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純潔的交易(中)

趙冠侯未置可否,而是坐在硬木床上,四下看著「我們金國有句話,叫做血濃於水,我不明白,企圖謀殺您的堂兄,對您有什麼好處。僅僅因為他是槍騎兵連長,而您只是驃騎兵連長?兵種之間的矛盾,已經大到這種地步了?」

阿廖沙搖搖頭「你不明白……你永遠不會清楚,我生活在一個怎樣的家族裡。我的父親不是長子,就永遠受到壓制,等到我長大之後,米哈伊又一直在我頭上。他比我高大,比我強壯,比我更有力量。包括當兵,他都可以穿上那身鐵甲擔任槍騎兵,而我只能當驃騎兵,因為體檢不過關。因為這件事,我被他嘲笑了兩個月,每次見到我,他都會說,哦看啊,我們可憐的阿廖沙,他是那麼的瘦弱,以至於體檢時就被刷下來,我們要保護他。這就是我的堂兄。」

他將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從小到大,我就是他的跟屁蟲,在他眼裡,我只能算是個跟班,聽差,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個貴族。他給了我莊園,包括莊園上的農奴,可那是我應得的,而且我本來應該得到更多。就因為他是哥哥,就因為他比我強壯,我的未婚妻成了他的女人,我辛苦追求了她六個月,而他,跟他見過幾次之後就和她上床。之後,沒用一個月的時間,又拋棄了她,拍著我的肩膀說,小阿廖沙,難過什麼,你看,我把她還給你了不是么?在他眼裡,我永遠只能接收他不要的東西,零食、舊玩具、玩膩的女人!」

「還有爵位和領地。」趙冠侯冷聲道,上一世,這種豪門恩怨他見的不知多少,甚至一次他和莫尼卡受雇於三個人,為他們殺掉自己的競爭對手,最後導致這一代的繼承人全部被殺。阿廖沙一說,他就知道了接下來的戲碼。

果然,阿廖沙點點頭「在出征之前,我爺爺的身體已經很壞,這次他失去了一個兒子,如果再失去一個孫子,他一定扛不過這次打擊。上帝保佑,他已經活的過久的,也該去侍奉仁慈的主了。可是你看,如果米哈伊活著,我就依舊只能是他的堂弟,繼續接收他剩下的東西。所以我希望他消失,永遠的消失!」

「別開玩笑,一個伯爵的孫子死在我的戰俘營里,我會很麻煩。」

「我會為你做證,證明米哈伊的死,完全是因為他試圖逃跑而導致的事故,這與貴國並沒有關係。我隨時可以出據書面證明材料,或者當面做證也可以。我還可以證明,貴國對他進行了全方面的救治,是他自己的身體原因,導致他沒能脫離死神的掌握。」

「好吧,假設你說的是真的,那我,能得到什麼好處?莫名其妙的幫你殺人,這又不是在戰場上。」

阿廖沙興奮的解開脖子上的扣子「你肯幫忙?這真是太讓我高興的消息了。聽著,我會讓你得到好處。幾個鐵勒姑娘,一大筆錢,或者兩個莊園,以及莊園上所有的一切?哦,讓我再想想,現在主持和談的一定是格爾思。他的秘書跟我爸爸有點交情,如果我寫一封信,他一定會幫你們斡旋。」

「不是幫我們,而是幫我,把這個關係一定要搞清楚。還有,我要你寫一封證明材料,證明你謀殺了你的堂兄米哈伊。別想著耍花樣,因為你寫之後,我會把這份文書拿給米哈伊看,如果你耍花樣,我會幫他來幹掉你。這是我的地盤,解決任何人,都很容易。」

阿廖沙猶豫了一陣「我……我要寫這個?你要知道,這東西一旦外流……」

「它會和我在一起,只要我不出問題,保證這東西不會有人看到。如果有人試圖算計我,或者是試圖賴帳,你就得給我陪葬。懂了么,我的伯爵大人。」

次日天明,趙冠侯正抱著蘇寒芝不放,與她說著情話的當口,鳳喜風風火火的推開了門。她雖然沒有通房,但是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只把頭轉過去道:「老爺……大事不好了,洋鬼子營那邊傳來消息,一個洋鬼子死了。還是個大官來著,還有,趙舒趙大人府里也來人來求,說趙大人身體好,吃了金屑不死,吃了煙泡還不死,請朝廷發發慈悲,饒他一命。」

蘇寒芝面嫩,鳳喜一見來,她就將頭埋到趙冠侯懷裡,這時聽了話,也覺得可憐。「一個人吃了金又吃了煙泡,依舊不死,這是要受多少罪,冠侯,要不要你和老佛爺說一說?」

「趙展如平日里體健如牛,朝野上下有名,這回這好體格,就算要了他的命。多受點罪,也算活該,他再可憐,也沒有咱們那些被洋兵殘害的鄉親可憐。這個人情我不會幫著討,他不死,我一會去幫他死就好,這是我的老本行。鳳喜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見我這樣,怎麼還害羞?過來,伺候我穿衣服,我先去辦了趙展如再去看洋鬼子。」

趙舒之死,已是板上釘釘,趙家人請命,也是希望能網開一面,盼得轉機。怎奈事關洋人,即便是慈喜太后,也不會有什麼辦法。趙冠侯先幫著同宗升天,後到戰俘營料理一番,忤作等都是找好的,很快就定了個暴卒的結果,寫本上奏,將來到總辦各國事務衙門時,再行當面分說。

出發在即,濟南府的不少保駕文武,都給趙冠侯下了帖子,請他過府,實際上就是拜託他進京時看一看,自己在京里的產業如何,滯留在京的家屬,又是怎樣一個結果。當時事發倉促,不少人有很大的財產留在了京里,現在就惦記著,能否從洋人手裡討還。

應酬了一番這些人情酬酢,天已經到了中午,趙冠侯出了一位京官的宅邸,拉著馬,一路到了四恆在濟南開的分號里。

錢莊里的生意不多,有人存款,有人提款,也有人想辦匯兌。他一招呼,一個夥計連忙過來接馬,而他則直奔了櫃房。董駿依舊在京里坐鎮,在山東經營的,是那位董老夫人的陪嫁丫鬟,正值花信之年的美婦人錦姨娘。

她原本在德州經營四恆分號,濟南這一家生意,則是新開不久,依舊由其坐鎮。趙冠侯進來時,她正叼著水煙,打著算盤在櫃房看帳,由於在丈夫的喪里,身上穿著一件素色旗袍,臉上如同罩著一層冰霜。夥計們知道老闆娘新死了丈夫,都離得遠遠的不敢靠近。

見趙冠侯來了,這錦夫人強擠個笑臉起身道:「大人,您來怎麼不提前招呼一聲,我們也好預備著接待。怎麼,今天是要看帳?」

「自己人,就別客氣了。我來是有事,看看帳本,而且要用一筆款。」

「那我們別在這說,到庫房吧,底帳和銀子都在那裡。」兩人一前一後出櫃房,直奔庫房。這裡是機密重地,存著四恆的票據、底帳以及現銀。門上纏著鐵鏈,外掛大鎖,庫房外面則是十幾名背快槍的護衛。這些人拿著極高的月俸,忠誠上無可指責。

錦夫人揮揮手,保鏢開了門便退出去。等兩人進了庫房,錦夫人隨手帶上門。庫房裡採光不錯,又有長明燈,視線並無問題。門剛一關上,錦夫人臉上立刻露出夥計們從未見過的媚笑。兩條藕臂從後面緊緊抱住著冠侯的腰,將頭貼在他的後背上。

「大人,你也真沒良心,這麼久都不來看我。難道你不知道,一曝不頂十寒,剛剛把人餵飽就不見面,可讓人怎麼活法。」

趙冠侯微笑著「你店裡這麼多精壯夥計,還怕沒人伺候你?可別拿這米湯來灌我了,咱還是先說正事,我這回是要去京里了,你有沒有什麼事,要我跟董大公子說的,我可以替你帶書信。」

「進京么?那敢情好,奴家肯定要讓大人帶信,說他的好朋友,四恆的好股東,趁他爹屍骨未寒,就霸佔了他的庶母。」錦夫人邊說,已經輕輕的咬著趙冠侯的耳朵。

「好人,我真的熬不住了,這種事不能找夥計的,找了哪個夥計,他都會惦記著我的家產,我的生意。到時候鬧出是非,這爿基業就保不住。若是從來未嘗過那滋味倒也好熬,明明吃到了味道,又不許再碰,怎麼受的了。這些天,我都是自己苦熬,真的要挨不住,你就行行好,給我吧。」

雖然錦夫人今年也只三十齣頭,也算有幾分姿色。但兩人之間,原本只是戰略夥伴關係,甚至於從董駿那裡算,錦夫人要算他半個長輩。連趙冠侯都沒想到,兩人的關係竟會變成現在這樣。

慈喜在巡撫衙門住下不久,大明湖那邊,就已經選好了一大片地方開始修建行宮,原有的山東學政衙門,被併入行宮範圍之內,學政衙門另闢新旨修建。而所需的款項,除了提留解款之外,就責成各地官員報效。

在松江的盛杏蓀,一個人就拿了十萬兩銀子出來報效,讓不少官員暗罵其卑鄙無恥,國難當頭之時,不勸諫兩宮勿興土木,反倒以重金邀功,全無風骨。在痛罵之餘,這些官員也儘可能的拿出足以符合自己官位的銀兩報解,一時間,山東的金融業大為繁榮,四恆的山東分號生意興隆,業務量大為增加。

修建行宮的款項數目很大,趙冠侯將之全部存入四恆的山東分號內,算是給四恆注入了一股新鮮血液,資金鏈不斷裂,生意就能維持。這位錦夫人因此就拿趙冠侯當做恩主靠山,極力逢迎,先是準備以幾個家裡的遠房姑娘送去做小,不成之後,便以自己善於烹飪為名,請趙冠侯來品嘗山西菜。等到趙冠侯赴約時,卻在酒里下了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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