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七天期限

由於在臨城發生了劫案,火車現在只能開到棗莊,臨城那裡,目前路還不通。等下了車,趙冠侯就接到了消息,普魯士駐青島總領事李曼侯爵,已經在棗莊等候多時。

巴森斯到了山東之後,先去投書毓賢,兩下話不投機,只好轉去拜訪李曼,現在就與他一同前來。與之同來的,還有一個普魯士騎兵連,這些洋兵佔據了原本屬於金兵的校場,殺氣騰騰,擺出隨時都有可能開戰的架勢。與之對應的力量,並不是棗莊本地的旗軍綠營,亦不是勇營,而是頭裹紅巾,手持草叉的拳民。

這些高挑著八卦旗號的拳民,亦於城內幾處要地大宅設壇做法,整日里香煙裊裊,鑼鼓陣陣,相對而言,倒是比洋兵更受歡迎。只是他們視洋如仇,前往觀壇,或是入門練拳的,都不能帶洋字,這多少總讓人覺得有些彆扭。

棗莊素有礦產,洋商礦業公司林立,洋行亦多,加之洋貨不收厘金,售價反倒比國貨低。當地百姓生活里,用洋貨的著實不少,坎離二團禁洋貨的規矩,讓人頗不自在,只好改個稱呼,彼此不犯。

等到趙冠侯一行人進城時,一些拳民便在遠處指指點點,尤其看到簡森和她的奴僕時,更是怒目而視。還有人罵著「就是他們……就是這些洋人和二毛子……」

但是趙冠侯這一行人人多勢眾,身邊不獨有郭運生這名候補道員,更有五百名勇營護兵,拳民只是遠遠的馬,倒是不敢真過來動手。等到進了城,棗莊的縣令,迎接著一行人,到一處大宅休息。這是向城裡一位士紳借的宅院,至於護兵,就只能在四下布防。

李曼侯爵催的很緊,趙冠侯也只略一安頓,就帶著簡森夫人以及郭運生,前往李曼的臨時居所。他所住的,是棗莊的一家普魯士洋行,門外十幾名士兵荷槍值守,怒目橫眉。而在洋行對面,則是百多號頭纏紅巾的漢子,在那裡指點叫罵。左右是彼此語言不通,這種叫罵也無什麼用。

趙冠侯皺皺眉頭「郭大人,李曼乃是普魯士駐青島領事,放任一群百姓對他的居所指點叫罵,這合適么?若是因此而構釁,這干係又有誰來承擔?」

「趙大人,話也不能這麼個說法。普人素來驕橫,民教互不能相容,百姓仇洋久以,這便是民心或者叫做民氣。」郭運生看了一眼簡森夫人,因為她懂漢語,有些話不好說的太過,只好隱諱地說道:「民心總歸可用,這是一件好事。至於行為上一些欠妥之處,下官自當據實回奏,請毓撫台妥為處置,絕不至於釀成什麼禍端。」

趙冠侯見他如此說法,便知這些拳民背後,多半是有官府支持,想起數月之前迎接亨利親王時,對方也提起過,山東拳民蜂起,毓賢借出自己毓字大旗為拳民張目。又想起曹仲英所說,山東官府縱容拳民打搶,三家分潤,多半說的是真的。郭運生的態度雖然不像毓賢那麼明朗,但顯然,也是想借著民眾驅趕洋人,將普魯士人乃至於所有洋人都趕出山東地面。

這次劫洋人事件,在朝廷而言,是大事,必須妥善處理。可是到了地方上,想法與措施,卻是與朝廷南轅北轍,背道而馳,這便是當下的一大隱憂。

等來到洋行門外,幾名洋兵舉起步槍做出射擊的準備,一個帶兵官則上前,以普魯士語道:「為了保護侯爵的安全,任何人都不能攜帶武器,我們必須要搜查。」

簡森夫人跳下馬來,以普魯士語回應「我是華比銀行股東艾米·簡森侯爵夫人,和李曼侯爵以及巴森斯伯爵都是朋友,我想,他絕對不會要我繳械。我的同行者,是我的摯友,同時也迎接過亨利親王,與親王閣下是很好的朋友。我們是為了營救人質而來,你們確定,要用這種無聊的原因,阻止我們見侯爵閣下么?」

軍官愣了一下,隨即用手一指郭運生「他!不能進去!侯爵不歡迎這個人,至於你們兩個,我要去請示侯爵閣下。」

時間過了不長,這名軍官走出來,朝衛兵吩咐一聲,士兵放下槍,並接過了馬。郭運生剛要進去,卻被軍官用手擋住,說了一長串普魯士語。郭運生於洋文一竅不通,只好茫然的看著趙冠侯。趙冠侯冷哼一聲。

「這個洋人是說,侯爵因為你之前的冒犯,對你沒有任何好感,也不打算把你當做談判的對象,所以謝絕你的拜訪。郭大人,委屈您在門房待一會吧,我們和洋人談完了,再來接您。」

洋行的會客室內,巴森斯坐在那裡,面容既悲且怒,讓這個老鄉紳一樣嚴肅刻板的教官,變的更加令人生畏。賽金花並未與之同來,想來兩人的戀情已經無疾而終,賽金花實現了自己的目的,另覓高枝,巴森斯受到冷遇也在意料之中。

房間里另一人乃是個六十齣頭的老人,鬚髮如霜,但是精神矍鑠。一身筆挺軍裝,胸前掛滿勛表,一邊佩有手槍,另一邊則佩有軍刀。相貌生的也極威猛,與其說是一名領事,倒不如說是一位將軍。而其眼睛裡布滿血絲,如同一頭髮怒的雄獅,顯然整個人處於爆發的邊緣,只要一個小火星,就能讓這個老人爆發。

趙冠侯先與巴森斯見了禮,兩人有師徒名義,見面要先拜教官。巴森斯對他似乎也極為不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趙冠侯也不介意,又向那老者施禮。

「尊敬的侯爵閣下,本官趙冠侯,是朝廷特派的全權大臣,處置臨城劫案一事。關於貴國僑民被綁架一事,我在此以個人的名義深表遺憾,並且向您鄭重承諾,將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確保人質安全。」

李曼侯爵打量了幾眼趙冠侯,顯然為他一口流利的普魯士語而吃驚,但是很快,憤怒的情緒再次佔據了上風,他猛的一拍桌子,咆哮道:「保障人質安全?貴國保障人質安全的方式,就是組織一群武裝苦力,對那些匪徒進行掃蕩么?你們的腦袋裡裝的是什麼?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行動,會逼迫匪徒走上絕路,最終殺害人質?還有,之前那位郭道員,我不知道他出於什麼目的,但是他的行為,明顯是在加速人質的死亡。甚至匪徒方面派出的談判代表,也被他們抓了起來,這看不出絲毫解救人質的誠意。而在我的住所外面,一批暴徒每天都在製造噪音,侮辱一名普魯士貴族的榮譽,如果,這就是貴國的態度,那麼我想,很快,你們就將為你們的態度而付出代價。」

「李曼閣下,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我希望您能冷靜一下。我國朝廷,對於解救人質之事,從未掉以輕心,下官出京之時,曾面見我國皇帝與太后。兩宮皆言,務以和談為上,必保人質性命,言猶在耳,須臾未忘。閣下不念我國修好之心,反以言語武力相脅,似與萬國公法不合,亦不符合閣下外交官之身份。」

李曼聽趙冠侯這麼說,表情上似乎陷入片刻的迷惘,情緒上也略微冷靜了一些。「年輕人,你是說,你們的皇帝和太后,與山東巡撫持相反的主張?那我就更不認為,你能完成你的任務。聽我說,讓人質或是萬國公法都見鬼去吧!我一共有三個兒子,其中兩個,為了國王陛下的榮譽,而永遠的離開了我。現在唯一剩下的,就是我的小理查。我以自己的名字為他命名,對他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就是希望他能夠快樂的活下去,延續我的家族。而現在,我的小理查就在那些匪徒的掌握之中。我不在乎他們提出什麼條件,不管什麼條件,你們都必須無條件同意,來保證我的小理查安全。可是自毓賢到那位郭道員,他們都在激化矛盾,讓事態變得不可收拾,如果我的小理查因此受到什麼損害,我會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里曼家族的憤怒!」

他冷哼了一聲,站起身來,「我國駐青島地區的部隊,已經完成了動員,包括海軍、陸軍在內。有三千名以上的士兵,隨時可以出發。如果你們不能在四十八小時內,救出我的小理查,我國士兵將不得不自由行動,確保我國僑民的利益。屆時所發生的一切後果,貴國都將自行承擔。」

巴森斯此時也說道:「我必須遺憾的宣布,如果你們的營救不能奏效,我將以個人名義,停止與袁大人的合作。我們整個普魯士顧問團,都將離開武衛右軍,禮和洋行與貴軍的合同,也將重新考量。」

趙冠侯先對巴森斯道:「教官,您放心,哪怕潑出性命,我也會救出漢娜。您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但是正如您教我的一樣,冷靜……越是這個時候,越是需要冷靜。」

他又轉向李曼「侯爵閣下,這不可能。四十八小時之內,我甚至不能保證與匪徒接觸,何況我還要了解這一切。你要知道,我在火車上也遭到了一次襲擊,現在看來,是有人不希望我來解決這件事。如果貴國出動軍隊,那您的小理查,就真的要永遠離開閣下。而把這件事交給我的話,我可以保證,一定把他交給閣下。」

李曼侯爵顯然被他的表態打動,愣了愣,用疑惑的口吻問道:「你是說,你保證?以全權大臣的身份保證?」

趙冠侯兩眼直視李曼,目光里充滿自信「是的,侯爵閣下。我既以全權大臣的身份,也以我個人的身份保證。一定把小李曼閣下,從匪徒手中救出來,交到您的手裡。如果我做不到,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但是,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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