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純潔的交易(下)

原本於生意場上,她也是個有手段有見地的女子,不會受人操縱,也不會受人恐嚇。一些家族裡的子弟,乃至於江湖上黑道中人,也曾認為一個女子軟弱可欺,想要佔她的便宜,謀財謀人。但最終,這樣想的人都已經無聲無息的消失掉,而她依然是長袖善舞的錦姨娘。

可是今天,在趙冠侯的目光掃視下,她卻真的感到了恐懼。這種目光並非是普通江湖凶人那種是耍狠放刁,而是一種真正的冷漠,自己只要拒絕,他就能輕鬆毀滅了自己,從身體到精神,都能毀的一乾二淨。房間里地龍的溫度很高,她卻感覺身上發冷,下意識的把身體蜷縮起來,拉過旗袍來,遮擋著軀體。

「你……你到底想要什麼?」錦夫人明明年紀比趙冠侯大,兩人又是剛剛有了一番零距離接觸的,此時卻似個小姑娘似的,向後退著。彷彿對方正對她有什麼不軌企圖。

趙冠侯搖搖頭「我要做的都做了,還能做什麼,你要想的話,我倒是可以接著做。」他蹲下身子,抓住錦夫人的腳,在她的纖足和小腿上撫弄著。

「你不用怕成這樣,我不是要吞併四恆的祖業,事實上,要沒有我,四恆就算不破產,也要大傷元氣。四恆的財源,原本就是幾項,一是官員們覺得京里安全,把款子存在京里的錢莊,不求利息。二是放京債,借據一萬實付六千,吃的是面子飯。現在京城都被洋人佔了,自己人的錢莊,安全兩字談不到。而經過這番變故,四恆在京里的關係用不上,京債一事也是妄想。我這句話放在這,以後京城裡是洋人銀行的天下,你們還想在京城立足是辦不到的。」

錦姨娘被他撫弄的臉微微泛紅,但是心裡也認可這個男人的說法。只聽他又道:「山西老家是你們的根基,這我能明白,但是這個根基,是守不住的。田地搬不走,這且不提,我只說銀子,你們留在山西的鎮宅銀子,早晚要丟光。岑三放了山西藩司,第一件事,就是要練兵,練兵的第一件事就是籌餉。你們這些富商,是第一個要被他當豬來斬的,銀子早晚都要變成山西的兵費。我將來要自立門戶,你們四恆幫我辦糧台,難道還怕不能發財。」

錦夫人聽這話,心頭略微放鬆了些,四恆最大的困境就是缺乏財源,若是能承攬新軍糧台,就等於有了固定的藩庫官款,吸引各方存款時,也有了個強力保障。但她仍有疑問:「你不是有那位簡森夫人么?何必還要我們四恆?」

「我有了妻妾,不是還來找你么?」趙冠侯在她的腳上一捏「我不會把雞蛋放在一隻籃子里,簡森是我的女人,你也跟我睡過。我信她,也信你,這生意你們兩下一起做。不管怎麼說,咱們都是中國人,我可以多信你一些。你們四恆是百年老號,有老交情老關係,各處的朋友也多,比華比銀行更接地氣。官面的事,洋人可以去嚇人,但是到了百姓間的事,就得你們出面更好處理。其實我讓你們把生意挪到山東,也是為你們好。」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把基業挪到山東,那你要不在山東,又當如何?總不能四恆跟著你搬。」

「我的簾眷不衰,走到哪裡,四恆都是我的幫手。而且我說一句話,信不信在你,我是絕對不會離開山東的。」趙冠侯邊說邊在錦夫人胸前一捏,錦夫人低頭道:「只要你有良心,那就一切都好了。」

她並不糊塗,趙冠侯分析的這些事,她也知並非虛言。連朝廷都打不過洋兵,華商自然不可能戰勝洋商。

大金的金融業分南北兩幫,兩下各成體系,互無往來。北方以四大恆為翹楚,且與若干票號有來往,其一倒,則北幫有江山傾頹之險。是以南幫一直想要搞倒四恆,自己一統金國錢業。這回四恆總號爐房被毀滅,南方的錢莊以源豐潤為首,落井下石,開始下黑手。

朝廷里不少南方官員,也在向朝廷建議,要四恆歸還所欠的朝廷欠款,兌付全部票據,希望以此將四恆徹底打垮。

所幸者,就是之前趙冠侯保了董家家小離京,全部重要票據都帶到了山東,以票抵票,並不為難,使得四恆保留了根基。可是將來,如果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合作夥伴,四恆與南幫相鬥,恐怕依舊是敗多贏少的局面。

生意場上,從來不缺乏一步走錯,滿盤皆輸的案例,當年名動天下的胡光墉,也不過一夕之間就成了窮光蛋。她如果拒絕趙冠侯的提案,這個關係就要斷絕。除去男女之間的關係外,對方對於四恆的支援就要終止,那筆行宮的工款,怕是也不會再存在四恆。這筆生意一旦終止,怕是四恆馬上就要吃倒帳。

想到這裡,錦夫人總算長出一口氣「大人,我聽你的。咱們四恆,今後就是和大人共進退的買賣,您怎麼說,我們就怎麼聽。就像這信,您讓我寫,我就寫,可是怎麼寫,得您手把手的教我。」

從四恆出來時,已經過了中午,錦夫人正值虎狼之年,書信寫完之後,少不得又要喂她一次。比起這麼個婦人的侍奉,趙冠侯更在意的是四恆的根基和它的關係網路。

曾經的北中國第一大錢莊,自有其廣泛的人脈,在商界也有著自己的合作夥伴。如果自己出來自立門戶,糧餉上,就需要有這麼一個大商人想辦法。只要能把四恆掌握在手裡,部隊就不愁沒有錢使,未來的發展,也就不愁資金。這人財兩得的生意,在他看來,卻是值得的很。

三日之後,大隊出行,而在隊伍里,除了糧草輜重之外,還多了三口棺材。趙舒、承濂兄弟三人盡數賜死。庄王承勛的賜死旨意已經發出,想來過幾天就有回奏,這算是大金國向洋人釋放的善意,也希望洋人見好就收,不要逼著太后迴鑾。

大隊人馬到南馬堡下車時,只見車站外,一部豪華的十三太保馬車停在那,一行人剛出來,一個身穿緞面大毛出鋒玄狐皮袍的男子就從馬車裡迎出來,搖著胳膊喊道:「老十!冠侯!我在這呢。」

「振兄?」趙冠侯眼尖,一眼認出來人,毓卿與承振原本兄妹感情不算多深,可是上次自己被趕出府時,承振對自己很回護,於他的看法也好了些,當即便向前疾走,過去施禮。

翠玉與趙冠侯也上了馬車,車裡有現成的懷爐,可以暖身子,承振道:「大家先進城,有什麼話慢慢說。今晚上我設宴,給你們接風。」

「接風的事不急,眼下倒是有個事,我們隊伍里有三口棺材,這棺材不許進內城,現在放哪?」

大金慣例,棺材不許入內城,即便是一品大員死在外頭,棺材也只能放到外城。承振一笑「都什麼時候了,哪還有這規矩。現在的京城,是洋人的天下,老規矩不大頂用了。這棺材就拉到內城裡,正好也讓洋人看看,他們的要求得到了答覆,也就不用那麼咄咄逼人。說來氣人,連大過年的都不讓人肅凈,章少荃已經累的一病不起,要是冠侯你不來,我看他這回是要夠戧。」

楊翠玉聽到義父病重,輕輕一拉趙冠侯的胳膊「老爺……我想去看看義父他老人家。」

「不止你去,我也得去。振兄,爵相的公館,還設在賢良寺?」

「沒錯,他就是在那。可是你先別急著去見他,先跟我回府給阿瑪磕頭。這個禮數,不能亂了吧?」

承振言下之意,自然是毓卿為尊,翠玉為卑,先尊后卑不能顛倒。毓卿接過話來「當初是阿瑪把我們打出去的,磕頭不磕頭的,也沒什麼要緊。再說現在是什麼時候,不是你說的么,老規矩都不能講了。這次和談,爵相為主,阿瑪為輔,冠侯來也是給爵相打下手,自然要去拜他。阿瑪那,我先去磕頭,冠侯,你晚上過來吃飯。」

她這麼一說,承振就不好說話,馬車只好先奔賢良寺,沿途有洋兵巡邏,承振這裡一律以各國公使開據的通行證遞交,是以暢通無阻。一營新軍就駐在慶王府,至於三口棺材,也由承振負責安排。

到了賢良寺外時,只見人來人往,很是熱鬧,這裡彷彿又有了幾分當年章桐為軍機時的熱鬧情景。此時章桐掛的官職依舊是直隸總督,北洋大臣,趙冠侯從原則上,算是他的下屬,遞手本告見,也在情理之中。翠玉沒有名刺,但是門子認得她,一見她就忙施著禮。

「中堂一到京里,就問著小姐的下落,洋人在京里鬧的很不成話,中堂是擔心您……」

「中堂他老人家可還好?我聽說他老人家病了,一進京就趕來了。中堂身邊,是誰在伺候著?」

翠玉不敢以小姐自居,自居下仆,態度也很恭順,老僕道:「是三爺在身邊。小姐放心,小的估摸著,一會就會召見。」

時間不長,一個二十幾歲,長身玉面的年輕人從外面走進來,翠玉一見他,連忙起身叫了聲三爺。這年輕人卻不理她,而是看了看趙冠侯「你是……在宣化打敗哥薩克的趙大人?在下章經遠,這廂有禮了。」

章經遠是章桐的三兒子,也是章家老幺,今年才剛二十齣頭,正在少年。其是庶出,亦不喜進學,頭上一個員外郎的官職,是朝廷看章桐面子賞給他兒子戴來玩的,因此他見面也不喜歡擺官架子。可是這個庶出子,似乎對於這個沒血緣關係的義妹並不友好,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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