忌憚。

及至其投奔官府,補了官身,很是殺了些舊日的兄弟邀功,又以重金賄賂張員,官職越做越大,做到了揚州緝捕營管帶。緝捕營專管查禁私鹽,以鹽梟查禁私鹽,自是日進斗金,勢力日強。等到葛明軍興,他於揚州起兵,轉而奪泰州,自封為揚州都督。

他部下的人馬,既有漕幫弟兄又有鹽匪,兩淮鹽灘上,大批窮苦灶戶,也是現成兵源。加上有私鹽之利,財力雄厚,號稱有兵兩萬有餘。其對於這支艦隊,也自覬覦已久,派了人去遊說,希望把這支艦隊拉到自己一邊。

這些艦隊的管帶,大多是南方人,憑心而論,自然更親近於鎮江人徐寶山。如果論財富,徐寶山也是一方大佬,財雄勢大,大黃魚撒的多,艦長們的心就更貼近徐寶山一些。想要拉攏他們,並不一定容易。

趙冠侯通過應燮丞,已經將他的出身打探個大概,冷笑道:「這隻老虎,在當地狠,在我眼裡,卻也不過是個病貓而已。白寡婦陪他睡覺,最後還要替他吃刀,身為男人不肯出來頂死,要女人去挨刀,不夠好漢。這個人,我早就要除他,他現在還要跟我搞小動作,更留他不得。這幾天,趁著跟葛明軍扯皮,先解決掉他再說。」

孫美瑤興奮道:「這下我的騎兵有用武之地了,到淮上去跑馬,解決那些匪幫。」

「你先別急,他好歹也是兩萬大軍呢。就算不經打,畢竟人多槍多,你是我的好太太,我不想你受什麼意外。我中一槍,一兩天就沒事了。你要是擦破油皮,我可是要難過好幾個禮拜。我先想個辦法,把老虎的窩給它搞的亂起來,咱們再去打虎,就是十拿九穩。」

孫美瑤被他一哄,與陳冷荷彆扭的情緒減少了幾分,得意的說道:「那個松江婆子就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連你津門老房子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就以為是你貼心人了。真是個笑話!我好歹,可是跟你住過破房子的,她拿什麼跟我比?我大人大量,不跟她計較就完了。你也不用擔心我,既然是當兵,就要敢拚命,怕死的話,帶不了部隊。一群鹽販子加上窮灶戶,我不怕他。」

「你明白這個就好,別吃無謂的醋,搞的家宅不安,讓人看笑話。還有程月,你幫我勸她,不要鬧彆扭。至於說徐老虎,要解決他的部隊,其實也很容易。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解決掉徐老虎,就一切都解決了。容我想個主意,怎麼對付他。」

等到傍晚時分,趙冠侯還沒想出個十分穩妥的辦法時,本地商會的會首,以及幾名士紳再次前來拜見,見面之後,卻是一跪不起「宮保,你發發慈悲,救救我們江寧父老吧。求你發一支人馬,維持市面秩序,否則的話,恐怕就不可收拾了。」

……

葛明軍已經斷糧了。

由於士紳商人,拒絕接受軍用券,不見到現金不肯賣糧,葛明軍的糧草斷絕,士兵中午就沒吃上飯。憤怒的軍人,認為士紳背叛了自己,加上他們大多是客軍,對於本地沒有什麼感情,一部分士兵走上街頭,開始襲擊店鋪。

今天,主要受害的是米店糧行,受災的都是糧食。其他方面,損害倒不太大。但是萬事只要開頭,後面必然愈演愈烈。如果不能趁早遏制住這股搶東西的勢頭,接下來,金銀財寶,古玩字畫,乃至良家婦女,都難免受害。

第九鎮雖然是子弟兵,可是同樣餓肚子的他們,最多是不騷擾鄉里,不大可能真的上街去維持秩序。何況徐紹貞身為總司令,也有為士兵籌措糧食的責任,他如果站出來主持軍紀,必然各方要發難,向他討取糧草,問題就更難解決。

阿爾比昂領事米高,向商人們提出建議,請第五鎮派出部隊,維持市面治安。由於這是士紳邀請,不能算做破壞停戰協定,也不用受駐地要求。

兩支隊伍對比,第五鎮的紀律確實優於葛明軍,加上口袋裡有銀子,商人士紳們自然更支持他們,特意前來哭秦庭。

商會會長帶來了一萬兩銀子的銀票「這是請弟兄們維持秩序,我們所付的報酬,請宮保發發慈悲,救救這一城父老。如今的葛明軍,已經快要沒了王法,不但搶東西,而且他們連自己人都殺。萬一哪天殺的手滑,我等老朽,怕也是難逃性命。」

這位會長作風老派,雖然被剪了辮子,但是卻買了條假辮子戴在頭上,他一指這假辮子「聽說,已經有人建議,戴假辮子的,也要殺了。」

「等一下,我先問問,到底誰被殺了?」

「鎮軍參謀長,陶駿保陶二公子。」商會會長消息靈通,回稟道:「陳無為說他有通……通官府嫌疑,就把他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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