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頤和園

趙冠侯上一世,所謂鍵盤內閣這種人,也不是沒見過,彼此沒交集,談不到交情,但是對這種人,還是有個觀感的。他們可能在下面時,看到過有哪裡存在不足,說什麼地方有問題,有一定能力。可是要讓他們解決問題,則是強人所難。

一件事是對是錯,並不能只看道理,或者說,在實際的工作推行中,道理無關緊要。金國如今確實弊政叢生,但大多陋規,已經成為定製,牽扯的利益關係複雜,上至督撫疆臣,下至衙門吏員,都從中分利,且視為理所當然。

除此以外,尚有所謂的祖宗成憲,古理古法等等制度,如同一個巨大且堅固的枷鎖,其既是對大金國的束縛,卻也是對整個金國體系的維護保證。要想動這個枷鎖,必須要先找到破局的點,再有能員徐徐橇動,以漫長的時間,一點點更改。

這裡面既涉及到利益的重新分配,也涉及到權力格局的變化。要付出一部分利益,換取一些人的支持,一部分法要變,但一部分法必須要保留,非是老手不能完成。可是現在不管是翁放天還是康祖詒,卻都缺乏這方面的能力。

「我聽袁慰亭說過,宮裡面喝香檳,都是事先用針把軟木塞扎破了,這樣的香檳氣早跑光了,沒有味道。可是也因為跑光了氣,保證沒有泡沫,確保不會讓泡沫濺到貴人身上,也不會軟木塞飛出去傷人。酒沒有味道,總好過太監沒有腦袋,所以太監們就把香檳這樣拾掇。宮裡如此,宮外也如此,皇帝只想做事,不管做事的人,能做成事才奇怪。」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用的這些人眼裡只知有子,不知有母,口口聲聲,都是如何支持皇帝,卻聽不到他們提太后兩字。這想法對錯先放到一邊,可是卻絕對不適合今天的朝局,只怕將來,離間母子的罪名,是逃不開的。像今天酒席上那王小航,當著皮硝李的面,就大談變法,就說大金難以維持,分明是沒把佛爺放眼裡,這樣的態度,又如何能做的了事?」

聽他說的頭頭是道,完顏毓卿的臉色也變得鄭重起來「京城裡保國會很時髦,背後又是張樵野在做靠山,不少人都去攀附。我要不是聽你的,怕是也要去湊熱鬧,像你這麼說,若是真去列了名的,難免得咎於太后。我要是列了名字,怕是就要牽扯阿瑪了。」

原本完顏毓卿是個極有定見的女子,否則也很難在京城闖出金十公子這麼個大名,就更不用說與洋人結交,在租界里混的如魚得水。以她的性格,像保國會這種熱鬧,她肯定要去湊。可是她如今既以跟了趙冠侯,對於丈夫的話,也不可能不聽,也就只好不去參與,連帶著出手很多玩件,在京城紈絝里,風頭漸弱,不少人就漸漸看不上她。

於這事,她口內不說,心裡自然不舒服,可是今天聽趙冠侯一說,反倒是因禍得福。她出身巨室,於這等問題極為敏感,如今知道不會牽扯到父兄,倒是輕鬆不少。

趙冠侯笑著搖搖頭「那倒也不會。保國會既然是個很時髦的東西,就如同當初的照相館、小火車一樣,好奇的人多,真要是入一股玩玩也沒什麼了不起。就像京里聽戲,你捧譚叫天,我捧汪大頭,難道說誰捧錯了?更說不到有沒有禍患。太后不是個糊塗人,自然也知道下面的實情,若是不想讓人玩啊,早就有話出來了,法不責眾,加入不加入都沒關係。不過不和他們攙和,總歸是個好事情,那些攙和的人,早晚會後悔。至少那些銀子,就打水漂了。那位張陰恆,我怕他倒是真的要惹禍上身。」

「張陰恆獲咎於太后,總歸是不會有好下場,這個天下,我看還是太后的,這幫人翻不過來。剛才皮硝李說讓你給慈聖備禮物,八成是要宣召,你這假辮子要是露了餡,可怎麼是好?都怪我,好生生的跟你說什麼剪辮子,你也是,給個棒槌就認真,這下可不好辦了。」

趙冠侯攬著她的肩膀,在她臉上香了一口「這也叫事?殷大人那假辮子戴了多少年了,你當老太后看不出來?看破不說破,只當沒看見。那老太太精明著,什麼時候明白,什麼時候該糊塗,她比誰都清楚。只要我能為她辦差事,這點事不叫個事。」

兩人邊說邊行,已經到了下處,毓卿臉微微泛紅「我現在住額娘那,夜不歸宿,額娘就要問東問西很煩人的。再說,就怕你這有客來,我不進去了……」

兩人這番久別,正是柴火相逢之時,加上十格格這身洋裝還是第一遭穿,更加惹火。可是她說的也有道理,趙冠侯只在她耳邊小聲道:「等送走了那個什麼親王,我再去找你。得空,我還要去拜拜丈母娘。」

「等你送走了親王,我去津門找你……」毓卿與他親近了一陣,整了整衣服送他下了馬車,兩人依依不捨的分別。趙冠侯剛剛到了府門外,卻見那府這裡的老管家走過來,給自己施了個禮「大爺,您回來了。有一位客人前來拜見,一直在門房候著,小的還直怕您不回來,不好安頓。」

「我的客?有拜貼么?」趙冠侯心內生疑,按說自己在這沒什麼朋友,若是有客,也該是自己接待完了親王以後,才會有人來攀交情,難不成京城裡流行燒冷灶燒到這個地步?

他心裡疑惑著接過拜貼,等看到上面的名字,卻是露出一絲尷尬的笑意,問道:「人在哪呢?」

門房裡,一個身穿西裝,頭上壓著禮帽,彷彿是個洋行買辦的人,架起二郎腿坐在木椅上。一邊看著手上八大件金殼懷錶,一邊無聊的嗑著瓜子,將瓜子皮吐的到處都是。

趙冠侯走進來端詳幾眼,咳嗽一聲「賽二爺,您這不在津門享福,怎麼跑到京城來了。大駕光臨,怎麼不提前說一聲啊,你說說,把您扔在這門房裡多不好意思。」

那人聞言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轉過身來,朝趙冠侯一笑「兄弟,你到了哪,都別想把你家賽二爺給扔下。我這聽說你進京辦差事,就怕你身邊沒個得力的使喚人,這不,特意進京了?誰知道你這倒好,到了哪都有人陪著,讓我在這乾等半天,這眼看天都要黑了,我這可什麼都沒吃呢。趕緊的,給我要個聚賢堂的炸響鈴,再去要個同和堂的天梯鴨掌,我這可餓的不輕」

來人雖然穿了男裝,但一眼還是能認出來,正是最近在津門混的風生水起,號稱賽二爺的那位賽金花。她一口北方話已經說的很地道,當初的南方口音,只是用做修飾,更增幾分媚意。

那府的管家看的出,這個女扮男裝的,舉止間也有點風臣氣,但是和趙冠侯什麼身份自己猜不出,也不敢多問,只要打發人去備車叫菜。趙冠侯則做了個請的姿勢,賽金花卻毫不見外的挎住他的胳膊,一路奔了內宅。

「好啊,小弟,你這到了哪,都有好女人陪著。那個洋寡婦我不提,京里怎麼還有個亨斯美等著?要不要我跟寒芝說一聲,讓她做好準備,給人騰地方?」

「我的賽二姐,您就快饒命吧,這事我都沒敢說,您要說了准砸鍋。貧賤之交不能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不管外面怎麼著,寒芝的正室,是不能動的。可是這幾個女人,沒一個省油的燈,我這也很難。」

賽金花聽他這麼說,才噗嗤一笑,毫不見外的從包袱里拿出一套旗袍,走到裡屋換衣服,邊換邊道:「你這還算是有點人心,就沖你有情有意這個勁,姐就愛跟著你跑。你也是,進京還不帶幾個人,就像那個鳳喜,模樣也是不錯的,身上還有點武藝,帶在身邊,既可當個下人給你幹活,晚上又能暖被,多好?現在住在這,下人都是外人的,怎麼用著都不得力。姐姐我就吃點虧,這幾天給你當個門子,幫你應酬下客人,免得他們給你耽誤事。」

趙冠侯這時才得出空問道:「二姐,您這不在津門,怎麼又跑來京城了?難不成,是想換碼頭,到京城來闖?」

賽金花此時換好了一件嶄新的粉色旗袍,手中拿了支老刀牌香煙,坐在趙冠侯身邊,吐了個煙圈。「你說對了,我就是想要換碼頭了。在津門,我已經賺了不少錢,要是常在那混下去,倒也是個不錯的下處。可是我這人啊,就是一個毛病,心大。總想要混個名頭出來,要想出名,就得進京。這次亨利親王來,就是個機會,我要是能和親王見一面,合張影,還怕不能揚名立萬?將來進京開碼頭,還叫事么?」

如今已經不同往日,賽金花在津門的下處,車馬盈門,津門縣都要給她面子,想要見她,要事先預約,排上很久的隊。賽二爺的名號,也越叫越響,連趙冠侯見她,也叫一聲二姐。她現在的理想,已經不是困居於津門一地,而是想要進京發展,魚躍龍門。

趙冠侯對她這種想法,並不是很支持,主要是她的人脈現在都在津門,到了京里,又得重頭做起。是好是壞,就難說的很了。可她卻極有自信。

「沒關係啊,我也不是急著現在,但是名聲總要打出去。再說,這次我只要和亨利親王對上話,就一定能有機會成名。那個巴森斯,他和亨利的媳婦沾親,我這還有他的信,只要有機會遞上去,就一定行。」

說到這一層,她就又得感謝趙冠侯了「要是當初只是開碼頭,迎來送往,也不過是賺點小錢,哪比的上現在,我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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