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魑魅魍魎

「那不是很沒面子?我的女人,被個窮漢趕到山東去避難,我在京城還怎麼混?這幫人倒會挑日子,找這麼個時間鬧這麼一出,是故意給我難看,看來這回我在關外,是礙了不少人的眼,有人惦記著,找我的麻煩了。你們在六國飯店,可有人來找麻煩?」

翠玉搖頭道:「租界里當然安全,沒人敢來這裡鬧,剛打完仗才多久啊,連朝廷聽到洋人都要怕,何況是百姓和衙門。怎麼敢來租界生是非。就是想回華界很危險,聽說順天府發了捕票下來,見我就抓,送回去跟本夫完婚。這幫人……平日辦差,也不見他們這麼用心。幾個過去的姐妹要出頭替我擋一擋災,也疏通不了,順天府這次態度很堅決,非要我去完婚不可。聽說順天府三老爺親自給了那個唱戲的五十兩銀子,說是要成全他這樁完璧歸趙的姻緣。」

「順天府三老爺是吧?我這回先摘他的頂子,看看大家誰狠!」

毓卿道:「別造次,連阿瑪都沒敢亂動呢。他老人家說,這好比兩軍對壘,這個戲子出來,就是前面的餌兵,你一吃餌,後面的伏兵就要出來。大家恨不得你動手收拾這個男人,或是那位順天府三老爺,他們才好抓你的痛腳。好在我們現在倒是找了個關係,替咱護著翠玉。」

「誰?」

「北府大福晉。」翠玉道:「大福晉聽說這事以後,跟五爺那裡很是鬧了一回,逼著五爺去壓順天府,把案子銷了。就因為五爺不辦,聽說把家都砸了個一塌糊塗,五爺的臉上都挂彩了。十格格這輛馬車,還是大福晉送的,今天還要在六國飯店搞歡迎酒會,為老爺接風。」

趙冠侯不想,福子居然為自己的事如此出力,心內著實感謝。「大福晉倒是個很不錯的朋友,這個人情,我記下了。她生了兒子,不在北府待著,往六國飯店跑,家裡人也能答應?」福子雖然有脾氣也潑辣,但是終歸是嫁了人的姑娘,哪能那麼隨便。總不會承灃也像自己一樣開明,若果真如此,他倒是想和承灃結交一番。

毓卿笑道:「福子的性子就是閑不住的,雖然做了娘,依舊沒有個老實勁。兒子交給奶娘帶,她自己經常微行,沒事就在六國飯店這類地方轉。可是她對這邊不大懂,想玩也找不到門路,我帶著她玩,她謝謝我,送了我一輛車,聽說翠玉這事以後,她也大包大攬,因為沒辦成,還覺得不好意思。她往飯店跑這事北府的太福晉是不喜歡的,五爺也未必高興。可是啊,五爺要忙著朝廷的事,太福晉年紀也大了,府里上下都有點怕福子,所以都幫她瞞。沒人知道,自然就沒事了。」

福子是權相之女,又在太后面前得寵,眼裡不怎麼看的起那個年紀大,又不認識字的婆婆。醇王承灃性子懦弱,既不敢約束夫人,又懼怕母親,自己的兄弟維護媽媽,與嫂子為敵,也在他眼前發火,他幾頭受氣,日子過的很艱難。

因為翠玉的事,媳婦砸了家,連自己都抓傷了,承灃在京城宗室圈子裡很有些丟人。現在索性就很少回府,在朝里忙公事,圖的就是個耳朵清凈。

福子沒了丈夫管束,就更加無法無天,換了身衣服,就到六國飯店等地方來逛。毓卿是六國飯店的常客,上到經理下到茶房幾無人不識,隨便一個電話,就能找到朋友關係,一如幫閑一般帶著福子玩,這兩個女人的關係也因此相處的極好。

韓榮本就極為富貴,福子出嫁時妝奩極厚,其子有可能被立為大阿哥的消息,又是京城官場中,不能稱為秘密的事,走她門路的人極多。或是買官,或是保職,都要用心打點,福子很發了一筆財。

她使錢上沒有計畫,性之所至,隨意使費,像是這亨斯美,就是聽說當初飛虎團燒了十格格的馬車,立刻就從洋行買了一部最好的亨斯美贈送。聽到趙冠侯回來,又在六國飯店設宴款待。

翠玉道:「我的事不忙,反正那人也不敢到六國飯店來找我。十格格跟租界里的巡捕通了消息,他只要敢進租界,立刻抓起來。我現在安全的很,倒是大福晉這麼維持咱們,咱們不好失禮數,今天這宴會上,可得好好感謝大福晉。」

她到化妝台前補妝,毓卿則拿出為趙冠侯預備好的衣服,一頂呢子禮帽,一件燕尾服,光可鑒人的皮鞋,再配上一根文明棍,儼然一個風度翩翩泰西紳士。兩個女人則是換了泰西禮服,披著華麗的披肩,脖子上戴著閃閃發光的珍珠項鏈。一左一右,抱住趙冠侯的胳膊,依偎在他兩側。時間一到,三人來到大廳里,賓客已經到齊,三人一露面立刻就引來陣陣掌聲。

「趙冠侯,我的老朋友,看到你真是太讓我高興了。聽說你在關外剿滅了叛匪,我真是遺憾,為什麼沒能和你同去。如果可以拍到你剿殺匪徒的雄姿,我將更為出名。」

首先迎上來的,是阿爾比昂泰晤士報的記者羅德禮,他曾為趙冠侯做過專訪,也因此名聲大噪。故人重逢,自是要寒暄幾句,隨後上前的,則是今天這場歡迎宴會的實際組織者,賽金花。

一年未見,賽金花風采依舊,或者說,比過去更增幾分顏色,見面之後,她拉著趙冠侯打量幾眼,笑罵道:「小沒良心的,是不是到了關外,就把姐姐給忘了。難為姐在這裡天天想,夜夜想,你啊,怕是就沒記得還有我這麼個人。你看看,為想你我臉上的皺紋都多了。」

「二姐快別說笑,你是越活越年輕,我現在看,你比去年顯的少性,估計再過幾年,就該喊你二妹子了。」

賽金花笑和用小扇在他肩頭一打「就會油嘴。今天這場面,你可滿意?大福晉要排場,還不能讓外人聽到大的風聲,我就請了各國的洋行大班,還有幾位租界里有名的紳士,既有面子,又不會太招搖。記者就只有羅德禮一個,他是你的關係,想要寫你的專訪,你不讓他亂髮的東西,他肯定不會發,從他這裡,不會有問題。」

「二姐好算計,好手段,兄弟是一向佩服的。這麼多大班你都支的動,看來二姐的生意,也是越做越紅火。」

賽金花一笑「還不是你當初給我指點的好路,我現在想想,要是按我最早想的開碼頭,到了這個時候,怕是早已經熱老色衰,無人問津。哪如現在這樣,迎來送往,為人牽線搭橋,遇到順眼的,就陪一陪他。不順眼的,連手都不要他碰,他還要賠著小心給我送銀子。要說美中不足,就是順眼的男人,怎麼也尋不到,你可得幫幫我。」

兩人說話之間,賽金花湊到他耳邊,外人看上去,彷彿兩人親熱,實際是小聲道:「翠玉的男人那,我讓人給你掃聽著消息呢。這人進京,是與人指使,火車票是在松江買的。咱先接待完大福晉,回頭姐幫你收拾他。」

這時福子已經從外面進來,兩人不好再聊,只好一起去迎接。那些洋人知道福子愛排場的毛病,因此也都奉承著她。見她之後不斷的說著恭維話,福子也樂在其中,與眾人打著招呼握手為禮。等看到趙冠侯,連忙三兩步過去,恭敬一福「叔叔,侄女給你見禮。」

趙冠侯見生了孩子的福子,比過去略微有些發福,但是體型依舊保持的很好。臉上的稚氣漸脫,有了幾分雍容氣度,很有點貴婦人的派頭。但是兩隻大眼睛活潑的來迴轉動,依舊像是當初那個淘氣包一般的丫頭。他笑道:「大福晉,這我可不敢當,當初中堂抬舉,跟我按平輩算,現在可不成了。毓卿和五爺,那是同輩的弟兄,咱們就得按平輩論,否則就是亂了上下。」

「哦,那我就該叫你哥哥了?兄長在上,妹子給您再行個禮。」福子微笑著又是個禮,隨後道:「兄長,你可別叫我大福晉,在您眼前,我永遠是小丫頭福子。當日在京城,要沒有您救我,我這當早就成了一把骨頭,哪還能有今天。做人不能忘本,一聽說兄長回來,我二話不說,就要來給您接風。」

兩人邊說邊走,福子小聲道:「翠玉的事,您知道了吧?那個混蛋東西,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不過兄長您別急,他不行,還有我在。惹急了,我到宮裡去跟太后講道理。老佛爺賜的婚,是金口玉言,怎麼能讓個唱戲的窮鬼就給打翻了頭?砸了順天府,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別,福子你可別胡鬧,你幫忙我很感激,但是也別逼五爺。這事里很亂,大家得想好了再動,輕舉妄動,就中了人家的計策。我要是用你幫忙的時候,自會去北府找你,到時候少不了你費心。」

「兄長說這話就見外了,咱是一家人,不幫你幫誰。您要是這事上不找我,可別說我這個妹子,要到兄長家裡去鬧。」

兩人說著,已經到席上落座,洋樂隊奏樂,來賓則開始跳舞談天,酒會正式開始。福子看著那些在舞池中跳舞的男女,眼睛裡滿是羨慕的神色,又看看毓卿和翠玉身上的禮服和披肩,讚歎道:「你們的衣服真好看,我是真羨慕你們,想穿什麼就穿什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們看看我,身上只能穿這旗袍,腳上只能穿花盆底,就是想跳舞,都跳不了。」

趙冠侯連忙安慰著「大福晉別這麼說,個人有個人的緣法。醇王對福晉也很好,你們夫妻感情好,這比什麼都重要。」

「那個窩囊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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