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冷風漸起

冬日時節,寒風漸勁,巡撫衙門後衙內,卻是溫暖如春。趙家唯一男孩敬慈,身穿一身緞面褲襖,滿頭都是汗,小臉通紅,揮舞著胳膊大叫著「姐姐……快……快下來。我要騎……騎爸爸。」

小名胖妞的趙家長女孝慈,正騎在趙冠侯的身上,用手抓著朝珠當韁繩,得意的喊著「駕駕。」兩隻小腿,得意的晃動著,臉上滿是笑容,顯然沒有半點把坐騎讓給弟弟的意思。

次女愛慈比較靦腆,只在旁邊看,將爸爸的頭品亮紅頂戴戴在自己頭上。這帽子大,她一鬆開手,帽子扣下來,擋住眼睛,她又要去把帽子托起來,可一鬆手,就又扣下去。自己和自己玩的也很快樂。

趙冠侯一身袍褂,脖子上掛著朝珠,在地面上爬來爬去,任自己的女兒驅策著在地上轉。蘇寒芝掩口笑著「你這樣啊,要是讓那位玉藩司看見,一準寫摺子參你,說你失了朝官威儀。」

姜鳳芝則不在意的吃著花生,「他敢?敢胡寫亂寫,我讓美瑤姐找幾個人,弄死他。」

「瞧你這話說的,跟土匪一樣,哪還像個姨太太,這樣搞是不行的。」趙冠侯邊爬邊道:「玉山現在還算聽話,至少知道進退。來了之後並沒有急著做什麼,一直在客棧住著,都沒去接印。我估摸著,他是在看風色,如果風色不對,他自己就會滾蛋。如果有什麼動作,那就是年後的事。反正這個年,我們可以消停一下。」

姜鳳芝搖頭道:「消停不了。二哥二嫂兩口子打起來了,打的厲害的很,二嫂想要下堂。」

「什麼下堂,那是離婚。不過咱們大金目前還沒有這條法律,他們兩又不是僑民,不適合用這個詞而已。反正她想要休丈夫我是知道的,但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蘇寒芝道:「年前查帳,發現被服廠虧了一大筆錢,總數有兩三萬。再一查,就查到了二哥身上,這個數字,倒不是還不出,但是二哥死活不說做什麼用項去了,二嫂就疑心他在外面有女人。你也知道,二嫂與我一樣……」

她神色一黯,鳳芝連忙一拉她「同著孩子,胡說些什麼?」

趙冠侯這時將胖妞趕下去,又招呼醜醜「醜醜過來,該你騎了。」

「我不敢……媽媽知道要打。」醜醜頗有些羨慕姐姐,但又有些遲疑,趙冠侯笑道:「別怕,爸爸說的,媽媽不會打醜醜的。」

醜醜大著膽子騎到爸爸脖子上,也學著姐姐的樣子抓住了朝珠,又用一手舉著頂戴,不多時就被逗的咯咯笑起來。敬慈則求援的看向蘇寒芝「媽媽……我也要。」

「你是弟弟,要讓著姐姐,等到姐姐騎完了,自然就輪到你,不許搶。」

趙冠侯爬了兩圈,門外,程月問道:「姐姐,我能進來么?」

「這叫什麼話,家裡哪有你不能進的地方,快進來。」蘇寒芝下了地,將程月拉進來。生了孩子之後的程月,越發有大婦的氣質,一舉一動,像極了大戶人家的掌印夫人,反倒是比蘇寒芝更像一家的女主人。

看到醜醜正騎在爸爸的脖子上大笑,頭上還戴著頂戴,臉色立時一變「沒規矩!一個女孩,怎麼能騎到爸爸脖子上,還敢亂動頂戴朝珠,看我不打你!」

「行了,是我讓她騎的,不要搞的這麼凶,一家人高興高興,不好么?」

程月搖頭道:「老爺,話不是這麼說,這麼大一家,沒有規矩會亂套的。醜醜是女孩,得有個女孩的樣子,要是玩瘋了玩野了,將來就不好管了。要是像孟夫人那樣,居然想著休丈夫,這可怎麼得了?再說天這麼涼,你在地上爬,要是受了寒可怎麼辦。」

她說完這話,又覺得有些冒失,忙給蘇寒芝道歉,蘇寒芝笑道:「沒關係,你說的有道理,不過冠侯身子骨結實,沒關係的。再說他喜歡孩子,跟幾個孩子一起玩,也是常有的事。」

趙冠侯與程月的話最少,兩人在一起除了夫妻之禮,閑談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此時乾脆拍拍手「我去看看二嫂,給他們夫妻調停調停,你們幾個在這聊。」

見他走了,沒摸上騎馬的敬慈委屈的大哭起來,鳳芝一邊哄他一邊沒好氣的看了一眼程月「本來玩的好好的,一來就攪局。醜醜你別害怕,到鳳媽媽這來,有我在,看誰能打你?」

程月頗為委屈的看著寒芝「夫人,我……我真不是這個意思,我來是要跟老爺說事情的,這……這可是怎麼話說的。」

鄒秀榮休夫這種事,太過驚世駭俗,她的父親雖然與女婿經常在議會裡爭吵,但也堅決反對女兒休丈夫,認為這事離經叛道。是以,不允許其住到娘家,鄒秀榮本可以住在賓館,但是最終還是被蘇寒芝邀請著,住到了趙家內宅里。

趙冠侯敲門進去時,見鄒秀榮正在那裡看著帳本,旁邊還放著個酒瓶,房間里滿是酒氣。一皺眉頭。

「二嫂,你休夫我不反對,但是酗酒我可要批評你了。不管怎麼樣,人也不能跟自己的身體較勁。二哥怎麼得罪二嫂了,二嫂您說句話,兄弟我把人抓回來,讓您軍法處置,也不能這樣作踐自己的身體。」

「作踐自己的身體?你當你二嫂是喝一杯就倒的嬌小姐?這點酒,也就是給我打個底罷了,我比你二哥酒量大。在家的時候,我每天也要喝幾杯。現在不過是在家的傳統,這樣是不是不夠淑女?」

「不,我倒是覺得,二嫂這樣倒是更讓人覺得親切。既然如此,兄弟陪你一杯,您這有杯子沒有。」

趙冠侯取了個酒杯,與鄒秀榮碰了一杯,隨後問道:「我聽寒芝說,是為了兩三萬銀子的事?這個,我不是替二哥分辨,你們是夫妻,對他應該比我了解。二哥的為人,您說他用幾萬銀子在外頭包個女人,二嫂你自己信么?」

「那可說不好,我今年已經三十歲了。女人三十豆腐渣,這話我可是知道的,再說我又沒給他生過孩子,他想要找一個能為他生兒子的女人,不是很平常么?」

鄒秀榮一笑,「我並不氣他這一點,如果他真想找女人,可以跟我談。雖然我們結婚時,曾經約定過,彼此只能有對方,不許有第三個人出現在我們之間。但是他是孟家這一支的單傳,如果為了延續香火這個可笑的目的,我雖然不支持,但是也會和他溝通,總是可以找到辦法。我真正生氣的是,他從來不跟我說。即使是在我發現了帳目問題後,他也不肯跟我講明白。紡織廠是山東官商合辦,主要的股份還是官股,如果帳目上出了交代不清的事,是會連累到老四你的。」

「這倒是不用怕,大不了就是帳目不清,張香濤在湖廣辦鐵廠、兵工廠,帳目上糊塗的地方多了去了。虧空數目近千萬,那是補都補不上的大窟窿。我這點,算不了什麼,交代不清,我就什麼都不交代,看他們能把我怎麼樣。要是為了這一點吵架,甚至於到要離婚的地步,真的沒有必要。」

他喝下杯里的酒,又倒上一杯。「我並不是認為女人不能和男人離婚,如果將來有機會的話,我還會修訂法律,支持女性有離婚自由。我只是說值得,或者不值得。如果是原則問題,我會支持二嫂,但是為了兩萬銀子的公帳,這毫無必要。就當是二哥賭錢輸了,挪兩萬銀子應急,又算什麼大事。」

鄒秀榮頗為好奇的打量著趙冠侯「你真的支持,女人向男人提出離婚?」

「這有必要說假話么?我當然支持了。我同樣支持婚姻自主,每個人都有權力對別人安排的婚姻說不。不拘男女,都是如此。」

鄒秀榮的臉微微一紅,主動舉起杯子「這杯,二嫂敬你。我與思遠,就算是志同道合,可是在男女平權問題上,他一樣反對婚姻自主。認為這樣會搞到天下大亂,因小失大。沒想到,反倒是你支持我的主張,這真是讓我難以想像的事,看來你是我的知己了。」

「是啊,那你就聽知己一句,給二哥一個機會吧。我相信,他不會是因為女人,要花這麼多錢。也許是一次失敗的投資,也許是一次騙局,男人么,好面子,吃了虧不肯對家裡人說,自己扛起來。玉山那個混球雖然是來找麻煩的,但是我在朝里也有人,他想靠兩萬銀子動我,做夢!」

鄒秀榮搖了搖頭「我其實並不怕他背叛婚姻,我只怕他,背叛了其他。比如友誼,比如做人的良知。當初在津門,是你救了思遠,又幫他實現了夢想。你的工廠,值得我們夫妻為之奉獻全部,他在這裡面拿錢,我……我有點怕。」

她有一些話不方便說出口,但是看神色也能感覺到有些什麼,趙冠侯安慰道:「二嫂,幾位兄長家中,我和二嫂交情最好,連累的二嫂為我還損傷了名譽。這事是我對二哥二嫂的虧欠,我這個人做人最公道,欠人的一定要還。所以,不管二哥做了什麼,我保證不會跟他翻臉,你放心就好。眼看快過年了,還是趕緊回家去,要不然老太太那裡,我怕不高興。」

鄒秀榮卻堅定的一搖頭「絕不!女人住在其他人的家裡就要有閑話?那孟思遠如果住在別的男性友人家裡,那位友人也有妻妾,是否也會有閑話?男人可以借宿,女人不可以,沒有這個道理。我就是為了跟這種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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