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主教敗陣

這個時代,金國辦洋務與洋人交涉,總是吃虧的多,平手時少,至於佔到好處,那多半是在夢裡。這各中原因,總離不開國力貧弱,軍事落後等因素,但另一方面,也有一個重要方面,就是不懂外交規則。還是拿著數百年前,藩屬體制下的思路,去辦理外交,自然也就處處碰壁。不是太軟了被人拿捏,就是太硬了又缺乏保障,被打個頭破血流。

像是縣令與洋人交涉,通譯卻由當事人充當,導致談判為他一手左右,又哪有不敗的道理。趙冠侯的一口卡佩語,遠比李亭軒的卡佩語發音準確,馬雷丁便是一愣。聽到趙冠侯的問題後,又有一點激動。

「我可以保證,他確實包庇過拳匪。這些拳匪在巨野,殺害了兩名無辜的天主教神甫,貴國朝廷,為此已經付出了代價。但是這些暴徒依舊逍遙法外,並且獲得你們這裡百姓的接濟,逃避自己應有的處罰。貴國官府必須對這種行為進行處理,不能姑息養奸。」

「如果您有確鑿的證據,那我也支持您的看法,可問題是,證據在哪?」趙冠侯冷笑一聲,用手一指李亭軒「如果靠當事人指控就能成立的話,那我也可以說,他包庇了拳匪,應該先把他斬首。在你拿出證據以前,就要求我國官府斬殺我國百姓,這同樣不符合外交規則與萬國公法。」

趙冠侯事實上並不敢給姜不倒打包票。他交遊廣闊,朋友交的既多又雜,內中很是有一些來路不怎麼清白的人混在裡面,作姦犯科者不在少數。要說他包庇過大刀會的拳匪,也完全有可能。

但是他吃定了一點,馬雷丁主教多半是道聽途說打聽到這個消息,而不是親眼目睹,手裡拿不出過硬的證據。既然如此,這就是自己一方的有利條件,只要咬死了證據不放,這個洋人,不管如何跳腳,也是拿姜不倒沒辦法的。

果然馬雷丁面色陰沉的說道:「我是一名神職人員,不會說謊。我可以確認,巨野一案中的主要兇手劉大刀,就是被這位姜武師收容並包庇,最後還親自送他離開了津門。」

「巨野一案所涉及的傳教士,無一例外,都是普魯士人。而山東一帶的保教權,也在普魯士人手中,閣下身為卡佩的傳教士,參與此事與理不合,所說言語,更不足為信。」

趙冠侯在武備學堂,與齊開芬等人曾經談到過巨野教案,對此事還是比較清楚,也就知道這裡面涉及的都是普魯士人,與卡佩沒什麼相干。而且卡佩與普魯士的關係也並不融洽,兩下里沒有什麼良好合作關係。

這個教士之所以出頭,恐怕還是關著那四十畝田地的事。畢竟有姜不倒在,教會想要收地就不容易。如果殺一儆百,將姜不倒的頭砍下來,不獨李家會屈服,將來教堂再購買其他人田地時,恐怕也沒人有膽子說不賣兩字。

馬雷丁被趙冠侯堵的面色發青,「閣下,這件事情涉及的是地方治安,似乎不是軍人應該插手的範圍。如果你強行介入,所引發的一切外交後果,你將要承擔全部責任。卡佩的怒火,你能承受的起么?」

「馬雷丁閣下,作為一名神職人員,擅自啟釁,挑起戰爭的責任,你又承擔的起么?」

兩人針鋒相對,場面竟是一觸即發。趙冠侯拿住了馬雷丁拿不出證據這個短板,自是不肯承認姜不倒包庇拳匪。馬雷丁的人證,實際是幾名信了教的混混,確實也不怎麼過硬。

但是一想到那四十畝田地,以及將來教堂要面臨的擴建,與地方上土地爭訟的問題一定不少,如果第一次就出師不利,將來的事就更沒的想。馬雷丁便死活不可讓步,只表態道:「如果現在不能確認姜不倒包庇拳匪,那也應該把他交給工部局審訊,如果確認他是無辜的,才可以得到釋放。而且他對於教會十分不友好,主動參與到地方暴民與教會的衝突中,我覺得這一點,就應該視做他對教會冒犯的證據。」

「馬雷丁閣下,對這一點我嚴重不贊同。姜師父有權選擇自己的信仰,而且他並沒有傷害到任何一名教會中人,你不能因為他不喜歡天主教,就說他該受到審訊。」

「我認為他在製造教民與普通百姓間的衝突。」

「恰恰相反,製造衝突,導致民怨沸騰者,正是教會。若是百姓激憤之下,做出什麼不忍言之事,那曲也在閣下而不在我。」

馬雷丁霍然站起「你是在威脅我么?別忘了,上一次津門教案,貴國朝廷付出的代價。」

「不,應該是你別忘了,上一次教案中,死的可是傳教士。」趙冠侯冷哼一聲,毫不畏懼的瞪了回去。「我今天來,就是要保釋走這位姜師父,這一點,恰恰是為了穩定局面,避免事態惡化。誰阻止我,誰就要為將來發生的一起負責!」

「我絕不能容忍,有人保釋走一名潛在的危險分子。他可能包庇拳匪,更可能自身就是拳匪,絕對不能得到保釋。還有,你!」馬雷丁用手指著趙冠侯「我懷疑你也是一名反教會分子,我將保留向貴國朝廷提出抗議,將危險分子開除出軍隊的權力。你也無權保釋走任何人。」

「他無權保釋任何人,那麼我有權保釋么?」一個女人的聲音忽然從門外響起,門帘掀處,首先進來的,是個四十開外,體格健壯的泰西男子。他走進房間後,又做了個邀請的架勢,一名風姿綽約的歐洲貴婦從外面緩步而入。

她徑直走到趙冠侯面前,伸出自己的手,以金國官話說道:「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前天晚上剛剛分手,今天就又見面了。那個夜晚,我非常……愉快。這是誰?你的新女伴么?她可真美。」

她看了看姜鳳芝,嘴角微微動了動「真像一個亞馬遜女戰士。」又轉身看向馬雷丁「馬雷丁主教,你覺得我是不是一個潛在的危險分子?我有沒有權力,保釋走那位可憐的姜先生呢?」

馬雷丁對這貴婦也是認識的,他雖然是神職人員,但是對於這個上流社會大有名氣的簡森夫人,同樣也有過遐想。另一方面,與簡森夫人同來的,正是卡佩駐津總領事安托萬,這人恰恰是馬雷丁所不能招惹的主。

安托萬這個冒險與偵探小說愛好者,在瘋狂的追求有錢的美寡婦簡森夫人,在租界上流社會裡不是什麼秘密,姑且不論是否追的到,至少他對於簡森夫人的討好是不遺餘力的。冒犯這麼一個女人,那就太不智了。

只是他不明白,簡森夫人和金國人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會替這個武官出頭。他搖搖頭笑道:「簡森夫人,您當然有權保釋任何人。但是我必須說明一點,您可能對他們缺乏了解,而被一些人利用了您的好心腸。這些人是一夥十足的暴徒、強盜,他們涉嫌謀殺了兩名……」

「他們涉嫌謀殺了兩名普魯士傳教士。這不是什麼秘密。」安托萬此時接過話來,他故意將普魯士三個字咬的極重。

「馬雷丁主教,正如這位閣下所說,山東的保教權,歸屬於普魯士而不是我們。你也從來沒在山東生活,又怎麼確定,他們真的包庇了拳匪劉大刀?還有,我剛剛聽到,你對金國提出了戰爭的威脅,我必須提醒你,你已經過線了,這不是你有權決定的事情。」

安托萬面色很是有些不善,前次卡佩與金國在安南開戰,導致內閣垮台。他現在可不希望隨意挑起一場戰爭,更別說,是由一個教堂的主教挑起戰爭。這已經涉嫌侵犯了他總領事的許可權,加上要考慮到簡森夫人的立場,他對於馬雷丁的不滿,也就不難想像。

「馬雷丁主教,這件事情我剛剛已經了解過了,似乎起因是教堂和居民的土地糾紛?」簡森夫人開門見山「我想知道,土地的主人在不在這裡,有些話當面弄清楚會比較好。」

李春亭雖然是武秀才,可是在這個場合,卻什麼都算不上,這時在一邊,連話都沒的所。直到許浩然叫他,他才過來分說「那四十畝田,是祖上流傳,我本來就不想賣。何況,教會分文不出,叫我獻納。我又不信洋教,為什麼要把田獻給洋人,這說不通啊。」

趙冠侯把這話一翻譯過去,馬雷丁主教又喊了起來「撒謊!這個人在撒謊!我按照每畝田地十元鷹洋的價格支付了地價,他為什麼我沒付錢?這件事的經手人,就是李亭軒,他們可以當堂對峙。」

李亭軒此時額頭上已經滲出汗來,他想要說些什麼,趙冠侯已經如同鬼魅般站在他身後,用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李亭軒,這事里看來跟你關係不小啊。那好,仔細說說,這筆買地的銀子是怎麼回事,我是小鞋坊掩骨會的趙冠侯,漕幫里禮字輩的人物。手上有幾十個好兄弟,道上有數萬同門。如果你今天敢說半字謊言,我保證你會後悔終生!就算這洋人馬雷丁,也保護不了你。」

他手上微一加力,李亭軒只覺得兩個肩胛骨彷彿被人捏碎了一樣,當時便叫出聲來。趙冠侯的手一抖,他便如軟泥一樣癱倒在地上,驕縱的氣焰便是一減。

姜鳳芝用靴子在他胸前一點「說!這到底怎麼回事?不說實話,我今天跟你沒完!」

「饒命!千萬饒命!李春亭他……」他剛想說什麼,簡森夫人已經接過話來「為了避免有人做偽正,我覺得有必要說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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