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炮轟使館(上)

韓榮軍令,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話說至此趙冠侯心裡已經明白上級的想法,自己也就有了方略。他又道:「中堂,卑職還有一件下情回稟。」

「說吧。」

「回中堂,我們武衛右軍的軍需器械,需要車輛轉運。卑職想……籌措幾百輛大車,由專人保管,任何人不得動用。一旦洋兵接近京城,這些大車轉運物資,就用的上。」

韓榮那本來就已經如同黃蠟的臉,似乎變的氣色更差,劇烈的喘息一陣之後才道:「局勢……真到了這一步?津門的飛虎團我們不提,練軍和前軍,難道還擋不住洋兵?」

「中堂,若只有練軍和前軍,事情可能還有轉機,但是現在有了飛虎團……卑職可就沒法說話了。曹福田在津門,帶著飛虎團民出去,捕殺前軍士兵,報廊坊車站之仇。兵民相仇,互不能容。前軍里也有不少兵卒練拳,而練軍的馬玉侖,與張德成也有嫌隙。張德成到軍營里,指手畫腳,干涉軍務過多,彼此之間,互為掣肘。依卑職看來,一旦洋兵補給充足,部眾調配完畢,津門怕是很難保全。卑職還想向您告個假,回津一趟,接一些親朋故舊,到軍中保護。」

「請假的事,暫時不準,等到先轟了使館再說。至於大車的事,我來想辦法,這兩三天之內,就會有答覆。你這個醒提的不錯,應該有賞。」韓榮從桌上拿起筆墨寫了道手令,蓋上自己的大印,又拿了支令箭給趙冠侯。憑這套手續,就可以從軍需糧台那裡支取錢糧物資,不會有什麼阻礙。

等到趙冠侯離開,福子從後面轉出來,將一個葯碗端到韓榮面前。等到韓榮用過葯,福子才問道:「阿瑪,他說準備大車,這話怎麼透著邪門?一共六營兵,他用的上幾百輛大車?這是拉什麼啊。」

「傻妞,他說的話是暗話,不是指他自己,是提醒我,為兩宮準備大車。津門一旦有失,洋人長驅直入,京城就守不住。一如當年燒園子的時候,兩宮還是得出奔。這回跑到熱河恐怕都不成,宮裡沒有車,如果倉促著走,要什麼沒什麼,那就抓瞎了。現在弄車,開始裝東西,到時候走也來得及。」

福子一驚「阿瑪,不是說武衛右軍很能戰么?怎麼他們進了京,咱們還要走?」

「他再能戰,也就是前後八營兵,頂不住這麼多洋人。再說,我要武衛右軍進京,本就不是為了打洋人,而是為了鎮住董五星。如果不是他們進城,我看咱的府邸也保不住,早晚也得叫後軍搶了。我這就想辦法找車去,不光為兩宮備車,咱自己家,也得準備幾輛,這麼多家當,不能都便宜了洋人。你去,把大管事叫來,我有話對他說。」

趙冠侯拿了手令離開韓府不久,就和自己手下的兩營兵匯合。這支人馬進城之後,得了高進忠的傳信,後又遇到快槍哨的人,因此知道往哪裡走。曹仲昆等部,正自南苑向這裡趕,趙冠侯則帶著自己這支人馬直奔武衛中軍的武庫支銀支糧。

武庫外頭,卻是已經讓人圍個水泄不通,足有幾百人圍在那裡,大車胡亂停了六七十輛。其中大部分是纏紅巾的飛虎團,還有一些是光著膀子,提著鬼頭刀的武衛後軍。

這些人的態度一向蠻橫,對待軍需毫不客氣,推來搡去,罵聲不絕。

「快!快把倉庫打開,爺們前面玩命,你們在後面躲清凈,這還有理了?現在前面要槍沒槍,要糧沒糧,這怎麼打仗?」

幾名管軍需的糧台,品級全都不低,最小也是個候補道員。可是現在京城裡風氣已亂,官身壓不住亂軍,好在身後有幾十個護兵,外加倉庫的大門結實,上的泰西洋鎖,不易破壞,否則非叫這些人搶了不可。

他們拚命搖著腦袋「幾位,幾位聽我說一句。實在是沒有中堂的手令,根本不能支錢糧。你們拿來端邸的令箭也沒用,王爺管虎神營,不管我們武衛軍。這是武衛軍的庫房,不是虎神營的庫,你們來錯地方了。」

話音剛落,這名軍需的臉上便挨了一記耳光,一名頭上纏著包頭的武衛後軍軍官道:「放P!老子不是武衛軍的人?我憑什麼不能領軍需!中堂再大,還能大過王爺去?大阿哥都是王爺的兒子,王爺寫道手令,憑什麼就不能從庫里支錢糧?這是大金朝的官庫,大金朝的子民為朝廷打洋人,就能從朝廷拿錢糧。這個時候分什麼虎神營、武衛軍,你說,你是不是漢奸?」

幾個飛虎團的師兄聽到漢奸二字,頓時興奮起來,大叫道:「沒錯,他就是漢奸!這幾個軍需,我看不是好人,都是勾結洋人的二毛子,砍了,全都砍了!」

那些負責護衛的官兵,一來人少,二來多是旗人,裝樣子還成,真與後軍及飛虎團開打,心裡先發虛。竟是沒人過來保護自己的長官,就在這當口,猛的後面響起兩聲槍響,將那些團民及後軍嚇了一跳。

等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趙冠侯一馬當先走在頭裡,手裡舉著一支左輪手槍,槍口還冒著煙。「我乃二品總兵實授武衛右軍炮標標統趙冠侯,奉太后懿旨,進京勤王!爾等光天化日,要殺朝廷命官,搶奪官庫,是要造反么?來人啊!」

他一隻手舉著槍,另一隻手,則摸出了韓榮的大令「中堂大令在此,把這些亂兵,都給我抓起來,砍了!」

韓榮軍令此時已無多少約束,除非本人親至,否則很難彈壓亂兵。但是趙冠侯身後跟著兩營兵弁,遠處還有大炮。這些人一見就知,是請來炮轟使館的炮隊。這支人馬威名在外,裝備精良,心狠手辣。說殺人,是絕對不會含糊的。

因此殺令一下,一營步軍舉起步槍就衝來抓人,那些落在後面的團民甫一舉刀,這邊槍聲立刻響起,十幾個飛虎團民飲彈倒地,余著頓時作鳥獸散。這一營兵往來追逐,連同後軍加上團民,前後抓了五十多人。趙冠侯隨手一揮「全都砍了,把腦袋掛起來,我倒要看看,今後誰還敢搶倉庫!」

那些管倉糧台死里得活,對於趙冠侯自是千恩萬謝,手令只是簡單看一眼,疊起來放到袖內,就命人打開倉門。「這幾庫的東西,趙大人隨便拉吧。反正您不拉,早晚也是得沒。這幫亂兵亂民,已經無法無天了,他們天天來,您不能次次都到,早晚庫房也得叫他們搶光。與其這樣,還不如咱自己人先拿走。」

庫房裡有從戶部庫房裡提來的十萬兩官銀,本是用來發犒賞的,還有五千石糧食,備以軍食之需。另外就是槍彈、炮彈,以及五百箱手留彈,還有幾十箱未曾開封的步槍。武衛軍管理混亂,加上拳亂一起,諸事皆廢。這些物資的存在,有的連韓榮自己都不知道,幾個糧台原本是想靠山吃山,發一筆財,不想遇到一群不按規矩辦事的,差點丟了腦袋。索性做個順水人情,全都讓右軍隨意提取。

那些團民與後軍來索軍餉軍食的時候,本就帶了不少大車,被趙冠侯的兵一通殺戮,大車盡為繳獲,這時正好裝上這些物資揚長而去。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幾個糧台就對倉庫里剩餘的物資進行了二次提取,接著才命人鎖了門。反正可以把罪過推到武衛後軍和飛虎團身上,自己自然就要從中發一筆橫財了。

趙冠侯提走的白銀給士兵發了餉和犒賞,所剩仍然極多。手裡有錢有糧,部隊就有士氣。大隊人馬排著陣勢,向著東交民巷前進,走到中途,就遇到了武衛後軍的董五星。

其人出於草莽,本是當年陝甘大飢時,趁亂而起的流民帥。後來受了招安,歸順左季高部下,因立有戰功,一路保舉提拔,現在做到了提督軍門,手上的武衛後軍兵馬最多,作戰也極為剽悍。這次攻打東交民巷,其部就是主力。

他年紀已經過了五十,可是絲毫不見老態,身材粗壯,相貌威武,雙目之中布滿血絲。手下帶的一百多名護兵,都是長身大面的壯漢,手持步槍,背後背著鬼頭大刀。

這些步槍在後軍而言,就是最為先進的武器,非主將親兵不能配備,但是與武衛後軍的裝備比,還是遜色幾分。

這一來,那些親兵的神色里,怒意更盛,隨時都可能開槍擊發。見他們一臉殺氣,霍虯連忙擺擺手,趙冠侯的前軍迅速從四列前進縱隊變成兩列橫隊,步槍也都摘在了手裡,顯然隨時可以進入發射狀態。

趙冠侯見那面董字大旗,就知道來者身份,卻不下馬,只在馬上一禮「董軍門?在下袍褂在身,多有不便,就不給您行大禮了。怎麼,您這是有什麼軍務?」

董五星在馬上打量了一陣趙冠侯,兩隻環眼內,噴射出憤怒與仇恨交織的目光。後軍與淮軍頗為類似,雖然其兵源大多為招安土匪、強盜、亂民,但是編練成軍之後,則視為兄弟。彼此以恩義相結,生死相托。

除去湘軍幾營自成體系外,其他部隊之間較為抱團,殺一人則全伍震動。前者慈喜太后欲懲辦殺害上杉彬的後軍兵卒時,董五星就直言,殺一人,則全軍都會兵變,把懿旨生擋了回去。

今天一口氣被右軍殺了十幾個後軍兵將,他哪裡忍的下這口氣。此時仇人見面,以他本心,便是揮軍殺上去,將趙冠侯斬殺當場出了這口惡氣。

可是趙軍兵力並不比後軍為少,且董五星是打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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