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百寶衣

賽金花的面子到底有多大,趙冠侯自己也下不了定論,但是他不相信,只憑賽金花一人,就能影響到和談大局。如果真的如此簡單,章桐又何至於一病不起,那琴軒也不必託病不出了。以小那的人物才情和財力,托得賽金花出面斡旋也非難事,瓦德西這話,自己萬不可能相信。這老鬼多半是套近乎,套自己的底,他微微一笑。

「這我可做不了主,畢竟在下只是個臨時抓來幹活的,對於上面的意思所知不多。如果問我個人的意見,自然是不賠款為最好。但是這又實現不了,所以一切條款,只能上報山東行在,經過行在審批之後,再行回饋。接受的極限,我可不敢擅自揣測。」

瓦德西見他並不上當,自己打探的計畫落空,微笑道:「好吧,你的意見我會轉達給我國公使穆勒男爵。我是個軍人,主要負責的是戰爭部分,至於談判桌的部分,就由使者與使者來解決比較好。」

趙冠侯道:「統帥閣下,在下還有一事,希望您考慮,這就是部隊的事,您也能做主。那就是軍紀營,這個地方存在的正當性,我不想多談。但是我想說的是,有了津門的都統衙門模式,在京城為什麼不能原樣操作呢?像現在這種,隨便找個人,就可以指責她是逃紀,抓到軍紀營里。乃至在街上隨意捕捉婦女的行為,本身也與文明二字無緣。何況,你們誰又能保證,被抓進去的女人里,沒有教民?當飛虎團以教民身份對其進行戕害之後,你們又對他們進行了二次傷害,這對於上帝的子民,同樣不夠公平。」

「我們的士兵遠離國土,他們有正常的需要。」

「當然,我可以認可這種需要,並且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但是手段是問題。我希望閣下認真考慮,釋放一部分軍紀營里的女性。當然,這部分人我們會以贖買的方式,向貴國支付費用。至於你們需要女人的問題,我會向我國衙門提出,讓他們來幫忙想辦法,就像都統衙門做的一樣。您難道不覺得,都統衙門模式下,不管是物資運籌,還是管理上,都比現在的模式更順手么?」

瓦德西沉吟一陣,也覺得確實如此。佔領京城之後的聯軍,因為放縱的燒殺劫掠,現在維持部隊的給養,反倒大出問題。之所以不能全取北直隸,有很大因素上,就是受困於補給不濟。現在京城部隊的飲食,還是要靠津門接濟,單純靠京里就食,怕是就要餓死人。

兩下對比,還是都統衙門比這種劃片佔領的效果更好,管理水平也更高。他點點頭「我會盡量向各國說明情況,至於本國軍紀營里的女人,我會在商議出一個結果後,給你照會。」

「一切有勞統帥閣下,天色不早,在下告辭。」

「讓狀元夫人送你吧,你需要注意安全,那些鐵勒人並不以心胸寬廣著稱。」瓦德西微笑了一下「實話實說,我從一個軍官的角度,對你在宣化的戰鬥表示讚許,希望你今後能夠做出更出色的成績。所以,在那之前,要學會保護好自己,不要被人暗算。至於鐵勒人那裡,我會向他們做出警告,不會讓他們破壞和談。」

趙冠侯告辭而出,時間不長,賽金花與楊翠玉出來一起上了馬車。翠玉身上,換了一件玄狐大氅,長可拖地,把整個人裹的很嚴實。雖然剛剛差點遭遇侵害,但是楊翠玉也不是那種普通人家的女兒,不至於為這點事就有心理創傷。不知道為什麼,要包裹成這樣,不但走路彆扭,上馬車時,也極不方便。

等到馬鞭搖動,車子出了西苑,翠玉才滿面含羞的抬起頭來看著趙冠侯。賽金花這當已經毫不見外的坐到趙冠侯身旁,拉著他的手道:「你猜猜,我給你這小媳婦準備的衣服叫什麼?」

「二姐要是這麼說,那我就猜不出了。」

「這叫百寶衣,翠玉把大氅解下來,讓他開開眼。」翠玉不好意思的解開懷,將大氅脫下來,趙冠侯這才發現,這件超長大氅裡面,原來縫了好多暗兜,每個暗兜里,都裝了東西,或是些小玩件,或是成軸的書畫,怪不得做的又大又長,也怪不得翠玉走的時候,那麼彆扭。任誰懷裡放著十幾軸長長的字畫,走起來都不會太快。

賽金花道:「這都是瓦德西在咱們大金搶的東西,我雖然是個表子,但是也不能看著他們把咱的東西想拿就拿。他的東西多,自己也沒個數,我就悄悄的偷一些。可是怎麼帶出去,就成了問題,只好做了這百寶衣,由翠玉帶走。這些字畫都是好東西,能多留一幅是一幅。」

「那你不怕瓦德西看出來?」

「他懂個P。洋鬼子就認識金子銀子,對字畫金石,就是個外行,附庸風雅還行,真假他是不懂的。我搞了些假畫偷梁換柱,他一樣也看不出。只可惜出來的時候不多,否則啊,把他那些東西都帶出來。」

趙冠侯思忖一下「二姐,你回去跟瓦德西說,私人上,有一個可以發財的機會,不知道他有沒有興趣。我用現金,購買他的戰利品,就是這些古董玩物。我可以付銀子或是阿爾比昂鎊,向他購買。價錢上,我們好商量。」

賽金花道:「這事他不該拒絕,畢竟是對誰都有利的事情,他會留一些古董帶回國內,作為自己武功的吹噓。但是大部分古董他還是會變成現金,帶回國內之後,幫助他打通關節,在官場內活動。這個人是一官迷,總想著要回國以後飛黃騰達,需要不少錢來走關節,你這個主意多半能成。」

「若是能成就好了,那些軍紀營的女人,也是一樣。只要他能做主把人放出來,我給他送錢。只要一個人肯收錢,不管是洋人還是漢人,就都好打交道。我等著二姐的好消息。」

賽金花笑道:「我兄弟倒是個好心眼,那些女人都被洋鬼子禍害慘了,救出來也不容易回家,你還得安置她們,可是個受累不落好的差事。」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力之所及,能多救一個是一個。如果洋人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那就只好一拍兩散,大家誰也別理誰。如果可以談的話,我也願意多救一些人,至於安排上,總是有路可以選。」

賽金花半晌無語,忽然猛的一拍車廂的扶手「這事,二爺要跟瓦德西好好說一說,他要是不答應,大家一拍兩散,今後別想再碰老娘。我這些日子也攢了一份家當,這回豁出去了,救人!」

馬車到了慶王府時已是深夜,毓卿手裡舉著燈籠,親自在外候著,見趙冠侯回來,二話不說一頭撲入他懷中,燈籠也落在了地上。

「額駙,對不住,是我錯了。如果不是我小心眼,非要翠玉跟著你,就不會鬧這麼一樁事出來……我……我真恨我自己。」

「胡說什麼呢,這跟你有什麼關係。那幫鐵勒人是來找我報仇的,無非尋個由頭找茬打架,這事跟你和翠玉都沒關係。再說,這又不是壞事,打幾個鐵勒人,也讓他們知道知道,我不是好惹的。誰再敢來動歪腦筋,自己就得先掂掂分量。」

趙冠侯摸著十格格的臉「都凍壞了吧,先回房,有什麼話再說。」等到了房裡,翠玉與十格格都有些不好意思,總覺得是自己的小算盤,害的惹出外交糾紛。若是鐵勒借題發揮,怕是又要影響和談。趙冠侯並沒說出,這次襲擊實際在自己意料之中的事,只笑著安慰兩人「該來的躲不開,不來的也不用擔心。過兩天,青木公館有場牌局,你們若是不放心,就也隨我一起去吧。」

外交上,章桐偏重於鐵勒,這回打傷了鐵勒的人,損傷了兩下交情,楊翠玉與趙冠侯天一亮,就到賢良寺去拜見請罪。可是等聽明白過程,章桐也忍不住罵道:「這幫鐵勒人,簡直不通人性。居然強搶民女,這眼裡,還哪裡還有一點文明國家的樣子!冠侯的作為沒有什麼錯,任何一個男子保護自己的妻子,也都當如此。格爾斯若來,我當年會和他說個清楚,這件事上,冠侯做的沒什麼錯。就是手段,太狠毒了一些。」

他嘆了口氣「弱國之民,身不由己,這事不管對錯,已經做完了,就不必後悔。只是冠侯今後要多加小心,謹防暗算,還有翠玉,女兒家也要少出門,平日在慶王府里還能保證安全。洋兵一日不退,就一日不能掉以輕心。」

趙冠侯趁機說起關外之事,章桐見他已經知道,自己就沒必要隱瞞,神情上,更有幾分哀傷。「弱國無外交,關外之地,若是朝廷追究起來,責任肯定要扣在我頭上。可是當時情景,換了任何人來,也不會有更好的辦法。鐵勒的軍力強於我國,國力強於我國,硬要吞併關外,難道硬拼就能打的贏了?惟今之計,只有藉助各國公議,迫使鐵勒退兵,除此一道,再無他法。於我國而言,任何有關關外的條約概不簽署,不使鐵勒人找到借口,除此以外,誰又有退敵的良方?」

趙冠侯也知,關外如今鐵勒兵有十幾萬,講打,絕對不是對手。所能考慮的,就是該怎麼談,又該藉助誰的力量談。對於章桐的話,犯不上反駁,只是一一應諾。總之他沒有見怪,翠玉的心病就去了一半,至於鐵勒那裡怎麼追究,就只好見招拆招。

這一頓午飯是在賢良寺用的,章經遠對待兩人的態度上,也與之前大有不同。顯然得到老父指點,知道要和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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