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條件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一字之差,既可活人無數,也可屍橫遍野。盡量避免,不太大的損失,這話里每一個字都讓士紳們心驚肉跳,魂飛魄散。

等聽到讓張員回來,士紳們就更是嚇的手腳發軟,幾乎是癱在地上大喊「爵帥開恩,請爵帥以一城生靈為念……」

張員昔日鎮守江寧時,就是有名的一視同仁,鐵面無私。深閨夢裡人、倚門賣笑婦,在辮子兵眼裡並無區別;士紳良民,販夫走卒,也是一樣一刀兩段的處置。

松江起義之後,為防江寧生亂,張員下令凡無辮者殺。此時思想開化,江寧人趕時髦剪了辮子的不知道多少,內中既有學生,也有縉紳子弟,向不懼衙門。結果遇到辮子兵,一律殺了再說,直殺的人頭滾滾,屍積成山,婦女舉身赴清池,自掛東南枝的亦不為少。

江寧光復以後,葛明軍當街派兵剪辮,江寧城九成以上的人,都已經剪掉髮辮。如果張員這時帶兵回來,江寧之民,幾可屠盡,婦人亦無一可免。即使眼前這些有力量的士紳,也難以保全身家性命,宗族子弟。

原本士紳們還存在著動搖,現在就必須堅決支持趙冠侯,趙冠侯哈哈笑道:「幾位,有話好說,我自然知道,江寧是六朝古都,名勝古迹不知凡幾。我個人,也很是仰慕江寧風景,不想重演曾九帥破城時的情景。我的安民告示,幾位想必都看到了,我第五鎮如果控制江寧,保證秋毫無犯,公平買賣,我帶來一個憲兵營,到時候誰敢違反紀律,就地擊斃,請各位父老放心。眼下么,我是為和平而來,只要葛明軍方面可以深明大義,配合我的工作,我想,事情很快就可解決。」

趙冠侯的條件是早就擬好的,如是者四。

一、葛明軍全體解除武器,第五鎮有義務保障這些人的人身安全和去留自由。其中,標統以上軍官可以保留佩刀,管帶及以上軍官可以保留自衛手槍一枝,司令衛隊可以保持武裝,人數不得超過二十人。

二、士兵有權決定自己的去留歸屬,如果有意加入官軍者,任何人不能阻攔。

三、離開江寧的葛明者,由第五鎮簽發通行證,允許其在東南行動,但是每人差旅費,不得超過一百元。

四、嚴懲綁架陳冷荷之罪魁禍首,陳無為、李大衛,移交松江會審公廨,按綁架罪進行審判。

這四條要求,等於是把蘇浙聯軍無條件繳械,且要對陳無為個人進行追究,幾名士紳頗有些為難,趙冠侯笑道:「幾位如果感覺交涉辦不下來,那也沒什麼關係,我不會讓各位為難。你們各自回府,我軍與葛明軍打一打,如果無法實現目標,我就撤走……」

他一撤走,可想而知,必是張員的辮子兵前來接防。幾名士紳連忙道:「宮保少安毋躁,我們這就去試一試,盡量與他們斡旋。貴軍新到江寧,人地兩生,軍需籌措上必然不便,這部分,就由我們來代勞。」

本地的商人士紳,準備了五萬斤白米,外加幾千斤肉食送來,第五鎮一方面笑納了這些米糧輜重,另一方面,也備足了現洋白銀。雖然眼下有官錢票發行,可是第五鎮故意不用,堅持使用白銀。

清酒紅人面,財白動人心,對比購物一律使用軍用券的葛明軍,使用現銀按價購買的第五鎮,無疑更受商人歡迎。很快,就有商人自發的拉著蔬菜水果、食物肉食,來第五鎮交易。

藥商用馬車載著藥品,到太平門來販賣。這些上好的紅傷葯,本來被葛明軍列為禁止交易的軍用品,只能提供給葛明軍一方,可是現在卻到了第五鎮手裡。

一部分降兵甚至可以認出來,有的藥品是裝在葛明軍軍需倉庫的箱子里運來的,便知是軍需官從中搗鬼,紛紛議論道「看來這次是做對了,留在那邊,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等到下午時分,太平門一帶,已經成了個熱鬧的集鎮,大批商人運輸著物資前來,換成白銀回去。兩千多名降兵,全部都發放了三個月軍餉,腰包豐厚,使錢也大方。更有一批濃妝艷抹的平康艷女,乘香車前來,安撫這些將士疲憊的心靈。

相反,葛明軍正府一邊,卻是死氣沉沉,不但沒有商人問津,就連正常的軍需開支,都大成問題。一進一退,商人都到第五鎮做生意,聯軍就採買不到多少物資。洋人的兵船又鎖了水路,外埠物資運不進來,當真有坐困愁城之勢。

向江蘇督軍程全德以及武昌黎黃坡請援的電報已經發出去了,至於效果,現在還談不到。江蘇、浙江兩省的精銳都在江寧,後續部隊即使來,也不如現在的部隊能戰。

此外,江、浙兩省軍火要麼依賴外購,要麼就是靠江南製造局接濟,自身軍火製造能力極差。現在江南製造局重新為官兵控制,自然就指望不上。阿爾比昂對葛明軍又持敵對態度,禁止本國與葛明軍交易,同時封鎖水路,嚴查軍火。

兩省只能以極高的價格,向扶桑購買走私軍火,不但耗費不貲,而且數量極為有限,對於組成援軍是個十分不利的影響,可知,短時間內,很難組建起援軍到江寧解圍。

湖北方面與北洋軍接戰亦不順利,武漢三鎮,兩鎮已失,只餘一個武昌。興中會第一幹將黃長捷雖然親在武漢指揮,亦是屢敗屢戰,難逆大局。湘軍援鄂,於戰局未造成影響。兼且湖南內部,也發生了極大的變故。

湖南葛明軍都督焦、陳二人,本身是洪門弟子,自身年紀也輕,資望不足以統帥群雄。行事上,也頗有些顛倒張狂,自任都督以來,每人身上斜披一個白帶子,上面寫著「正都督」、「副都督」,下面蓋著都督府的大印。

洪門裡的兄弟,知道自己的同門做了都督,就來有福同享,在都督府安營紮寨,支鍋造飯。都督府成天開流水席,人來車往,個個要求安置,回家鄉做縣太爺,做司令。少不如意,即大嚷大叫,說都督不講義氣。

這幹人在都督府每天要開四百桌流水席,身上掛一條白帶子,由書記官寫上官銜,斜披上就好。後來人越來越多,書記官忙不過來,就弄些白帶子蓋好印,掛在那裡,誰來了,要什麼官自己寫。

長沙唯一一個賣指揮刀的店鋪,存貨全部賣完,滿大街的人,都掛著指揮刀。身上有的穿軍裝,有的穿夜行衣,有的穿著戲班裡武松的行頭,都全當做漢官威儀。

這些人在大街上開香堂,散海底,乃至白日聚賭行劫,無人可制。另一位湖南大佬譚人鳳自恃在洪門裡輩分高,又是卧龍山主,想要出頭說話,結果差點吃了炸蛋。

湖南所招的新軍,紀律亦很渙散,堂口規矩,幫中字輩,比起軍銜官階都好用。乃至軍官指揮不了士兵,上級難以約束下級,除非是請出幫派家法才行。乃至有新兵入伍之後,每天在軍營里看書,也沒人可以管。

原本湖南有新軍一協,因為擴軍,目前已經有了幾個鎮的編製,但是實兵多少,無人可知,湖南官帑,卻已經為這些空頭司令所耗盡。

軍紀如此,援鄂之師,自然無從期待,江寧解圍更指望不上。江西的葛明軍,則因九江馬玉寶與南昌吳介璋彼此互不能容,馬玉寶揮師驅吳,江西陷入戰亂之中,無力他顧。

援軍盼不到,眼下的危機,卻必須得到解決。現在解決問題的希望,實際是在燕晉聯軍上,只要山東出了問題,趙冠侯就是個進退不能的結果。可如果他拿下江寧,席捲江蘇,搞不好就是兩都互陷,也未必一定會潰散。

目前比的,就是誰更能撐,如果能夠維持和平的話,似乎對葛明軍更有利。但是地方上大有力量的士紳,已經有放棄葛明軍的態勢,這實際上,已經把葛明軍逼到了一個極為兇險的處境里。

作為子弟兵的第九鎮,出於保護桑梓免受荼毒的目的,已經有接受條件,放下武器的態度,聯軍的處境,已經越發艱難。

軍需官來了兩次,都是向長官要辦法的,軍糧所剩無幾,晚飯吃過,明天早上就只能喝粥。江寧的存糧本來很多,但是幾個大糧倉的守軍倒戈,將糧食向第五鎮運輸,而基於停火協議,洋人並不許聯軍阻攔,這讓林樹慶很有些焦頭爛額。

他煩悶的將半瓶酒喝下肚去,吩咐著衛兵「把參謀長請來,我得跟他議一議。」

勤務兵去了約莫十五分鐘,忽然慌張的跑回來「都督,大事不好,參謀長被滬軍的人抓走了,說他是姦細……」

秦淮河上,一條畫舫順水而行,鄒秀榮、孟思遠、陳冷荷,孫美瑤、趙冠侯五人於船上對坐。與十里秦淮上,新近崛起的一位美人顧盼影,則彈著琵琶,在席前助興。

雖然江寧兵火連結,但是葛明黨人不拘是新軍還是會黨,都有不傷花界中人的規矩,十里秦淮,風光依舊。只不過是一些清倌人不得不做了紅倌人,與葛明新貴點大蜡燭,其他並無影響。

顧盼影見多識廣,閱歷豐富,帶女人的鑲邊茶圍,也曾見過不少。不過像這種各自帶太太的茶圍,也不曾見。一邊佩服著這兩邊的男子,都是特立獨行,不為世俗禮法所拘之人,另一方面也知,今天晚上,絕不會有滅燭留髡之事,並沒有賣弄自己的風情,只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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