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奪親(下)

「易撫?」玄玄子冷笑一聲「年輕人好大的口氣,你一個二品候補,能易一個巡撫?」

「這自然是能。在山東地面,出了劫車大案,那麼多洋人被捉,毓賢的位子還怎麼保的住?你們拳民不懂官府中事,自以為有他當靠山,就能高枕無憂?我從京里來,消息很可靠,毓賢的巡撫當不了幾天了,你們就算是跟他有交情,有毓字大旗,也沒什麼用。等到山東巡撫換人,前任的政令一概不認,你們這大旗,可是護不住身。而你們練拳拚命,求仁得仁,這個別人沒什麼話說,但是抱犢崮這麼多人命,可犯不上給你們去陪葬。」

趙冠侯這一說,幾名頭領都沒了話說。事關山寨存亡,沒人敢隨便一言而決,或者說,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萬年好看看一陣風,後者卻去看秀才。「秀才,咱山上數你念過書認識字,趕緊說說,他說的是真是假。」

秀才搖著腦袋「我也沒中過舉,不曾進過官場,哪裡知道說的是真是假。只是聽他說的,彷彿極有道理,恐怕易撫的事,是真的有的。」

玄玄子道:「撫絕對不會易。幾位聽貧道一言,貧道給毓撫台算過命,他是個官符如火,指日高升的面相,說不定很快就能入朝為軍機。只要這次,我們打勝了洋人,把膠州收回來,朝廷怎麼會革一個有功大臣的職,又怎麼會去剿滅義民?到了那時,你們都是朝廷大功臣,特案保舉,自可高官得坐。美瑤,我是你師叔,是不會害你的,也不會坑你。再者,放了這些洋人,百姓又該如何看待抱犢崮?」

孫美瑤道:「師叔,俺知道你不會害俺,可是好心辦壞事的,也不是沒有。抱犢崮打洋人那沒有二話,這幾年,俺們打火車也打了不少。可是您得知道有一條,俺們抱犢崮山上,也有幾百條人命。所作所為,得為幾百條人命著想。大家上山投奔,求的是活命,不是送死。如果真是因為一時糊塗,引來朝廷大軍圍剿,讓幾百號人被砍了腦袋,俺對不起山寨的各位老少爺們,也對不起俺哥。」

她又看看趙冠侯「他說的話,有一部分是真的。俺要是跟了您的師侄,其實也怪對不起他的。做人么,得講個良心,既然這樣,俺只能嫁給趙冠侯,誰讓當初就是那麼個事呢?至於這洋票的事,慢慢商量。」

玄玄子搖頭道:「這可不成。事情已經定下,我們連請貼都發了出去,此時悔婚,又讓我們的臉,往哪裡放。美瑤,這事你別任性。自古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你父母不在,我這個師叔,可以當你半個家。再說,你既然已經應下了,就不能隨意反悔。」

一陣風此時開口道:「道長,您也少說一句,今天是給恩人接風,說一些煞風景的話,不大好。咱今天只喝酒,不提其他,至於婚事么?我看,不如按老規矩來。咱們綠林里,兩個男人看上一個女人的事,也是有的,到了那一步,多半就得按江湖規矩……」

孫美瑤立即介面「比武奪親!這個主意不錯,明天天一亮,您就把您的師侄叫來,跟趙大人比一比,誰的本事好,誰就娶親。」

綠林里比武奪親之說,實際多是兩個土匪看中一個紀女,然後彼此耍狠,這個用燒紅的煤球放在自己大腿上,烤的孜孜冒油麵不改色;那個割自己耳朵給對方下酒,誰先認慫,誰就算輸。但是這話說透了,於孫美瑤面上有礙,是以改為比武,卻也算彼此遮掩。

而離字拳向以拳術自誇,又言有神通道術,如果拒絕比武,未免顯的膽怯,在山寨這等地方,就要當場丟面子。玄玄子聽個比武,也沒法開口反對,只是這酒喝的就悶,酒席早早的散了。

孫美瑤道:「上山是客,趙冠侯是俺救命恩人,他的安危俺保了。今天晚上,要是誰有什麼輕舉妄動,就別怪俺不客氣!」她將左輪槍在桌上一拍,這話並未指明對誰,卻是讓所有人的心,都收了一收。

客房安排在孫美瑤院落旁邊,被褥換的都是新的,還有兩個嘍羅伺候著。兩人都是孫美瑤心腹,與趙冠侯也很恭敬。等到周圍無人,兩人小聲問道:「大人,我們聽了個謊信,說是朝廷有意招安?」

趙冠侯笑著看著他們「這不是謊信,是真的。只要你們想,我就能把事辦成,但是你們想還是不想,我可說不好。」

兩人又看看四周,咬牙道:「想!干這行太苦了,穿上號褂子,一樣可以開搶,還不怕剿辦。當綠林的,誰不想穿號衣啊。可是就怕官府說了不算,轉頭就要裁編,接著就要算舊帳。綠林里,吃這個虧的可不少。」

趙冠侯笑道:「這個你們放心,等我成了你們自己人,不就沒這個事了?大家自己人向著自己人,不會讓人動你們。來,你們跟我說說,你們的熟人里,有誰是想招安……」

巢雲觀里,漢娜緊緊抓著項鏈,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甜甜睡去。小李曼一臉無奈的看著她,安德烈主教則安慰著「孩子,你不要太難過,愛情的戰場上,偶爾也會有挫折……」

「主教閣下,我只是替她擔心,如果她真的可以找到幸福,我會為她感到高興。但是一個金國人……一個野蠻的金國人……」

而在另一邊,名為板西八郎的扶桑人,挪開了身旁的一塊磚,看著被自己埋在裡面的一疊圖紙「或許,它們很快就能送到帝國,而不用長久的埋葬在這裡了。」

次日天光放亮,聚義廳外,已經列開陣勢。抱犢崮大批嘍羅在廣場上集合,把刀槍架子全都擺的整齊。對於這些草莽漢子來說,並沒有多少娛樂手段,看一場比武,和看大戲是一樣的。

他們已經知道,自己的大頭領是女人,這在隊伍里造成過一些騷亂,但是很快平息了下去。反正她也要嫁人了,不會是一個女人騎在自己頭上,沒什麼大不了,只是看到底是誰,才能娶走這個母老虎就是。

趙冠侯與孫美瑤並肩前來,孫美瑤今天換了一身女裝,大紅絹帕,上身是桃紅家織布夾襖,紅色紮腳褲,下面一雙虎頭鞋,一打扮出來,倒是既俏皮又英武。但兩隻眼睛通紅,彷彿是一晚沒有睡好,又和趙冠侯說笑著一起走來,不由不讓人猜想,這兩人昨天晚上是不是住在一起。玄玄子對這一切並沒有在意,只是吩咐著身邊的師侄「好好打,別留情。」

那個年輕人,山上的人對他看法也很好。人長的俊,功夫也很好,是個綠林中難得的好男兒。一身大紅短打,收拾的乾淨利落,一口寶劍斜背背後,更加幾分英氣。等到趙冠侯來到玄玄子面前施禮的當口,兩人四目一對,趙冠侯啞然失笑「丁師兄,你又跑到這來了?」

坎離二拳子弟雖多,但相貌出挑者有限,自古來姐兒愛貌,想要聯姻事成,總要找個相貌過的去,且有英雄氣的。原本玄玄子是想從戲班子里找一個唱武生的,可是丁劍鳴一來,就把整個拳會裡的人都壓了下去,大家一致認定,此人定可讓孫美瑤傾心。

丁劍鳴心裡念著姜鳳芝,對於這樁婚姻,本無什麼興趣。再說,孫美瑤皮膚略黑,也大為減分。可是玄玄子以大義相迫,為了殺掉巢雲觀那些洋人,實現殺洋大計,他也只好答應。

可是自己看不上是一回事,被別人搶走是另一回事,尤其是被趙冠侯奪愛,他就更受不了。鳳芝離自己而去,現在就連這個女人,他也要搶?自己難道是上輩子欠他,這輩子專門要被他來奪愛?這一場比賽,不管是比拳腳,還是比暗器,又或者比其他東西,自己都不會留手。曾經的兄弟,今天就只能是死敵。

他怒道:「你在津門,已經成了親,這事你說沒說!」

「我說了啊,美瑤也知道我有老婆,所以我在這娶的,是二房。」趙冠侯毫不隱瞞「我是二品頂子,娶個二房有什麼稀罕么?這事,美瑤自己都沒話說,你們瞎攙和什麼。孫大叔人只要還活著,我就能把人保出來,保證他平安無事。抱犢崮,也免去一場刀兵之苦,這比起名分來,哪個更重一些?要是與你丁師兄聯姻,整個抱犢崮就要被拉去前線打先鋒,與洋人拚命。這可是沒便宜的好事,誰願意去做?」

孫美瑤點點頭,走到正中,朝四下大方的一抱拳。「各位老少爺們,你們過去,有不少人拿我也當個爺們了,知道我是個女人的,不多!因為綠林里,向來看不起女人,俺也只好就這麼當個爺們。可是今天,俺要跟大家說一句,俺是個大姑娘,而且就要嫁人了!至於嫁誰,就得看兩邊誰手上的功夫高明,誰能贏。但是我要先說一句,當二房,我不願意!誰不願意當大房?可是為了給老少爺們求個活路,俺情願做個小老婆,只要大家能得個出身,俺粉身碎骨都沒關係,何況是個小的?」

她轉頭問道:「咱比武招親的規矩定了,你們兩個有什麼說的沒有?」

丁劍鳴搖搖頭「說好的事,沒有動的道理,趙大人是要比拳腳,還是比兵器,只管說。」

孫美瑤道:「比武定的是俺的終身,比什麼,得俺說了算。今天,咱們不比拳腳,比兵器。不過,比的不是刀槍棍棒,而是洋兵器!」

她將兩支左輪抽出來,檢查了一下彈倉,然後朝前一伸。「咱們山東綠林,講的是馬快,槍准!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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