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姐妹重逢

火車在濟南車站停車,紅氈直接從趁門一路鋪到了接駕的席棚里,慈喜左右,一邊是李連英,一邊是小德張,在兩旁攙扶著。而昔日緊隨在側的崔玉貴,已經淪為階下之囚,未來的下場難以預測。

人一下車,幾道白煙升騰,卻是群金髮洋人在那裡高舉著相機拍照。阿、普兩國的領事,則脫帽鞠躬,向慈喜敬禮,隨行文武的心一緊,暗道:這些洋人簡直該死,居然未經許可就照相,若是因此觸怒慈喜,就又是一場風波了。

不想慈喜卻似老人見到頑皮的孩子一般,微微一笑,並未見怪,只吩咐著「瑾妃與三格格她們可先別下來,她們膽小,讓洋人這麼一嚇,非病了不可。」眾人見此情景,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心知此時的太后,已經不像在京里那麼霸道,尤其眼下還在談判,跟洋人的關係不宜激化,對於一些不足道的冒犯,已經不那麼在意了。

坐定之後,太監獻上茶盞,慈喜道:「叫袁慰亭進來。」

雖然一路上袁慰亭隨車護駕,但是慈喜招見他的次數卻屈指可數,對於這位疆臣,似乎沒有太好的看法。也讓一些人心生疑慮,是否袁慰亭此番弄巧成拙,太后到山東是禍非福。

天佑帝對於袁慰亭的憎恨,是深入骨髓的,即使在慈喜面前不便發作,但臉色也十分難看。

等到袁慰亭進來磕頭行禮之後,慈喜的臉上,卻帶著笑容,神態比之火車上可親的多。「連英,給袁大人搬一把椅子來,讓他坐下。這一路上,他很辛苦,既要保護我們的安全,又要管著他的士卒,上下里外,多少差事都一股腦的壓在他的身上,也真就難為他了。」

袁慰亭連忙道:「臣不敢言辛苦二字。為人臣者,不能為主分憂,便是有失臣節。臣既為疆臣,就該有負弩前驅,衛護聖駕之責,不敢說一個苦字。」

「很好,若是咱們大金的疆臣,都能像你一般想,這個國家,就能變好了。你可知,我路上為何不見你?因為我要是在路上見你,那些清流大臣,就會說你讓我來山東,是別有用心,是邀功請賞。我知道你的忠心,所以要保全你的名聲,你的前程,是你自己一刀一槍掙來的,不是靠邀功邀來的。這一路上,我看了,山東被你治理的很好,河南、山西,都不如你。毓賢給你留了個爛攤子,這麼短的時間,就讓你治成這樣,可見你的本領。我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此時若是再不嘉獎你幾句,就要寒了忠臣的心。」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才智魯頓,不堪重任,得封疆臣全靠兩宮恩典,臣不敢居功。」

慈喜笑了笑「別客氣,也別害怕,我說的都是真心話。那些個車站的洋人,沖我摘帽子,這是行禮吧?他們不記恨著我和他們宣戰?」

「老佛爺,那些洋人是兩國駐山東的領事,兩國交戰,也有交戰的規矩。現在咱們已經開始和談,他們絕對不敢記恨太后,更不敢有所冒犯。相反,兩宮是國君,他們是使者,見了您,就該施禮,這是到哪都要遵守的外交規範。誰敢冒犯兩宮,臣也不會饒了他們。阿爾比昂與普魯士,和卑職都有協議,彼此互不侵害,洋人不來攻我,我也不去殺洋滅教,山東很太平,不管有多少洋人,都是老佛爺的子民。」

「很好。這一回國難,你不在京里,不曉得我有多難。端王兄弟挾匪勢以自重,不把萬歲和我放在眼裡,在我的面前也敢大聲頂撞,還差點闖到宮裡對萬歲不利。這群亂臣賊子,當時已經把持了朝綱,我連叫了三次大起,最後還是被他們逼著宣戰,我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殺洋人,燒教堂,我是不贊成的。像毓佐臣那種搞法,我並不知情,亦不肯點頭。上諭里,連著說要地方上妥善保護教民,保護教堂,他們就是不聽話,也只有你這山東不錯,和洋人能夠和睦相處,這就是大功德。現在奸臣已經拿住,朝政該恢複了,有你們這干賢臣輔弼,這個天下總還有救。慰亭,我要往你肩膀上加擔子,你可要好好的做事。」

袁慰亭大喜,他這回同意趙冠侯的豪賭,就是求的這個結果,連忙跪倒在地,用力磕頭「臣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有你這話就好。我們的住處,你安排好了么?」

「兩宮行在,設在臣的巡撫衙門內。臣到布政衙門,與藩司合署辦公。」

慈喜點點頭「這是個辦法,但不是個長久之計,這樣,你從江南各省報效的銀兩里提一筆款,在濟南找個好地方,再新建一個衙門。總不能我一來,你就沒了住處,那我這個老太婆,就忒不明事了。這事要快,明年開春的時候,要修好。」

袁慰亭心知,哪有太后住舊衙門,自己在新衙門辦公的道理。她這麼說,無非是暗示自己,要在濟南修一座行宮,而且選的地段也要風景秀麗才好。不想其剛脫險地,又要大興土木。但是這種事如果拒絕不但觸怒兩宮,就連指望工程發財的內務府,也都一起得罪了。他連忙磕頭道:「臣遵旨。」

慈喜的車駕休息了一個小時,從蘆棚離開,前往山東巡撫衙門的行宮,等隊伍到了大明湖時,慈喜掀起車簾,向外看著。

「這裡就是大明湖啊,以前聽人說過,這是一處名勝,等到過幾天,再來這裡好好轉一轉?」

福子在旁陪駕,她的眼尖,此時看到一處建築,不由奇道:「老佛爺,那是什麼地方啊?好氣派的一棟樓啊。」

慈喜也看到了那座三層小樓,忙命小德張去打聽,時間不長,便有了結果。「老佛爺,那不是誰的產業,而是山東公產。趙冠侯把津門北洋大學堂的圖書館裡的藏書,都搬到了濟南,修了座濟南圖書館。把那些書,都存到了這裡。要不是這麼折騰啊,那些書當時就讓飛虎團燒了。」

「又是飛虎團啊,這幫人可也真是可惡,怎麼什麼都想燒啊。」慈喜哼了一聲「原來是個圖書館,好地方啊。自古來,山東就是出聖人的地方,這裡的文風很盛,藏書是一件好事情。這些書當初是費了大價錢買來的,能存住,就是好事,這圖書館比的上天一閣了。」

「比天一閣要強。天一閣的書,可不是誰都能看,只藏書,不能看書。就算是家中子弟,想要進去看也很難。濟南圖書館的書,卻是不難借閱,但是只許在裡面看,不許帶走。另外損壞是要賠錢的,這位趙大人,倒是個愛書的武將。」

慈喜點點頭「愛書好。武人就該多讀書,讀了書,才能明白道理,知道忠義二字。這個圖書館辦的好,回頭讓翰林們寫幾首詞,好好誇一誇這裡,我要看。」

等到了巡撫衙門之外,慈喜下了車之後,卻又有一奇。問一旁的李連英「連英,你聞一聞,這裡的味道,是不是比京里的味道還好?京城裡即便是這月份,外面也總有股子臭味,這裡怎麼這麼清涼?感情是這的風水這麼好,連味道都比別處好聞?」

李連英知道慈喜年紀大了,已經越來越貪圖享受,生怕其愛上濟南,死活不回京城,那就是很大的問題。連忙解釋道:「是山東修了公共廁所,不許行人在路上大小解,所以這路上一乾淨,味也就好聞了。」

「是這麼回事啊,很好,把這記下來,等回到京里,咱們也要修。堂堂首善之地,成天臭氣烘烘的,也不像話,不怪洋人笑話。告訴趙冠侯一聲,今晚上巡撫衙門設宴,他也得來,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有功賞,有過罰,我不會漏了任何人。」

蘇寒芝被沈金英接來了濟南,趙冠侯一到濟南,就放下公事,先去看她。兩人此番重逢,竟如隔世。見面之後相抱了良久,蘇寒芝仔細的端詳著他,目光里既是一片情義,更有份關心的情緒。

「冠侯,我看了那報紙,說你在路上,大戰哥薩克騎兵?」

「正是,那次我可露了臉,殺的那幫洋鬼子落花流水,姐,你要是當時在的話就一準高興,看看我多風光。」

「我要是在,肯定大耳刮子打你。你知道,那些哥薩克有多凶?萬一你受了傷,我可怎麼辦?我不求你得什麼功名,露什麼臉,我只要你平安就好,讓我看看,你受傷沒有。」

趙冠侯一笑「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晚上慢慢看,保證你看的全。」

蘇寒芝臉一紅「誰跟你說這個,我是說看你受沒受傷,我在德州和內森修女學包紮護理,你要是真受了傷,我要為你處理傷口的。既然沒受傷,那就是神佛保佑,我要吃三個月的長齋,替你還願。」

趙冠侯做了個苦相「三個月?不是吧?三個月不許吃葷腥,這怎麼受的了?再說……過幾天我們要辦喜事,又怎麼可能不動葷。」

「過去咱窮的時候,一年不吃葷腥,也是常有的事。我已經習慣了,沒關係的,再說是我吃長齋,不是大家吃長齋。喜事的話,你們吃葷我吃素就好了。」

她邊說邊任趙冠侯將自己抱在懷裡,將頭靠在他胸前道:「翠玉姑娘和鳳芝妹子,都是可憐人。尤其鳳芝妹子跟我一樣,也沒了親人。你要對她們好一點,不許欺負她們,否則的話,我是不會答應的。內宅里,也不要講那麼多規矩,請安奉茶的,全都免了,人家是老太后賜的婚,要請安,也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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