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股掌之間

「淮上軍萬餘飢卒,長槍梭鏢土槍弓弩,真正的快槍沒有幾支。再者補給不足,糧餉兩匱,又沒受過訓練,沒什麼可怕的。李縱雲的一個標,就可以和他們打個勢均力敵,商全的第二混成協一上去,不打他們個落花流水才怪。一萬多人啊,少說也要給我留下三四千來,這些上好的苦力、夫子人選,可是一個也不能錯過。」

趙冠侯看著手頭的電報,面上露出得意之色「淮上軍是癬疥之患,不足掛懷,可是用來嚇一嚇現在那幫自製軍,倒也是足夠了。他們給外地商人加捐,已經引起不滿,如果再不能守土安民,本地人也看他們不順眼。既不能容於內,也不能容於外,他們的氣數也長不了。」

毓卿冷哼一聲「本來他們的氣數也長不了,如果不是你非要留著他們,不讓下面動手。袁氏兄弟的部下或是瑞恩斯坦的洋兵,就足以解決掉賈懋卿了,連這幾天時間都不給他們。」

「話不能這麼說,你不給他們一個機會,又怎麼能讓那些平日里隱藏起來的人,主動跳出來?這下不就好了,看的一清二楚,支持誰,反對誰,都擺在了檯面上,以後用人選將,提拔升降,自己也就有了定數。」

「你就不怕,他們真的成了氣候,假戲變了真戲?」

「若是沒有這點把握,又怎麼敢做你的額駙?如果我們真的鎮不住這樣的場面,那就證明,山東確實要變天,怎麼也挽回不了。」

「那你想讓他們胡鬧到什麼時候,正是收秋稅的時候,若是耽擱了,也不大好。」

「就這一半天的事,他們總算是聰明了一點,敬澤翁已經向山東各地發電報,要求各縣市派出代表,到濟南開萬人大會,共同決定山東的命運。時間定在七天之後,什麼東西都是沒到手的,總是最好的。我強按著不讓他們搞,他們就總會覺得自製千好萬好。總要讓他們知道一下自製是什麼滋味,才會回過頭來,向我低頭。既然他想要開這個會,那就給他這個機會不就好了,我正好也要看看,有多少人肯來,又是一個什麼態度。賦稅上,一是有四恆代辦,二是地方上軍隊警查都在,不大可能收不上來。至於這幾天里,我們也正好看看,他們要做到哪個地步,對咱們這些人,是做何想。行得春風收夏雨,他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對待他們。二嫂在哪?她是個好人,不能讓她太難做人。」

蘇寒芝道:「二嫂回了家裡,大概是去說項,想讓敬澤公對我們保留一點體面。現在自製軍正府,鬧著要抄家,沒產,還用兵封了珍珠泉的巡撫衙門。好在我們的東西都存在銀行里,倒也不怕他們拿。」

「放在巡撫衙門也沒事,他們想拿,就拿,反正將來拿了我的得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得給我吐出來。敬翁想怎麼干,我就由他去,不管他。」

他轉頭吩咐道:「鳳喜,去把霍虯叫來,我有命令給他。」

趙冠侯此時也看到站在門首的玉美人,向她招手道:「過來,正好也有事跟你商量,你也可以幫個忙,幫我放一把火,燒一燒……」

鄒宅之內。

陪同鄒秀榮來的,是暫攝山東臬司大印的鄒敬齋。趙冠侯給他捐了個道台,又上奏摺密保,想來實授臬司為期不遠。可是如今山東實行自製,官制一律革新,舊有的大金體制屏棄不用,他這臬司自然也成了泡影。因此對於其兄,他也頗多不滿。

「族長,這次的事,我是絕對不會支持你的。以你手上目前的實力,還想在山東搞什麼自製,這不啻於以卵擊石。山東一鎮又一協的新軍,你到底能號令多少?就憑藉幾家民團,不要說抵抗新軍,就是防營,你難道就能對付了?」

鄒敬澤並未理會兄弟的發怒,而是看著鄒秀榮「肯回來了?被丈夫休了,不回到家裡,卻住在珍珠泉,這成什麼話?這如果是在前些年,是可以沉塘的。你如果肯回家來住,和思遠就鬧不到今天這個地步,很多話,我也可以對你說明白。其實,思遠和柳氏的婚事,我是知道的,這件事,是我們計畫的一部分。」

「計畫?」

「沒錯,就是計畫。柳家有八百名家丁,是民團里力量最大的一支。山東這地方,在趙冠侯的治理下,官強民弱,又有禁槍令,民團沒有多少力量。八百人,已經是一支舉足輕重,足以動搖山東局勢的武力。可是要想拉柳家做同伴,就得付出代價,這場聯姻,就是代價的一部分。」

「原來您老人家,早就是興中會的一員?」

鄒敬澤搖搖頭「並非如此,我加入興中會的時間,比思遠還要晚一些。我知道,葛明必要有流血,流血就要造成破壞。我們生意人,圖的是國泰民安,天下太平,這樣才好做生意在山東搞葛明,搞暗殺,我第一個要站出來反對。有很多人稱我是老頑固,守舊派,不少留學生罵我是老而不死,可是他們卻沒想過,我若真是個守舊派,又怎麼會送女兒去海外留學,又怎麼會答應女兒自己挑丈夫!」

鄒秀榮點頭道:「女兒很少見到,像您老人家一樣開明的家長。山東士紳之中,目光見識能比上您老人家的,也沒幾個。您和冠侯是極好的夥伴,他在山東辦實業,您老人家助力甚多。沒有您老人家支持,他的政令也沒那麼容易推廣」

「辦實業,與辦咨議局一樣,都是於國於民大有好處的事情,我自然要盡全力支持。即使是那些女校,我雖然不贊成,但是只要能對國家有利,也不會反對。我曾經想過,先做議長,再到京里做議員,以議會制約皇族,讓那些旗下大爺,再不能為所欲為,皇帝也不能憑一己好惡,發號施令指手畫腳。以這種不流血的手段,來挽救這個國家。可是,等到皇族內閣一出,我就知道,自己錯了。那些旗人,從頭到尾,就是設了個騙局來騙人。不管是九年立憲,還是五大臣出洋,說到底,都是騙局一場。行的是緩兵之計,無非是要百姓全都安心做順民,不要起來造反,方便他們為所欲為,作威作福。我搞山東自製,為的不是自己拿權,更不是為了發財。而是為了救山東、救中國,讓我們不再受洋人的欺負,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要救國必要葛明,要救國必要排女真。我們山東這次是天賜良機,我不想錯過這次機會,或許我會失敗,但是我還是想要試一試,讓山東的父老鄉親看到一個條路,一條可以救國自救之路,不用非要指望著朝廷來救我們。我們自己,才能救自己!」

鄒敬齋道:「族長,你這話說的不對,要說救山東,冠侯這幾年在山東,辦實業,興貿易,練強兵,修水利,才是真的救山東。你們現在搞的這些,我只有一句話說,胡鬧。」

「兄弟,你是候補臬司,自然這麼說了。可是你問問秀榮,商人們是想要個朝廷,還是想要泰西那樣的正府?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得說,行刺冠侯,並非出自我們的授意,刺客也不是我們的人。我其實一直想和冠侯合作,實現山東自製。正如你所說,他在山東搞了很多善政,我也覺得他是能員,如果由他來管理山東,於百姓大有好處。所以我心裡選定的山東都督,始終是他。秀榮,你今天來,我也正要問你,他的傷勢怎麼樣。」

鄒秀榮道:「如果他的傷勢並無大礙,又該如何?是不是還要繼續第二次,第三次行刺?雖然您說行刺的不是興中會的人,可是現場抓住的刺客里,確實有興中會的人在,這又怎麼解釋。女兒今天來,就是想來跟您老人家談一談,求求您老人家,看在女兒的面子上,收手。解散這個自製會,不要讓事情一錯再錯下去。」

鄒敬澤看看女兒,一臉疑惑「秀榮,你和思遠是志同道合的好夫妻,按說,想法志向,應該都是一樣的,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來?難道挽救國家民族,不是你們共同願望?你是為離婚的事生他的氣?他和你離婚,就像我登報聲明,與你斷絕父女關係一樣,都是為了不牽連你,而不得不做的安排。畢竟我們做的,是殺頭抄家的事,能多保全一個,就多保全一個,總沒有壞處。只要山東形勢穩定下來,你和思遠的婚姻……」

「不,爸爸,女兒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思遠是我的丈夫,是我的愛人,即使他跟我離婚之後,我依舊把他視為我的愛人。可是冠侯,他是我的手足,是我的知己。我不能讓你們為了所謂的理想,大義,就殺害我的手足知己。從公事上看,也不能讓冠侯有閃失。您老人家是個明白人,應該看的明白,如果冠侯有什麼意外,整個山東必然陷入動蕩之中,山東的父老鄉親也會遭難,這與您的主張,也不相合。」

鄒敬澤苦笑一聲「秀榮,我知道,現在我說什麼,你也不會信我。但是我還是要說,爹不是老糊塗,也不是為了一己之私不擇手段之人。興中會對於山東的都督,自有人選,可是我心中認可的都督,則始終是冠侯。只要他願意站出來,帶領大家推動山東自製,我不管興中會怎麼安排,我還是支持冠侯。山東的人財軍權,依舊歸他掌管。只要他登高一呼,第五鎮與第二協就可以歸我們指揮,山東有兵有糧,足以自保,又何必低頭去做韃虜之臣?」

「十格格呢?」鄒敬齋問道:「族長在報紙上天天高喊排旗,驅逐韃虜,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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