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凶信

車外北風呼嘯,車廂內溫暖如春,頭車依舊是之前到山東處理人質事件時的那輛特製花車。車廂里安有吊燈,裝有暖氣,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紅絲絨沙發與座椅,盡顯奢華。

沈金英、蘇寒芝兩人對坐著,兩人各自都有個上好的酒精藥棉加熱懷爐,絲毫不覺得冷。蘇寒芝經過簡森夫人的培訓,已經有了幾分大家閨秀氣質,於普通社交場合也能應付一番。

但是在沈金英面前,還是很有些拘謹,不敢多言多語。相對而言,沈金英就比較大方,大毛出鋒白狐氅衣,脫下來掛在衣架上,身上穿著大紅閃緞夾襖,一邊看著那懷爐一邊道。

「這洋玩意做的就是好,不用放炭,就那麼暖和,冠侯心可真細,什麼都想到了頭裡。送的這個,貼心的很,能嫁這麼個男人,妹子你是有福的。」

「大太太嫁與帥爺,才是真有福的。冠侯就是在外面跑,可能見過的東西也多了,所以才知道這個。大太太用的滿意就好。」

「別喊大太太,喊姐,我和冠侯是姐弟,咱們是自己親戚,就不用跟我客氣。看你一路上心事忡忡的,是不是擔心他討了小的,就冷落你?別怕,有我給你撐腰,他敢對你不好,我第一個不饒他。」

蘇寒芝自然不敢在沈金英面前提什麼大小之分,連忙晃著頭「沒有的,哪有什麼什麼小,都是冠侯的女人,而且我和孫當家當初就認識,心裡也沒彆扭。我只是……只是有點捨不得家……」

「還騙我?」沈金英微微一笑「你忘了我是什麼出身?在我眼前想使詐術,可沒那麼容易。咱們女人的家,就是自己心裡那個男人,他在哪,哪就是咱的家了。你心裡的病,我知道,我不跟你一樣,都是生不出孩子的,那又怎麼樣呢?只要男人心裡有咱,有沒有孩子,都是一般。」

她向車廂後看了一眼「你家裡那個做飯的丫頭跟你挺親,朝她借個肚子不就好了?到時候孩子一生下來就跟你,喊你做媽,跟你生的是一樣的。再說這種事,最關鍵還是看男人,你放心,冠侯他絕對做不出易妻的事,他敢做,我就讓容庵摘他的頂子!」

趙冠侯早在蒙陰剿匪之後,就給蘇寒芝送了信,讓她到山東來,夫妻團圓。可是蘇寒芝不是推脫身體有病,就是說父親靈柩不便,遲遲不動身。

究其原因,自然還是在她無法生育這個問題上,自慚形穢,總覺得不配做大婦。尤其知道趙冠侯納了新寵,自己就有退位讓賢之心,想著孫美瑤那裡生下個孩子來,自己就把大婦位置讓了給她,只做個側室位分,不能占著大婦位置不放。

可是袁慰亭在山東已經站穩腳根,就要接家眷團圓,除了自己以外,右軍將弁家屬也有不少要接到山東。袁慰亭幾個側室全都未提,只要沈金英到山東。沈金英出發前,就特意叫上了蘇寒芝,她就沒法不動。不管怎麼說,她也不能拂了沈金英的面子。

她心裡固然念著趙冠侯,擔心心上人飲食不周,水土不服,又怕是槍林彈雨難免傷損,恨不得一步飛到他身前,看看他是否如往昔。可一想到,到了山東就要面臨兩個女人共享一個男人的局面,心裡就總是有些不痛快,神色間也不怎麼好。

聽沈金英一說,她反倒為趙冠侯分說「姐,冠侯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易妻的。我只是……只是有點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沈金英一笑「妹子,那你說姐姐配的上容庵么?這男女之間,哪有個配或者不配?不還是看個緣分?你就說你自己,現在津門租界里,可有不少人是你九河俠隱的書迷,你一到山東,第一個著急的就是雄野松,剩下那半本無人生還,他還不知道該怎麼辦。你這樣的才女,要是看不上冠侯,包準一大堆男人搶著要娶……」

蘇寒芝臉一紅,兩人正說著笑話,忽然車速漸漸慢了下來,隨即就有陣陣喧嘩之聲。由於內外溫差大,車窗結了層薄冰,看不到外面情景,沈金英只好問道:「來人,去問問車上,出什麼事了?好端端的,這車怎麼就慢了?大冷天,就算不能早一步到濟南,也別放到半路上啊。」

話音未落,負責護衛的李秀山自外面走進來,他的表情極是凝重,對兩個女人施了個禮「大太太,弟妹,情形不對勁,路被人破壞了,我怕是有響馬。」

「響馬?」沈金英哼了一聲「我還頭回聽說,這坐火車也得雇鏢行的,你們這百多號人,是幹什麼吃的。有響馬,就給我打回去。你們手裡一水的西洋快槍,難道還頂不住一群響馬?」

「話是這麼說,可是情形,誰也包不準。按說這一帶是該沒有賊的,誰知道這是……」

他話未說完,只覺得腳下的地毯微微顫抖,彷彿整個地面,都在這一剎那間顫抖。沉睡千年的巨獸,似乎有了蘇醒的跡象,隨後,如同海潮般的吶喊聲,就從外面傳了進來。

吶喊的具體內容,一時還聽不清,但是聲浪如同海潮一般,任誰也聽的出,來者人多勢眾,不知來了多少人。

李秀山面色一沉「二位夫人,恐怕事情不是那麼簡單,請你們離車窗遠一點,其他的事,交給卑職。」他起身抽出左輪槍,便去指揮衛隊。沈金英拉住蘇寒芝的手,安慰著「妹子別怕,我們車上有百多名衛士,槍彈帶的也多,就算是有響馬,也是他們自己吃虧。」

蘇寒芝雖然聽她說的有把握,但是從她手的微微顫抖中,也可以感覺出這貴婦人雍容背後,所藏的緊張情緒。這節列車是專列,只載了一些夫人女眷,外加扈從馬弁。按說這消息是該保密的,可是響馬單單找上這車,到底是正好撞了大運,還是蓄意為之。

從方才地動山搖的動靜上判斷,屬於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護衛人馬太少,對上這麼多敵人,縱然有槍彈,也未必能勝。萬一落在這些盜賊手裡……下面的情形,她便不敢想像。

馬鳳喜提了鐵棍,從餐車那邊趕過來,蘇寒芝朝她點點頭,吩咐道:「好生保護大太太,我不用你管。」隨後就從一旁的衣箱里,翻出了趙冠侯留給她的那支護身手槍,按著丈夫曾經教過的方法,一發一發壓上彈藥。

「妹子,你會使槍?」

「只學過,不算會,打人打不到,但是打我自己,還是可以的。」蘇寒芝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但是語氣卻格外鎮靜,她顯然已經做好了殉節的準備,且沒有什麼畏懼。

稀疏的槍聲已經響起,開槍的並非是衛隊,而是進攻的一方。他們的槍支不多,大多是土槍,滑膛槍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由於風雪影響,火繩槍和弓箭,威力都大打折扣。但是總歸人多勢大,依舊有幾發槍彈,打碎了車窗的玻璃,冷風混著雪,從缺口裡瘋狂的灌進來,寒冷驅逐了曾經的溫暖,寒意直入每個人的骨髓之內。

天氣入冬,離年越來越近,各路兜剿拳民的部隊,都找個大城名邑駐紮,圖的是讓手下兒郎過的舒坦一點。趙冠侯的炮標,進駐的便是臨近直隸的臨清州。這裡本也是綠林響馬聚集之所,多有強人出沒。自從毓賢為巡撫以來,城內的治安大為好轉,但是到了鄉下,依舊有可能遇到響馬。

趙冠侯大軍到了地方,便與州官以及地方上的駐軍配合,著實清了幾次鄉,收編了一些匪部,剩下的就都剿了。被解救的肉票有幾百張,內中還有幾個是本地的士紳。有了這個香火情義,部隊駐紮時,地方上就比較配合,加上這支人馬積蓄頗豐,買東西付現錢,也守規矩,很受地方歡迎。臨清知州已經邀請著這炮標一定要在城裡過了年再開拔,有這麼一路大軍在,這個年,總可以過的消停。

孫美瑤不再叼煙袋,而是抱著膀子,斜靠在牆上冷哼著「就算那知州不請,反正你也得留下對吧?寒芝的火車從直隸過德州進山東,你就好第一個去迎接。要不是友軍先進了德州,我看咱過年就可以在德州吃扒雞了。」

趙冠侯這一標,如同孫美瑤的一營,也是編製大的嚇人。除了炮兵兩營,又有步兵兩營,騎兵一營,工程兵、輜重隊各一哨,幾個管帶哨官,這時都不在房裡,房間內只有他們兩人。他便也沒什麼顧忌,一把將孫美瑤抱住。

「怎麼,還吃上醋了?我確實就是想在這駐軍,為了早點見到寒芝啊。你想想,我們多久沒見面了,心裡不想才叫有鬼。就像是你,要是離開我這麼久,我也是一樣。」

「少拿好話糊弄人,我……我不受你這一套。」雖然嘴上很硬,可是身體卻已經先軟了下來,一邊輕輕掙扎,提醒著他別弄亂了自己官服,一邊又有些擔心。「寒芝姐脾氣是不錯,可是那是過去啊,現在我們兩可是共守一夫。大戶人家的夫人,聽說都厲害著,她要是欺負我這個小的,你得給我做主。」

「得了,你不欺負她,我就燒高香了,她怎麼能欺負的了你。」趙冠侯笑了笑,就在這時,外面忽然響起一聲咳嗽,趙冠侯連忙鬆開手。吩咐一聲之後,門外有衛兵進來道:「大人,來了您一位故人來拜,說是津門的什麼曹四爺。」

「我四哥?」趙冠侯一看名刺,見寫的曹仲英,連忙吩咐道:「快請。」

曹仲英投機生意越做越大,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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