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女兒情

趙冠侯與姜鳳芝來到牢房那邊時,姜不倒已經被從牢房裡提出來,他本是極為強壯粗獷的一條大漢,可是進了監獄時間不長,人就變的面無血色。雖然換了衣服,但是依舊要人攙著才能走路。姜鳳芝一見,就知道父親受了重刑,猛的撲過去,抓過一名獄卒的前襟問道:「是誰!是誰對我爹動了刑!」

那名獄卒見趙冠侯的七品頂戴,哪裡還敢掙扎,只好舉著手告饒「姑娘高抬貴手,這事與小的沒什麼關係,實在是上峰有令,我們沒有辦法。咱們也是難做人……」

像姜不倒這種在地面上極有身份的主,就算進了監牢,只要沒定成死罪,按說就不會吃虧。衙門裡也有他的弟子門生,多有關照,以往因為參與衝突,進過幾次衙門,日子過的很快活。住在牢頭的房間里,和牢子喝酒吹牛,等混幾天釋放了事。這回被人下了黑手,卻還是第一遭。

姜不倒為人硬氣,雖然傷的極重,但臉上依舊不露痛苦之色「這幾位朋友,也是受人之託,別為難他們。冤有頭,債有主,這筆債得記在洋人頭上。有朝一日,我定要跟洋人把這筆帳算清楚!」

他在衙門裡放出這種狠話,著實囂張以極,只是他既有趙冠侯撐腰,別人又如何敢來指責。趙冠侯檢查了一下,對姜鳳芝道:「師父的腿被夾棍夾斷了,還是得送到蘇大夫那治腿。其他的地方多半也有傷,但是師父底子好,好起來很快。你們先走,我在這裡辦點事情。」

說話之間,他的目光落在那幾名獄卒身上,抽出了腰間的手槍。姜鳳芝已知他意圖,搖搖頭「那不成,這事是我爹的事,哪能讓你來做。」

兩人邊說邊活動著拳頭,向著幾個獄卒走過去,那幾名獄卒一見便知道情勢有些不妙,剛想要逃,趙冠侯將槍一指。

「都給我老實站著!打人一拳,防人一腿,這就是最公平的事。要是誰想要亂動亂跑,就別怪我的傢伙不認人了。全都靠牆站好,我這人很公平的,我師父受什麼傷,你們也受什麼傷,至於看傷的錢,我出了!」

幾聲慘叫聲響起,幾名獄卒都已經倒在地上,腿被趙冠侯生生折斷,在地上來回打著滾。姜鳳芝也打斷了兩名獄卒的腿,稍微出了一點氣,等到走出牢房時,卻又有些後怕。

自己只晚來了這麼會時間,父親的腿就被人夾斷了,若是沒有趙冠侯,他的性命怕是也難保全。她心內大為感激,拉著趙冠侯的胳膊道:「多謝你了。要沒有你,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自己人,說這種話太見外了。以後有什麼事情,都記得找我就好,哦對了,這裡有些銀兩,你拿去給師父看傷。」趙冠侯隨手從懷裡摸了兩張銀票出來,他在軍營里有進項,但也要打點,身上自然留了一筆應急的款子。這兩張銀票也足以治療姜不倒的傷勢。

姜鳳芝方才與他雙手緊握,倒是沒覺得什麼,此時反倒是有些扭捏,推拒了幾下,還是被他強塞到了手裡。她忽然想起了那個西洋女人,即使同為女性,她也不得不承認,那個女人實在太有味道,不是自己所能比擬的。心裡就有些莫名的酸溜溜。

「那個女人,跟你很熟么?」

「你是說……簡森夫人?她跟我倒是不熟,她跟金十格格是熟人,大家算是這麼個轉圈的朋友,這次其實她不來,我也有把握把那個主教收拾掉,把師父救出來。可是既然她張了口,我就得欠她個人情,現在還得去見她支會一聲。」

客廳內已經變成了閑談時間,馬雷丁被踢爆了醜事,處境極是不利,已經沒有了方才的傲慢與氣勢力,安托萬對他也沒有什麼好臉色。趙冠侯進來,與幾個人見了禮,簡森夫人笑著說道:「你和這位美麗的小姐在趕往縣衙的路上,就已經被我看到了,只是你沒看到我而已。我想,你可能是遇到了一些麻煩,我或許可以提供一點幫助。看來,我來的還很是時候。你欠我個人情。」

「正是如此,伯爵夫人的恩情,趙某記下了。今後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只管吩咐,趙某絕不含糊。」

簡森夫人朝姜鳳芝笑了笑「借你的男伴用一下。」隨後拉起趙冠侯的手,來到客廳之外。泰西人視這種接觸為尋常事,可是在姜鳳芝看來,就覺得有點吃味,對於這個簡森夫人的觀感,就更差勁了。

「冠侯,請允許我這麼稱呼你。我現在對你就有個要求,下周陪我去白洋淀打獵怎麼樣?」簡森夫人嫣然一笑「你要知道,我是一個打獵的愛好者,而這位總領事閣下,卻實在不是個很好的同伴。他總是想把我當成獵物,瞄準我的時間,比瞄準野鴨子的時間還要多。我需要一個優秀的騎士保護,我想你是很不錯的人選。」

「我非常願意效勞,但是,您要知道,袁大人那裡,周末並不休息……」

「這不是問題,貴國朝廷向我國借了一大筆錢修鐵路,而貴國的官員,卻對這筆借款大肆挪用。我作為經費監督,隨時可以終止後續款項的撥付,為了後續的款項,他們也不會拒絕我的請求。那麼……我們就說定了,下周你陪我去獵野鴨,順帶,還要為我畫一幅肖像。」

「在下願意效勞。」趙冠侯施了個禮,這件事就算應下。不管這個有錢的美寡婦到底想做什麼,自己總歸是不吃虧,也就沒有必要拒絕。姜不倒已經被送去了蘇三兩那裡,趙冠侯這邊,則有另一件事要做。那就是為姜不倒,解決後患。

李春亭被他請到了一旁的小客廳,趙冠侯與他就沒什麼客氣,開門見山道:「李二爺,不怕賊搶,就怕賊想。今天的事你已經看到了,我們就算這次過了關,將來的事,也很難說清楚,那塊地皮,依我之見還是早早出手為妙。當然,這也不是強迫之意,只是出個主意供你參考,何去何從,李二爺自己決斷。」

李春亭見了今天的場面,心裡其實也有了點分寸。自己與趙冠侯沒有交往,對方不可能為自己出多少力,洋人勢力太大,縣令的衙門如同私宅隨意出入,若是也給自己安上一個交通拳匪的罪名,要自己的人頭也不是難事。

他頗有些恨恨不平「這幫子洋人!這地……我是真不想賣,我堂堂李家,又哪到了賣地的地步?只是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頭。這地,我答應了!」

此事一說,安托萬臉上也有了笑容,自己把土地的事談妥,再把馬雷丁的醜事上報教會,整起事件中,自己就有了面子也有了業績,將來說不定還有希望提升為公使。至於許浩然,自也是樂得見到轄地之內,教民兩安。就連這買地之費,也由縣衙撥付,不再讓洋人出資。

事情等到這一步,算是完滿解決,簡森夫人與趙冠侯儼然多年知己一般,談笑著來到衙門外。早有衙役叫來幾輛人力車,將趙冠侯與姜鳳芝送上車去。而在他們身後,簡森夫人與安托萬俱在,馬雷丁和知縣許浩然,也就都跟著出來。

以縣尊加上主教,送一個七品武官出衙門,卻是金國自立國以來,從未有過之事。守在門外的龐金標,原本以為趙冠侯要吃一個大苦頭。可是先見姜不倒被抬出來送走,現在再看到洋人與他很是親密,簡森夫人還與他行了貼面禮告別,只覺得報仇雪恥再無希望,身形連晃幾晃,一口血猛的噴出來,人向後直挺挺倒了下去。

等到人力車離開了衙門,姜鳳芝的臉色依舊很難看,趙冠侯以為她擔心自己父親的身體,在旁安慰著「師父的身體硬朗著,這點傷不算什麼。用不了幾天,就能有起色,蘇大夫送的膏藥和丸藥我手裡還有一些,回頭給師父拿過去,讓他老快點好起來。買通衙役下黑手的,我雖然沒有詳查,但多半就是李春軒無疑。洋人對這些東西玩不熟,再者李春軒得罪了師父,也怕師父將來饒不了他,下暗手把人廢掉,就可以高枕無憂。你那一腳,他不死也就剩半條命,何況現在沒了靠山,不用我們動手,李春亭也不會饒了他。你要是還不出氣,那咱們就去次小李庄,我替你把這口氣出了。」

姜鳳芝忽然叫停了人力車,從車上跳下來,趙冠侯跟著她下去,見她漫無目的的向前走,便從後面跟過去「你這是要去哪?是去金家窖看師父,還是先回家?回人力車再說啊,自己走太累了。」

「都不是,心裡煩的慌,想走一走。」姜鳳芝向前又走幾步,忽然回頭問道:「那個西洋婆子,為什麼這麼幫你?難道就因為金十?我可告訴你,你不許……不許對不起寒芝姐。要不然我饒不了你。那幫西洋女人,素無廉恥,大白天就和男人拉拉扯扯的,髒的很呢。說不定身上還有什麼毛病,你自己最好小心點,別被她們傳上。」

趙冠侯啞然一笑「簡森侯爵夫人,是這次比利時派來監督築路款用處的財務監察人員之一,便是直隸總督衙門,大概也進的去,師姐你倒真是看的起我。我這點身份,大概還入不了她的眼吧?至於她為什麼幫我,我想或許也有所圖,但總之,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那可說不好,洋人的想法跟咱們不一樣,誰知道她們是怎麼看人?」姜鳳芝想到簡森夫人和趙冠侯那幅親近的樣子,心裡就不舒服。只是聽到對方的身份後,她也覺得,兩人不可能有什麼瓜葛。這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