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東南互保

由於戰爭的威脅,津門碼頭上,已經看不到幾艘船,偶爾有商船,也都是懸掛著阿爾比昂國旗的太古公司貨輪。昔日繁華的水陸碼頭,竟有幾分蕭條之相。讓人見里,心裡不勝唏噓。

等船到德州時,情景卻是一變。西關碼頭外,大小貨船等待進入碼頭卸貨,千帆百舸,熱鬧非凡,與津門形成鮮明對比。甲板上,趙冠侯與毓卿並肩而立,欣賞著這繁華景象,心中,自有幾分得意。

尤其是毓卿,粉面上帶著壓抑不住的笑容「與京畿相比,這裡倒是個世外桃源的模樣,要是阿瑪他們也搬到山東來,就能落個眼不見為凈。京裡面就由著他們折騰去吧,愛折騰成什麼樣,就折騰成什麼樣,我們不管了。」。

王五則站在甲板的另一端,一語不發,不知做何想法。他本來看著這些鏢行夥計的家眷上了船,轉身便想離開,可是源順鏢局的鏢師趟子手,都對王五敬如神明,總鏢頭去哪,他們肯定要跟隨。這樣一來,王五若是回京,這些部下必要跟隨。

可是如今京城裡已是是非坑,飛虎團、虎神營乃至洋人,皆無善類,好不容易得出險地,自不該再回去送死。何況這些子弟家眷初到山東,諸事不諧,離開家裡的頂樑柱,不知道該如何生活。幾番權衡之下,他也只能為了一干生死與共的部下,先到山東待上一陣再說。

另一位上到甲板上的,則是四恆的那位錦姨娘。她看著這些商船,不由贊道:「德州不愧是四方通衢,真箇是熱鬧地方,津門碼頭可比不了這裡。毓佐臣治山東的時候,我也來過山東,德州那時候遠沒這麼熱鬧。只有趙大人這樣的能員,才能把德州治理得如此繁華,您說德州的洋貨比津門好,我可是要信了。」

四恆的女眷聽到要租用洋船,都有些害怕,洋人紅鬍子綠眼睛,且男女有別,若是蒙受污名,就只有死路一條。是以上了船之後,大家基本都在艙里待著,輕易不敢外出。不管是暈船吐的天昏地暗,還是憋的難受,都只有強忍。毓卿的母親如果不是管不住,甚至不想讓女兒離開自己視線,生怕出了什麼意外。

只有這位錦姨娘毫不在意,不但在甲板上乘涼看風景,與船長、大副也能有說有笑,倒是個很難得的開化之人。天生,就適合現在的德州。

趙冠侯聽她誇獎,笑著一拱手「夫人過獎了,這話我可不敢當。我只是個武將,管理地方的事,主要還是知府和我們袁撫台的功勞,我就是一個幹活的。您把這功勞記在我頭上,就算錯人了。」

「那可不是,大金的能員,我見過不少,可是能和洋人把商務辦的這麼好的,不多。原本四恆的分號,是想開在濟南,可是現在我要考慮考慮,第一個分號,應該設在德州。」

毓卿當然支持這個安排,這樣對自己的情郎大有好處,可是她又有些擔心「老佛爺對列強宣戰,山東這裡又該如何自處?如果也與洋人開兵,這些東西,怕是都維持不住。」

「山東的局面,是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哪能說毀就毀,老佛爺宣戰,是老佛爺的事,山東怎麼做,也要看我們山東的實際。」趙冠侯指了指港口外那無數懸掛泰西各國國旗的商船「這麼多洋船,都去打了,我們去賺誰的錢?讓誰來給山東投資?反正在山東,我是不會主動挑釁洋人的。」

眾人正說著話時,從港口裡衝出一隻浪里鑽小船,上面站定一人,一身馬弁打扮,離的近了卻認出來,正是唐天喜。來到大船以上,唐天喜先是給十格格見了禮,又對趙冠侯道:「宮保已經到了德州,有要緊的公事,請冠侯去談。你先跟我去見宮保,其他的事,慢慢料理。」

袁慰亭離開濟南親至德州,可知事態非同小可,沒人敢阻攔怠惰,等到了德州知府衙門,只見這裡已經變成巡撫臨時駐地。衙門外,大批官軍列陣以待,弓上弦刀出鞘,如臨大敵。趙冠侯心內嘀咕「難不成宮保真的犯了病,要聽老佛爺的話,和洋人開打?」

帶著滿腹的狐疑,一路到了衙門的西花廳,袁慰亭於上高坐,余者再無他人,顯然是要有些機密的事情要談了。唐天喜知趣的告退,順手帶上了門,趙冠侯上前磕頭施參,袁慰亭已經一把拉住。

「沒有外人的時候,這些俗禮,就能免則免吧,來,坐下說話。」

趙冠侯剛剛坐定,袁慰亭就開口道:「你讓霍虯帶回來的東西,我已經看到了。那些快槍,可是北洋的家底,都被你給搜刮一空了。這且不說,豐制軍辛苦一番,費盡心思,最後被你得了便宜。若是他將來知道真情,你說他能饒的了你?」

「姐夫,咱是一家人,豐制軍是外人,我自然是幫親戚,不幫上官。豐制軍想要發一筆洋財,我當然不能看著肥水流到外人田裡,總歸替他照顧家眷,也得收點好處不是?再說從津門拉來那麼多人,安頓都要花費,他是直隸總督,也該為自己的子民出點氣力不是。」

袁慰亭哈哈一笑「就你的花頭多。不過,這話倒也在理,制軍的家眷,我已經派人妥善保護,不讓她們衣食有缺。至於那筆款,除了安頓津門流民以外,更重要的,就是可以當咱的兵費。老佛爺這次宣戰列強,山東有勤王之義,兵隊調動,糧餉撫恤,就從這筆錢里出了。」

趙冠侯問道:「姐夫,您是說,你打算聽老佛爺的話,跟洋人開打?咱們山東好不容易經營出這點家當,若是與洋人開戰,轄地的洋人必然走避入威海、膠州。咱們之前剿團安民,築巢引鳳的功夫,就都白廢了。若說勤王,我們的四營兵就在京城,山東自己的防務,也很要緊。畢竟在膠州就有普魯士人的部隊,大家彼此牽制,互相掣肘。有我們的兵隊在,普魯士人也無法抽出大軍來攻打京城,這也是為了朝廷著想。再要抽兵,咱們自己的防地,也很吃緊啊。」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姐夫,這裡沒有外人,我就與您說幾句家裡人的話。若是太后要咱們剿拳,自是責無旁貸,小弟就包打前敵。若是打洋人,那就得三思而後行,咱們積攢這點家底不容易,如果和洋人拼一個兩敗俱傷,小弟覺得,是得不償失之事。那道宣戰詔書,根本就是亂命,以一弱國啟釁天下,勝負不卜可知。這是個火坑,我們何必巴巴的跳進去,自尋煩惱?今日主戰之臣工,他日首領是否得全,我看,也在兩論。」

「你說的這些,是沒錯的。」袁慰亭點點頭「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只講對錯,而是要講個君臣之義的。咱們是為人臣子者,一定要聽君上的旨意,否則不就成了亂臣?太后既然有詔,咱們就不能不動,不管怎麼樣,這王總是要勤,兵總是要派。再說,現在和各國,怕是不打也不行了,你這幾日在船上,消息不通,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克林德死了。」

趙冠侯一愣「克林德死了?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小弟到京時,他還抓了幾個飛虎團,在公使館槍斃。難道是,飛虎團打進東交民巷了?」

「那倒不是,殺他的也不是飛虎團,而是武衛後軍。」袁慰亭搖了搖腦袋,神色間也很是有些尷尬。畢竟兩國交戰不戮行人,這是自春秋以來,就有的道義。

隨便就殺了別國公使,從法理上先就站不住腳,更何況,克林德一死,與列國談和的希望,差不多就宣告破滅。以弱國而敵天下的荒唐事,恐怕真要發生。他知道趙冠侯對這部分情報不掌握,特意為他分說。

「老佛爺給洋人下了命令,要求洋人十二個時辰之內,離開京城。兩國交兵,驅逐行人倒是常有的事。可是使館存在多年,物品眾多,十二個時辰,如何搬運得乾淨。再者,京里到處是飛虎團,京外面就更不必說,朝廷不派兵保護,這些洋人又怎麼走的了?克林德就是去和朝廷做這方面交涉,離開的東交民巷。轎子行到東單牌樓總布衚衕口,眼看就到了總辦衙門了,遇到一隊神機營的兵。不知怎的,神機營就開了槍,把克林德當場打死,身上的物品也搜刮一空。隨行者中彈受傷,狼狽而逃。你說說,這仗還有個不打么?」

趙冠侯對於這個曾經的情敵,自然沒有好感,可是他卻也知道,殺戮一個外交使者,這不是一件小事。當年阿爾比昂與卡佩聯軍火燒圓明園之前,不也是僧王將外交使團囚禁折磨么?沒想到,幾十年後居然舊事重演,金國朝廷在同一個地方,跌倒了兩次。

「咱們在普魯士,也有公使,這要是普人報復,我看呂海環呂大人,是別想活著回來了。」

「還好,從里曼侯爵那裡得到的消息,呂大人沒被普人戕害。不過普魯士皇帝震怒,已經發布了很強硬的命令,這次不光是要對我國宣戰,而且所採取的手段,將會格外激進。山東地面的情形,也很複雜,李曼侯爵與我談了幾次,大家目前的觀點比較一致,兩不相犯,彼此互不攻擊。」

他邊說話,邊從一旁的錦匣里,拿出一份電文「你且看看這個再說。」

趙冠侯取了電文出來,只見上面寫著:

「廿三署文,勒限各使出京,至今無信,各國咸來問訊。以一敵眾,理屈勢窮。鐵勒已據榆關,扶桑廣島鎮台師出防地,阿爾比昂諸國亦必發兵。瓦解即在目前,已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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