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掃地出門(下)

約齋內,那美婦人端詳著趙冠侯,上下仔細的打量,彷彿要把他嚼碎了再吞進去一樣,看的趙冠侯骨子裡發麻。看了良久之後,開口問道:「你就是那個趙冠侯吧,二品大員,倒是不小。你今年多大了?」

「回夫人的話,我今年二十一。」

「歲數小了點。毓卿還比你大著幾歲呢,今天叫你來,是有些話,要跟你問個清楚。前者大阿哥哭著鬧著要毓卿,這不是什麼秘辛,四九城裡都傳開了。她一聲不響的躲到山東去投奔你,你要說你們兩個沒什麼,我可是沒法信。但是你可知道,她今年都二十四了,女人比男人大著三歲,你就不嫌棄?」

毓卿臉色一紅,以膝代足,來到那女子身前,小聲道:「額娘,您是說,我們的事,您已經知道了?」

「不是我知道了,是都知道了。我在這裡面,算是知道的晚的那個。毓卿啊,娘平時很少管你,這裡的原因,你自己清楚。我覺得對不起你,總想著補償你一些,讓你活的自在點,再者,也是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可是這回,你實在是太過了。」

那婦人邊說邊起急,忍不住一陣咳嗽,毓卿連忙拉住那婦人的手「額娘別生氣,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可別惱。咱們有話,回家去說好不好。」

趙冠侯苦笑一聲「毓卿,你的方寸亂了,王爺把咱們叫到府里,多半就是說這事,你現在說要走,怎麼可能?」

他又對那婦人道:「既然話說明白了,我該叫您一聲伯母,晚輩和毓卿之間,彼此貴在交心,從未考慮過年歲。只是晚輩知道,自己的官職身份,都配不上毓卿,所以這事始終沒敢提。只想著有朝一日,把官做的大一點,有了資格,再來提迎娶的事。可是話已經挑明,那就沒必要藏著掖著,晚輩確實想要娶十格格為妻,請夫人成全。」

他摘下頭上的暗紅頂,在方磚上磕起頭來,那婦人搖頭嘆息道:「你跟我磕頭有什麼用?這孩子的婚事,我又哪能做的了主?再說,你們兩個……你們兩個好糊塗。就算是想要做夫妻,也要講個規矩禮數,哪能任性而為,這一回,怕是要出大亂子。」

她正在彷徨無計的當口,門外聽差高喊起來「王爺回府!」

一連聲的喊下去,時間不長,外面就有腳步聲傳來,門帘掀起,打帘子的正是慶王的長子承振。隨後,便是慶王大步流星的走進來,他面沉如水,手上拎著一條既粗且長的馬鞭,鞭梢握柄處如同個小棒槌。看了看跪著的兩個人,哼了一聲,坐到了主位上。承振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腳步輕快的端了茶水進來「阿瑪,您老用茶,您可千萬別發火,仔細氣壞了身子骨。」

「滾!滾外頭去,這屋裡你不許待,下人都給我趕走。誰敢聽這屋裡的話,就一概打死。還有,沒我的話之前,什麼人都不見,明白了么?」

「阿瑪放心,兒子明白。」承振賠著笑,又說道:「阿瑪,妹子歲數小,年輕不懂事,被人騙了也是難免,您別生她的氣……」

「滾!」慶王手中的鞭子在空中虛抽一記,承振嚇的雙手抱頭,連滾帶爬的就逃了出去。趙冠侯與毓卿都知不妙,多半是私情事發,尤其十格格秀臉蒼白,幾無血色,只喊了聲阿瑪,就被慶王狠狠瞪了一眼。

「你眼裡還有我這個阿瑪?趙冠侯,你先別說話,我跟我閨女算帳,算完了帳,咱兩也有帳算。老十,阿瑪問你幾句話,你給我好好說,說實話。要是有一個字的瞎話,咱們父女的情分,就算到頭了,你懂了沒有?」

十格格自記事以來,胡作非為,禍闖的無數,但是從未見慶王如此發火。心內著實有些畏,點頭道:「阿瑪只管問,女兒一定說實話。」

「說實話就好,年前,抱犢崮出了架洋票的事,趙冠侯去山東救洋人,那是八月的事,等到年底的時候,也就是你去河南之前,你在京里,去找了什麼人?」

十格格一聽這問話,如被雷擊,身子一陣顫抖,偷眼先去看趙冠侯。慶王哼道:「你別看他,我現在問你話呢?給我說,你去找誰了?你不是要跟我說實話么?」

「回阿瑪的話,女兒……女兒去找了同人堂的蕭五爺。」

「你找他,幹什麼?」

「要他開了一副……方子,抓了……抓了葯。」

「恩,抓了葯啊,正好,你給我說說,你抓的是什麼葯,也讓趙冠侯聽一聽。我告訴你,蕭五開的方子都有底方,現在底方就在我手裡,你說說看,看咱兩記的一樣不一樣。」

十格格並未回答,而是看向自己的母親,那婦人無奈的一搖頭「毓卿,你阿瑪什麼都知道了,你就別抵賴了。」

毓卿看了一眼趙冠侯,神色里既有惶恐,又有愧疚,半晌之後,才小聲道:「那是一副……一副……落胎葯。」

趙冠侯聽到這三個字,不由想起,自己出京之前,兩人最後一次相處時,確實都想著這一分別不知道又要多長時間,不免有些放縱。加之他對十格格用情不像蘇寒芝那麼深,於男女情事上,憐惜之意也少,當時顧著自己痛快,槍炮齊轟,不想就此命中了靶心。

不管十格格如何膽大豪放,畢竟在這個時代,受這個時代束縛,不可能以雲英未嫁之身,真的給自己生孩子。何況以她的身份,生了孩子秘密也守不住,不知道更會鬧出什麼風波。

是以趙冠侯對於她落胎能夠理解,可是從這個時代男人看重香火,注重血脈延續這個方向看,十格格落胎這種行為,在自己男人那也是個難以饒恕的罪行,不敢對自己說明。可惜的是,她要是早說,自己多半就猜到事發,今天突如其來,怕是眼前虧難免。

慶王那裡已經暴跳如雷,如同一頭髮怒的雄獅一般咆哮起來「落胎葯!老十,你倒真給阿瑪做臉,居然跟這男人,有了孩子!你大哥承振平日里混蛋事乾的多了,但他是個男人,不管怎麼胡鬧,都沒有關係。可你不一樣,你是我的閨女,是個女兒家,得要臉面,得知道分寸。我不管你,是以為你懂得這些,不想你卻坑了你的阿瑪。蕭五那人的嘴巴再嚴,也防不住有心人的打探,現在我怕是成了四九城第一個大笑話,人們都知道,老慶的寶貝閨女,未曾成親就先懷了男人的種!你讓我今後怎麼出門,怎麼見人!」

他越說越怒,皮鞭猛的一掄,正打在毓卿肩膀上,將她抽的痛呼一聲,摔倒在地。房門忽然被打開,承振伸進頭來「阿瑪,您打錯人了,這種事得打男的,不能打女的。妹子吃虧了,您怎麼還打她,打那個姓趙的啊……」

話音未落,青花茶碗已經飛過來,總算承振躲的快,茶碗貼著鼻子飛過去。嚇的他連忙關上了門。

慶王手上的鞭子,復又掄起,接二連三幾記鞭子落下來,將毓卿打的滿地翻滾,一聲聲慘叫聲中,鮮血已經滲出,衣服已經被打爛了數處。那婦人看不得女兒吃打,猛的跪倒在地,抱住慶王的腿「王爺,你饒了毓卿吧,她……她也是命苦啊。如果她是個真正的格格,也不至於如此。」

「你……你教的好女兒,卻還說這種話為她開脫么?你的帳,我也得跟你算,我先收拾了她,再來教訓你。」

他猛的推開那婦人,皮鞭再次落下,可是這回,鞭子並沒有落在毓卿身上,而是被趙冠侯一把攥住了鞭捎。慶王看看他,冷笑一聲「小子,手夠利索的,怎麼著,想跟本王比畫比畫?」

「晚輩天膽不敢以小犯上,只是有句話,對王爺說。方才振大爺說的極對,這種事,錯永遠在男人,不在女人,沒有我,也就有不了這個孩子。您要殺,要剮,沖我來,別為難毓卿。這頓家法,我替他領。」他說話之間,自己伸手解去外衣,又把裡面那件黃馬褂脫了下來,蓋在毓卿身上。

「王爺,您的鞭子,總不能往黃馬褂上打吧。晚輩身上什麼都沒有,您只管打,晚輩是武人,扛的住。」

「冠侯……這是我家的事,你別管……」毓卿不知父親的火到底大到什麼地步,生怕激怒了他,趙冠侯性命難以保全。連磕幾個頭道:「阿瑪,您先讓趙冠侯走,女兒在這裡受家法。他是朝廷二品大員,身上還擔著辦交涉的差事,您不能……」

「二品,二品官在我眼裡算個X!」慶王手中的鞭子猛的甩出,一聲爆響聲中,趙冠侯的胸前,登時就多了一條鮮血淋漓的傷口。只是他身形綳的筆直,既不閃避,也不叫疼,反倒是十格格嚇的驚叫了一聲。慶王冷笑道:「我倒是忘了,你是混星子出身,不怕疼。那行啊,我今天倒要抻練抻練,看看是你骨頭硬,是我的鞭子硬!辦洋差,辦洋差本王手下有的是人,也不是非差你一個辦不成!打死了你,也不過就是上個摺子的事。看在仲華的面子上,我給你留條道,今兒個你要是知道厲害,就給我喊一聲錯了,抱著腦袋滾出王府,我就饒了你。不然的話,你哪也別去了。」

慶王每喝一聲,皮鞭就猛抽一記,趙冠侯身上,很快就出現了一道又一道傷口。他出手極有準頭,只傷軀幹,不傷頭面,鞭子落在人身上,每一下都帶起片片血肉。十格格急道:「冠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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