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神仙鬥法

三里屯步軍統領監房門口,看著監房裡兩具死屍,以及三四個傷號,那位和順和管獄的臉色,比死了親爹都難看。趙冠侯身上穿著黃馬褂,加上頂戴並沒有摘,只是臨時進監房,他無權搜身。再說這人是個刺頭,也不是他想搜,就能搜的了。按他想著,這是展英帶的人犯,應該是搜過的,誰能想到,他身上居然還帶著匕首?

那些打手,是康祖仁花了錢僱傭的,是京城裡打行的人。雖然身上有些功夫,但卻不是亡命徒。加上趙冠侯身為朝廷命官,康祖仁也不敢真讓人殺了他,只是囑咐著將人打的動不了就好,但是絕對不能帶兵器。

趙冠侯一連用刀殺了兩個,又挑了幾個人的筋,其他人就不敢再動。到了後半夜,監房這邊,全都為一件事奔波,就是如何處理死傷。

也就在這段時間裡,這名管獄才剛剛認識到,這個趙冠侯的能量有多大。先是章合肥那邊的人,派來過問了此事,縱然他已經罷相,要想收拾自己一個小管獄,也不過是彈指一揮的事。隨後又是慶王府的關係,一名管事親自過來關照,不能讓趙大人受了委屈。而到了此時,這名小管獄也發現自己似乎是低估了十格格和這個姓趙的關係。

十格格交情很廣,在京城裡,稱的上她朋友的人極多,但大多數都是泛泛而已,不至於真的有什麼牽扯。是以展英提醒他時,他並沒有往心裡去。可是看她關照趙某人的意思,這分明是可以稱為知己的真正好友,這下可就難辦了。

這位管獄此時並不清楚,更大的麻煩,發生在總辦各國事務衙門。普魯士駐金國公使海靖,正式向金國方面聲明,有關金國提出的外交流程,普魯士帝國無法接受。亨利親王,絕對不會以「立見」的禮儀,去見慈喜太后,必須給以座位,與太后平起平坐,否則就不去拜見。

本已經焦頭爛額的張陰恆與海靖交涉了一番,並沒什麼作用,而沒作用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一向對他比較配合的慶王,冷眼旁觀,暗中拆台。甚至連衙門裡幾個普魯士股的章京,也都不肯配合,等到上午九點鐘一過,楊崇尹參彈張陰恆的摺子,也送到了天佑皇帝面前。

張陰恆在皇帝身邊也有耳目,奏摺一至,警報即來。久在官場的他,此時本能的感到了情況不妙,原本趙冠侯以小犯上,咆哮衙署,自己佔盡了道理。加上有天子回護,就算關上趙冠侯一晚,也沒什麼要緊。可是現在的局勢發展大出自己意料,竟是有不能掌握之態勢,這一遭恐怕要吃虧。

仁壽宮內,慈喜太后面沉似水的坐在御座上,兩眼微合,手中捻動著一掛嵌壽意伽南香十八子手串,自顧念著心經,絲毫不看一旁跪著的天佑帝。雖然目前太后撤簾,皇帝拿回了全部權力,但是見到慈喜太后,雙膝依舊忍不住發軟,自然而然的跪了下去。

兩人之間,既是姨甥,又有母子名義,且天佑帝是慈喜一手帶大,彼此感情按理說應該極為親厚。但實際上,於天佑帝而言,自小到大,對於這位太后的感覺始終是畏對於敬,而敬又遠多於愛。

在家庭關係中,太后更多的時候,扮演的是嚴厲的父親,而非是慈祥的母親,乃至稱呼上,都要叫做親爸爸。天子的宮闈秘事,亦受制於太后。當初立後冊妃時,只因為選後不合太后心意,皇帝看中的女子,就被撂了牌子,不得納入宮內,使得這位四海之主,只能看著自己相中的女人被指婚給他人。

後來他又與珍妃親近,可是這位寵妃與太后這個婆母的關係,同樣糟糕。乃至於如今堂堂天子面見太后,亦要先給太監送上五十兩銀子的禮。否則太監只消選個太后心情不好的時候,讓皇帝去見,就能讓堂堂天子數日不得歡顏,母子之間的隔閡不問可知。

不管是京官還是各地督撫疆臣中,天子也不佔優勢。雖然太后已經放權撤簾,但大臣中重母而輕子,乃至於只知有母不知有子者,大有人在。天佑帝本身,並不是膽大之人,這次又搞出了大簍子,在太后面前,就更有些手足無措。如同個犯錯的孩子,等著家長的責罰,絲毫見不到天家威嚴。

慈喜太后不肯看他,直到一段心經念完,才自顧說道:「皇帝,你已經二十八歲了,成了婚又親了政,已經是個大人了,就得拿出個大人的樣子來。你是大金的皇帝,是萬民百官的天,是他們的主心骨,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得挺胸抬頭!現在這樣子,要是被外官看見了,他們誰還肯服你?有什麼話,坐下說。」

李連英手腳麻利的搬來了一張御座,天佑帝戰戰兢兢的坐下,臉色依舊很是蒼白,「親爸爸,普魯士的亨利親王那邊來了話……」

慈喜卻打斷了他「洋人說什麼,我不聽。這是這國家大事,跟我一個老太太說不著。你現在親政了,遇到事該自己做主。再不成,還有翁師傅,有張陰恆,這都是走一步三個主意的棟樑,我一個沒見識的老太太,你跟我這怕是也說不明白。還是趁早,去找你的翁師傅,找你的張大人,再不,我讓人去皇宮,把景仁宮那個給你找來?那是你的智囊,你有什麼疑難,該去多問問他們。」

「親爸爸,您這麼說,兒子就不配為人子了。不管到什麼時候,這天下大事,也得是您做主。」

天佑帝的身體本來就不是太好,此時既緊張又有點不知所措,頭上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慈喜心裡不忍,吩咐李連英道:「給皇帝倒一碗冰鎮酸梅湯解暑,再準備熱毛巾擦一擦,皇帝,你別急,這事急不得,有什麼話慢慢說。」

「親爸爸,兒子沒想到,普魯士人這麼野蠻,您答應接見,已經是天大的恩典。可是他們,卻不肯接受立見,要麼不見,要麼就要平坐……」

「洋人這要求,就沒道理了。你與他們平起平坐,便是平輩相交,他們也與我平起平坐,這輩分怎麼個演算法?化外蠻夷,果然是不通人性,怎麼連點規矩都不講了?」慈喜冷哼一聲「不見?這主意誰出的?想的倒是很對我的心思,我年紀大了,正懶得見那幫洋鬼子,還不如乾脆不見,彼此清凈。」

不見之議,乃是由翁放天提出,借洋人的話,順水推舟,不讓慈喜與親王見面。可是張陰恆久辦洋務,頭腦遠比翁放天清醒,知道這種場合,如果慈喜不露面,必然會讓洋人生出疑問。以為大金國內政局有變,太后或以不在人世,或是國內發生宮變。

彼時,若是有洋人趁機發難,或過問金國內務,甚至以一旅之師問罪,局勢就無可挽回。是以無論如何,慈喜都必須要見一見亨利親王。

天佑帝連忙道:「親爸爸,您要是不肯見那洋人,兒子也就不敢見了。」

「那好啊,咱們娘兩都不見啊,讓這個亨利親王怎麼來的,怎麼回去。你現在是總攬朝局,遇事要有個定見,決定的事,不要隨便更改。若是自己有了決斷,就不必都問我。」

「……咱們前幾年剛吃了虧,現在國窮兵弱,餉械兩絀,與西人動刀兵,似乎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慈喜的聲音一厲,終於將頭側了過來,盯著天佑帝。「我倒不明白了,咱大金什麼時候,和洋人動刀兵是個時候?好象說的,咱能從洋人手裡討到便宜似的。既然知道打不過,那就該好生著談,這邊擬好了章程,把該問什麼話都商量好了,那邊還沒跟洋人通氣,這差事是能這麼辦的?這回在東郊民巷那邊,咱大金國怕是已經成了個大笑話了吧?」

「親爸爸教訓的對,這是兒子的不是……」見慈喜發怒,天佑帝只覺得心頭狂跳,幾乎又跪了下去。慈喜卻已經哼了一聲「看看你這副樣子,可有一點人主的威風?這事是不是你的不是,我不知道,但是總歸是咱們自己的事沒做好。天子是永遠不能有錯的,有了錯,必然是下面的人,沒能盡心效力!你該想著,是用錯了誰,是誰辜負了聖恩,而不是在我這認錯!」

天佑帝心知,母后心裡是記恨張陰恆,現在他又是負責接待的大臣,出了這樣的事,怕是很容易就遷怒於他。連忙分說道:「親爸爸息怒,下面的人確實有錯,不過也在用心補救。兒子年輕識淺,不知該如何處理,還請賞個章程,兒子也好設法處理。」

「章程……我可不敢有什麼章程。你現在是皇帝,定章程的事得是你,我要是定章程,那還叫什麼歸政?大臣,會說閑哈的。」

天佑帝心知,慈喜心裡還存著彆扭,若是她不肯配合,接見的事,肯定做不下去。乃至於軍機里的後黨,就足以把整個接見破壞掉。他擦擦頭上的汗「額娘,您就可憐可憐兒子,求您指點一下吧。現在的情形,兒子真的是沒辦法。」

李連英在旁道:「老佛爺,萬歲確實也很難,現在這個時候,您這當家人,是該給想想辦法。家裡的大爺遇到了難處,老太太也要點撥幾句,免得大爺真的吃了外人的虧不是?再說,現在這裡還牽扯著外人,若是真讓一些人把事情做砸了,最後還是咱大金國丟臉。」

慈喜這才把手串一放,「你們就是合起伙來,不讓老太婆清凈。不是我不肯開口,而是我說的話,皇帝不肯聽,那我說了,又有什麼用?差事辦成這樣,下面的人,不動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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