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初識王五

端王上次派了人,連夜出來追殺趙冠侯,結果沒想到,卻驚動了恭親王,被叫去很是罵了一頓。論公,恭親王是軍機帶班,一如前朝僕射重臣,論私,端王之父與恭王是嫡親兄弟。雖然端王繼了是另一支的王爵,可是叔侄輩分猶在,以叔訓侄,萬無不應。是以不但急忙傳令收兵,又向恭王保證,此事到此為止,不敢再生其他是非。

現在太后歸政之期漸近,天子即將徹底親政掌權,端王手握神機營,執掌武力,就更要謹慎一些。否則易為天子所忌,怕是於他的處境大為不利。是以這次趙冠侯進京,倒是不大可能像上次一樣,搞出大索京師,乃至縱兵殺人的把戲。

可問題是,他府中終究是養著不少精善技擊的武功好手,若是派這些人明槍暗箭,總是不夠安全。趙冠侯倒是從沒怕過所謂武林高手,不管怎麼樣,也是血肉之軀,只要自己有槍在手,總不會輸掉。可是十格格還是硬拉著他,前去拜望那位大刀王五。

上次他出城,雇了源順鏢行的鏢師護送,那鏢局就是王五的產業,當時這人並未在京師,前不久剛剛回來,倒是可以一見。

王五本名叫做王正誼,一身武藝自是極為高明,不過京師里好功夫的人很多,單是靠一拳一腳,還闖不出這麼大的名號。他最為出名的,乃是高麗兵敗之後,御史安維竣上書觸怒太后,被發配到伊犁軍台效力,王正誼籌措盤費於先,千里護送於後。一人一馬一口刀,保著安大人到了軍台,自己等於也充了次軍。交朋友交到這個份上,那便是秦叔保、左伯桃一般的人物,京師市井武林,提起這個名號,就都要挑一挑大拇指,贊一聲好漢。

端王府門下的高手不少,可是王五俠名在外,只要趙冠侯能請到王五做保鏢,那些人顧念著他的名號,總不好和名動京師的大俠士出手。而要找王五,卻不是到鏢局,一則他在那裡時候不多,二則這事若是辦成了公事,就沒意思。

兩人出了六國飯店,並沒上亨斯美,而是叫了人力車,前往糖房衚衕的一處大酒缸。

京師的酒館中「大酒缸」的等第最下,極大的酒缸,一半埋入土裡,上覆木蓋,就是酒桌,各據一方,自斟自飲。酒店裡有酒肴賣,但是質量一般都不怎麼樣,最好還是自帶。糖房衚衕的大酒缸,是王五的弟子所開,所賣的蓮花白,絕對不攙水,王五隻要在京,必到那裡消遣,是以去那裡找他,是極合適的。

這等地方,自不能與六國飯店相比,人聲鼎沸,環境嘈雜,來這裡喝酒的,不是扛活的苦力,就是轎夫車夫,言語粗鄙,髒話四齣。趙冠侯擔心十格格受不了,卻不料她卻面色如常,全不在意,進門與掌柜的打了個招呼。有幾個熟客一見她便高喊著。

「這不是十爺么,來了您那?」

「剛來,這不是李爺么,好久不見,您可是越來越精神了。」

「托十爺的福,勉強混口飯吃……」兩下確實談笑自若,全無高低之別。

那掌柜的四十幾歲,很是精明強幹,一看十格格,就嚇的連忙出來磕頭「我的祖宗,您怎麼又來了?這地方,可不是接待您這樣的貴客的,您說說,我把您往哪安排啊。」

「瞧你這話說的,我一個大活人,哪安排不開?你好好在櫃檯里收你的錢,我找你師父,不找你。」毓卿以摺扇一托,掌柜的順勢起來,連忙吩咐著夥計「去外面煮五十個小餡,再來個鐺爆羊肉,揀頂好的盒子菜要四個,是我孝敬十爺的,要快。」

毓卿看看趙冠侯「你是不是也以為我受不了這裡?」

「是啊。這裡跟六國飯店,終究像是兩方天地。我是混混出身,這種地方無所謂的,你……卻是沒想到。」

「這有什麼了,想當初老五爺,就是端王他阿瑪。堂堂親王,你猜怎麼著夏天一件粗葛布的短褂子,拿把大蒲扇,搬個馬扎坐在十剎海納涼,能跟不認識的人聊個半天。冬天就裹件老羊皮襖,一個人溜到正陽樓去吃烤羊肉,大酒缸他也是常客,號稱伏地城隍。所以當初他活著時,人們在大酒缸都得留神,指不定哪個是五爺,反倒是沒人敢胡作非為。我比起他老,可還差的遠了。」

兩人邊說邊找,卻在角落裡,見到兩人正在對酌,木蓋子上放著酒壺,中間擺著兩份盒子菜。與他們對面之人,年紀已經過了五十,鬚髮已是黑白相間,但精神矍鑠,不見絲毫老態。生的高大挺拔,紅面短髯,相貌極是威武。一柄闊面單刀,就戳在一旁的地里,顯然就是王五王正誼。

背對著他們那人,看不到五官,只見身上是一身上好的寧綢長袍,外罩馬褂,頭上扣著瓜皮帽,長辮垂在腦後,卻不似個窮人子弟。王五這時也見到了毓卿,連忙起身,一抱拳,叫了聲「十爺,您怎麼到這地方來了?」

「要想見五爺,還是這地方合適。從月盛齋買了點羊肉,算我添個酒菜。」十格格絲毫不見外的將油紙包的一包羊肉掏出來,放到木蓋上,隨後就自己拉把破木頭凳子坐下,趙冠侯與她挨著坐定,這時才看到,與王五對飲之人。

那是個三十里許的男子,長身玉面,相貌英俊,一柄灑金摺扇放在木蓋子上,多半也是個貴介公子。

十格格坐下身子,又對王五道:「我這朋友是津門人,送來了兩筐紫蟹銀魚,全都用冰鎮著,送到了源順鏢局裡。」

「這可要謝謝十爺的厚賜了,王某不過江湖草莽,可不敢當十爺這麼厚的賞。原本我也是想著,過幾天去趟津門,沒想到,您給送到家裡了。我這也沒什麼送的,倒是前幾天,有口外的朋友,打死了一頭黑熊,送了我兩隻熊掌。我們鏢局子一群老粗,哪有人會收拾這東西,一動准糟踐,回頭送到府上,請十爺府里的廚子給幫幫忙。」

「好說,這熊掌可不能急,今年送的熊掌水分重,吃不得,得放足了一年,才能開始炮製。五爺得等一年的光景,明年這時候,咱才能動筷子。」

「那沒關係,十爺是個吃主,熊掌放您手裡,我就放心,到明年就等著您這頓熊掌了。」

兩下寒暄著,王五與那人,也藉機打量著趙冠侯,趙冠侯並沒有穿官服,而是穿著燕尾服戴著禮帽,儼然是個泰西紳士,讓兩人猜不透他的身份。直到王五注意到,他左手那半截金屬小指,忽然一愣。

「你是津門的那位斷指冠侯?」

「五爺,在下這點名聲,已經傳到京師了么?」

見他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王五和那人的臉色,都微微一變,表情,也變的端莊凝重起來。那位公子的手,不經衣的向腰裡挪了挪,只是他的氣質很好,掩飾的也很自然,並沒有流於形跡。而王五這時,也搶過了話題,把注意力從他身上挪開了。

「那麼說,大家就不是外人了。你拜了漕幫的碼頭,我走鏢的時候,也與漕幫的幾位好朋友極是相熟,大家卻是至近的朋友。前者在車站,殺馬砸車,惹的京師大亂的也是你吧?」

「正是在下,那次還多虧五爺手下的弟兄護持著,在沿途打了招呼,我這一路上,倒是省了不少事。」

「這話要細說,得是我謝謝你。」王五將酒碗舉起來,朝趙冠侯一遞,做了個請的架式。

「我手下的人,辦事不得力,接鏢之前,沒把情況問清楚,就冒失的接了手,差點吃了大虧。大家雖然是賺的賣命錢,可誰家沒有妻兒老小。要真是中槍喪命,弄的一家子孤兒寡婦在我鏢局門前哭門,我王五,可是沒臉見人了。就沖你的安排,讓我手下未出現死傷,這碗酒,我就得敬你。」

「五爺客氣。」趙冠侯舉起酒碗,將酒喝了下去。

夥計將叫來的盒子菜以及餛飩、羊肉等等擺了上來,十格格對於這食物吃的也很香甜,只是她飯量小,吃不了多少。王五身為武人,飯量極大,一口氣吃了幾個餛飩下去,才接著說道:「至於那條道上的綠林朋友,其實他們該承我的情。那天晚上,那邊可是丟了三個人,三桿槍。黑天半夜,能摸掉三個人,這手段,可不是那班綠林老哥能招架的。譚公子,這位趙老弟,可是個正經的高人,你既然仰慕遊俠,合該與他多親多近。」

十格格與趙冠侯本來不便打問這人身份,王五此時一說,借著話頭,也就可以問訊起來。那人甚是謙和,先是朝兩人拱一拱手,然後道:「在下譚壯飛,乃是湘人。家父任湖北巡撫,在下輸捐出身,現為江蘇候補知府。」

「你是子實公的大公子?那位瀏陽才子譚復生?大名鼎鼎四公子之一,久仰大名,今日得見尊顏,三生有幸。令尊身體可還好?譚公子幾時進的京?在京里還住的慣?」

譚壯飛靦腆的一笑「過獎了,實在是太過獎了。承蒙惦念,家父的身體,還過的去。」

他既是巡撫之子,與毓卿這個格格也是有些官場上的事可聊,只是看的出來,譚壯飛對於官場並沒有什麼興趣,對答之間,也是敷衍禮貌的成分更多一些。十格格眉眼通挑,見大家話不甚投機,就又換了話題,與王五談起武藝。

她自身的拳腳並不足論,但是家中有些名武師,對於武術理論上的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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