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謀害忠良(上)

承振邊說,邊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又介紹起自己所知的情況。岑春宣原本在山西做布政,可他是在哪都不會老實的,到了山西與李廷蕭相抗,以藩司逐撫台,竟是把李廷蕭蔘倒。

最後朝廷決定,兩人全都外調他省,以作為調停辦法。正好,廣西方面如今正在鬧土匪,本來只是土匪為害地方,但是地方官處置不利,竟漸漸有演變為民變,且有可能為葛明黨所利用,釀成更大的禍患。岑氏本就是廣西土司出身,於地方上民風輿情熟悉,地理也掌握,慶王保薦,以岑春宣為廣西巡撫,讓他帶兵去剿滅土匪。

這表面上是保舉,實際上就是流放,廣西邊遠貧瘠之地,放到那裡永不見召,則岑春宣天大本領,也發揮不出來,最後只能老死任上。可是岑春宣也是個極厲害的人物,領旨之後,一到松江就稱病不動,不肯上任。反倒是在十里洋場設宴待客,飲酒豪賭,盡顯世家公子,揮金似土的本色。

其在松江,與主抓鐵路、郵政、船舶行業的盛杏蓀一拍即合,結成同盟。盛杏蓀在松江本就極有勢力,與扶桑人的關係也極好。有他庇佑,岑春宣自可逍遙自在,過太平日子。而他在等的,就是慈喜壽誕,自己用心備一份壽禮,再到慈喜面前磕頭拜壽,討得太后歡喜,另有任用之下,廣西巡撫的任命自然就不了了之。

「這不是朝廷要推行新政,準備九年立憲么?他是想往裡沖,做一個立憲大功臣。這人在松江,結交了不少留洋的學生,還贊助學堂,跟一幫立憲黨人相交甚厚。這也是朝廷為了立憲,把過去的很多罪犯都饒了,就是聯名上電報的經元善,也都沒了罪,否則岑三就這一條,就當斬首。」

承振恨恨說著,毓卿一拍桌子「岑三,又是這個岑三!前者阿瑪保了周榮耀做駐紮比利時公使,剛剛請來聖旨,他的彈折就到。不但讓周榮耀抄家,也讓阿瑪大為丟臉,這人簡直是可惡透頂!翠玉不曾招惹他,怎麼也要為難。」

「翠玉是受了我的連累,他們是要對付我的,結果迂迴了一下,敲翠玉的悶棍。」

承振咳嗽一聲「兄弟,我也跟你交個底吧。岑三和翟鴻機,是一條線上的,動一個,就是全動。善化不好惹,這個人身上沒毛病,不貪不佔,想要治他,很困難。你要保住這個妾,怕是要跟善化卯上。還有啊,他們不光打悶棍,還戳冷槍,軍餉報銷上,還準備著卡你,給四恆找毛病。」

雖然眼下的軍餉不是由戶部撥發,而是由地方籌措,可是假設戶部核銷辦不下來,四恆提留東北公款的事,就等於是擅自提取,公事上交代不下去。再者說,四恆的軍餉上,本就大有文章,少用多提,偽造帳目的事很多,少說也有四十萬以上的花帳。一旦戶部嚴格清查,往來周折,累賠牽扯,搞不好,能把一個錢莊搞倒閉,甚至要吃官司。

趙冠侯不曾想到,自己居然得罪了這個清流中人,冷哼了一聲。

「振兄送信,小弟先道個謝,這真的是無妄之災,好端端的,怎麼就惹上了他?他是個軍機,但也只是個軍機,他再厲害,也厲害不過哥薩克的馬隊,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麼著。」

等到慶王聽了趙冠侯這個回答後,第一個叫好「好樣的,這才像我的女婿,配的上我閨女。這個善化實在是忒也令人生厭,有他在位子上,我們大家都過不好。除了他,咱們都有好處。」

慶王自從掌樞以來,將各地要職明碼標價,錢官交易,童叟無欺,慶記公司的名字,在京城官場里,已經越叫越響。本著維持商業信譽,確保企業名聲的宗旨,慶王收錢之後的相關服務,做的還是比較到位,只要是送了錢,基本都能得到想要的官職。

在朝廷里,敢公開和慶王對著乾的人不多,張香濤雖然是翰林四諫出身,但是為官多年,已經不像當初那麼鋒芒畢露。再者他在湖廣任上使錢如泥沙,虧空嚴重,多虧慶王隱瞞不報。自己的把柄在慶王手裡拿捏,自不能惹事,兩下可以保持互不加害。

只有翟鴻機持身最正,毫無把柄可尋,也不把慶王放在眼裡。慶記公司的業務,總是受到善化相國的破壞,慶王保的官,經常被翟鴻機尋到把柄摘印。一來二去,兩人漸成死敵。

慶王這個人權柄雖大膽量卻小,屬於紙老虎性質,尤其碰一個簾眷優隆的翰林官,他就更不大敢。在家裡發發牢騷還行,真若說擺明車馬乾一架,第一缺乏勇氣,第二也缺乏能力。翟鴻機門下弟子眾多,又在新政之中力主開報禁,建立官報,以輿論為喉舌,慶王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趙冠侯既然要碰翟鴻機,慶王自是支持,但是要動一個軍機,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何況太后壽誕將至,也不是鬥爭之時,他只是讓趙冠侯留心此事,將來慢慢再做計較。

這事並非主流,談過即算,隨後又提起關外的情形,承振著力打聽著關外到底有多富裕,趙冠侯在那又有多少關係。趙冠侯送來的禮物很多,承振將禮單拿來,指著上面的猞猁皮、東珠,遼參「阿瑪,您看到了吧,關外是真闊啊。這麼好的地方,不能交便宜外人,這得抓緊辦啊。兒子去一次關外,這些東西,還不都是咱的。」

趙冠侯乾咳兩聲「振兄,你聽我一句話,暫時還不是時候。現在扶桑和鐵勒還在談判,談成談不成,還在兩說。萬一談不成,他還是要打……」

「啊?還打?那我還是等等吧,不過我覺著吧,他們兩邊都打的跟王八蛋似的了,還能打的起來?」

「世事難料,萬一和談不恰,戰端復起,振兄自陷危城,就太過不智。」

慶王道:「是啊,現在就把你放過去,太扎眼了,再說關外剛剛打過仗,百廢待興,正是休養生息之時。你現在到任上去搜刮,不是等著激起民變么?你沒見過鄉下人養豬,也是要養肥了再殺,現在殺豬崽,也沒有幾斤肉。等個人把關東養富了,你再去收一輪不晚。再說,你現在想去也去不成,翟鴻機想保岑春宣做東三省總督,你怎麼比的過岑三?」

說來說去,又繞回到了翟鴻機與岑春宣頭上,趙冠侯就不好再說話,只陪著說些不相干的事。到了第二天頭上,趙冠侯穿著睡衣,與毓卿和翠玉邊吃早飯邊讀報紙時,翠玉的臉色忽然變的很難看,趙冠侯則將報紙朝地上一丟,看來自己不碰翟鴻機,是不成了。

他們看的,是朝廷辦的官報,主要刊登朝廷的制度舉措,大政方針,國內要聞等等,與朝廷曾經刊法的邸報類似。但是不同者在於,多了評議時政,臧否百官以及對京城之中各種弊端的檢舉。這個專欄,類似於御史言官在報紙上開了個窗口,用以白簡搏擊。

今天這份報紙上,檢舉弊端上不再是某位大員受賄,或是某大員之子如何不法,而是詳細刊登了一樁順天府審理的爭妻案。將原告被告的案由情形,寫的一清二楚,內中字句,涉及到女方時,用詞極為冶艷,一些情節,則直接可以拿去印書。

如那位女子如何嫌貧愛富,拋棄本夫,甘心為某位大員做小。又如何在行院里置酒勾引,自薦枕席,終成苟且。乃至本夫如何辛苦尋找妻子,省吃儉用,積攢路費,妻子卻如何與那位大員揮霍無度,荒銀無恥,自居妾婢卻甘之如飴,而放著堂堂正妻不當。

等到本夫找上門來時,更是倚仗官勢,不肯到堂上應訴,及至判決之後,又躲到租界里,不肯露面。在六國飯店,復與洋人相交,勾肩搭背,諸般齷齪,實為一昌婦。

這上面寫的是誰,不言自明,翠玉的臉色發白,嘴唇不住顫抖,只拉著趙冠侯的胳膊反覆道:「沒有……我從沒有和洋人……他們是污衊!」

「冷靜,深呼吸,按我說的,呼氣,吸氣……呼氣,吸氣。」趙冠侯在旁引導了半天,翠玉終於一口氣喘勻,趴到趙冠侯懷裡大哭起來。三人昨天晚上大被同眠,無限歡情,可是今晨的這份報紙,卻似當頭一棒,打的翠玉全無了半點喜悅。

她心知,此事不做了結,這樣的文章不知道還會有多少,到時除了京城,就是山東,也將行銷。自己的貞潔,又如何能證明。她痛哭道:「今日方知,何為人言可畏,流言殺人。冠侯,你讓我去嫁給那個男人吧,我要殺了他!再弔死在新房裡,證明我的清白。我若是活在世上,不但這些人不會善罷甘休,連你的名聲也會受影響,只有我死了,才能一了百了。」

「胡鬧,這種破事,就至於尋死?你這麼聰明個姑娘,難道看不出,他們這是用的計策?」

「我當然明白,可是我不能為了我自己,就毀了你的名聲。你信我沒有用,別人不信我,他們會看不起你,你將來,還怎麼在場面上混?」

「場面上的事,我自有辦法,但是總歸,不能讓你去送死,也不能讓你吃虧。翟鴻機妄為翰林,卻放任手下人用這種下作手段給我潑髒水,我若是不收拾他,就不配做你的男人。」

毓卿也道:「沒錯,我一直跟翠玉在一起,他這一罵,是把我也罵進去了,這事沒完。咱這就套車,去見阿瑪,讓阿瑪給咱做主。」

翠玉搖頭道:「格格,這個主沒有辦法做的。慶邸最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