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被擒

月光從樹隙間灑下,林間偶爾有小獸奔走踩動落葉之聲,夾雜間,還有幾聲野狼凄厲的嚎叫作為點綴。

幾點火光,在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帶來些許光明與溫暖,篝火之上,兩隻野兔被來回翻轉,烤的滋滋冒油。趙冠侯小心的將鹽面均勻的撒在上面,臉上帶著豐收的喜悅。長途行軍,吃喝不能講究,野兔加細鹽,便是一等一的珍饈。夜晚巡邏吃頓這個,也勉強算對的起自己。

篝火對面的馮煥章明顯很緊張,緊緊攥著手裡的步槍,四下張望,如同一張拉滿弦的弓。趙冠侯笑著將一隻兔子遞過去。

「你別那麼緊張,一會留神走了火。這裡點著火堆,狼應該不會過來,它來了你這樣更糟糕。槍只能打一發子彈,夜間的命中率低,除非人衝到眼前,否則不大可能打的中,等狼到了你眼前再打不晚。這山裡沒聽說有什麼有名的強盜,就算有,也不會打我們這一百多名窮大兵的主意。這又不是真打仗,晚上放哨純粹撐的,上面說是讓咱們來當遠哨,實際就是有意折騰我,有這個時間打打牙祭,吃點夜餐不好么?這山裡的兔子還挺肥,味道應該過的去。」

馮煥章接過兔子,輕輕咬了一口,隨後就挑起拇指,稱讚著趙冠侯的手藝。趙冠侯笑了笑「你是受了我的連累,龐玉樓打發我來做探子,跟你沒什麼關係的,你何必非要跟來。」

「沒啥,咱是一個棚的,總不能看你一個人出來探路。再說,在學堂里,一個月也摸不到幾回槍,當一回探路的,還能摸到一支真傢伙,其實倒也挺值。」他邊說,邊將手裡這支已經很老舊的滑膛槍拿在手裡,反覆擦拭,很是愛惜。

武備學堂的拉練計畫,是早就定好的,這其實也是每批新晉學員操練中的一部分,五百餘人分為四隊,每隊由兩名教習,四名助教帶領,目的地為薊縣的山區,主要是訓練學員的識別地圖能力及行軍能力。

在拉練期間,教習一般不發表意見,任學員自行發揮,除非到了出現大問題時,才由教習出來總攬全局。

四隊人馬按照到達指定地點的時間順序,以及人員數量,要做出獎懲,表現優異者可以賞假或是賞銀,反之,則要處以成績上的減分降等。每年這種訓練,都有倒霉的學生在行軍中掉隊,當然,最慘的就是再也找不回來。

四名洋教習還要留在學堂里教學,幫不上趙冠侯什麼忙,只有叮囑他千萬小心。齊開芬則將一柄西洋指揮刀和自己的普魯士造六響轉輪手槍遞給他「你剛剛告發了一群亂黨,現在誰也沒法確定,在隊伍里是否有亂黨的同夥,你需要注意安全。」

趙冠侯所在的第三隊,帶隊官乃是提調周殿臣,另一人則是女真兀顏魁,這人雖然是個女真人,但是學識很不錯,乃是個飽學夫子。在學堂里,主教的是經史舊學,對於行軍之類的事務,實際也不怎麼瞭然,帶隊的差便委了助教龐玉樓。

人馬出了學堂,龐玉樓就只負責維持紀律,行軍路線之類的事,他概不參與。這是從學堂定下拉練的章程後就有的規矩,哪怕整隊人馬走迷了路,助教也不能幫忙。這些人將來是要做帶兵官的,若是連行軍都做不到,那也就沒必要畢業了。

大家穿著軍裝,肩上扛著武器,掌旗官舉著龍旗,軍樂手敲著鼓號,隊伍倒很有些威風。一百餘人的隊伍,只有二十桿槍,彈藥也極少,戰鬥力是談不到的。好在一路上素來太平,也不用擔心什麼。

部隊已經到了薊縣範圍,明天就可以到預定地點,隊伍的掉隊情況也不嚴重,大概有五個人在路上失蹤。等到演習結束後,再原路回去尋找就行了。可也就在進了山區之後,帶隊的隊長找到趙冠侯,提出想讓他幫著探一探路,做探路的斥候。

行軍安排斥候,打探情報,也是考核的一部分,教習們雖然不說話,但是也會對行軍過程的安排進行記錄,作為最後給成績的評判。在山裡夜間當遠探是苦差,非但不能休息,還要負責勘察地形,繪製草圖等等,明知道什麼都沒有,也要按著戰時標準仔細搜索,大家都不願意做。

山區的情形比較複雜,加上天黑,確實需要個人作戰技術出色的戰士才能勝任。在這一隊里,最合適的人選就是趙冠侯,只是這種安排,他怎麼看也不是出於善意。他可以選擇拒絕,但最終為難的還是隊長。自己在這裡混,總不能得罪所有人,所以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令他意外的,倒是馮煥章主動出來,願意與他一起承擔。

對於探察敵情之類的事,趙冠侯沒往心裡去,兩人領了一支槍,幾十發子葯,溜達出軍營以後,便胡亂敷衍著看了看。隨後靠著自己的野外求生技能獵了點野味,開始興緻勃勃的預備燒烤打牙祭。馮煥章聽趙冠侯如此說,神態也放鬆了點,把槍放在了一邊。趙冠侯又從身上將水壺拿出來,裡面盛的,則是滿滿一壺好酒。

「家裡媳婦給送的,你不喝一點?抽不抽煙?」

馮煥章搖搖頭「家裡窮,這些嗜好都沒有,也好不起,我不喝酒也不抽煙,教習們以為我『在理』,其實只是沒錢。這東西如果沾上戒不掉,就麻煩了。」

「也沒有什麼麻煩的,想辦法賺錢就好了。等你將來進了軍營,有了官身,每月有了薪餉,煙酒就都不是事。」趙冠侯將酒喝了一大口,又對馮煥章道:「跟你說件事,你知道就完,別往外說。去扶桑留學那事知道吧,我保舉了你。我這次立了點功,按說想要去扶桑,應該沒什麼問題,用我的名額換給你,我想上頭不會拒絕。總之,這段時間多學點扶桑話,但是一定要防著別人,別出去聲張,走漏了消息,可能就出變故。」

馮煥章本來在低頭啃兔子,聽到這話,卻似中了定身法一樣,一動不動,手上的兔子落在了地上都沒察覺。愣了足有幾秒鐘之後,他才抬起頭,用一種極為誠懇的態度辯白道:「我……我沒想去扶桑……不,我是說,我沒想過占你的名額。我可以考試,我可以自己考取那個名額的。這個機會很難得,聽人說從扶桑回來,最小也是放個管帶,而且是實授,這樣的機會,你怎麼能讓給我,這可使不得。」

「怎麼使不得?咱們是朋友,我說讓,也就讓了,憑什麼使不得。區區一個留學名額而已,看把你激動的那個樣子。」趙冠侯拍拍馮煥章的肩膀,將自己剩下的兔子遞過去。

「那考試,就是騙鬼的,千萬別信。名額差不多已經分完了,從直隸總督衙門到新軍,大家都在找自己的關係,就連那些助教,都想辦法去撈一個名額留學。真正留給考試的名額才有幾個,你就別指望了。我家裡有家眷,一去扶桑好幾年,根本顧不上家,我媳婦怎麼辦?所以我壓根就不想去,與其把名額便宜別人,還不如給個自己人,你一心向學,上進的心是有的,這個機會留給你,也好讓我看看,你將來能做到哪一步。」

馮煥章的手劇烈顫動著,不知說什麼才好,猛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臉「冠侯兄,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這個機會對我……對我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將來我若發跡,必不忘你的大恩!冠侯,我們老家有句話,燒香引鬼。咱晚上點這麼堆火,我看還是滅了吧,留神真招來點不幹凈的東西。」

趙冠侯一笑「神鬼怕惡人,我就是最大的惡人。真有神啊鬼啊的,不來是便宜,來的話,就都得死!」

趙冠侯手上沒了兔子,就用一根木柴,撥拉著火堆,說到這個死字,忽然將木柴點著了火,猛的向著森林裡一擲,人向另一個方向猛的跳出去,也就在此同時,以極快的速度,將馮煥章腿邊的那支滑膛槍抓在手裡。

就在他剛剛躍出的當口,兩聲悶響響起,兩發彈丸自林中射出,但卻全都偏的不知道到哪。馮煥章想要抓槍,已經抓了個空,但他反應極快,伸手抽出了攜帶的馬刀,貓著腰,向黑暗處躲避。

這時,從森林裡已經衝出十幾個人,將兩人所在的火堆包圍起來,這些人臉上蒙著黑紗,身上穿著夜行衣,手中或提刀斧,還有幾個人拿著槍。趙冠侯步槍幾乎不用瞄準,只看到人便扣動槍機,一聲槍響,一條黑影已經應聲倒地。

只是這種前裝步槍發射一次到再次裝填,需要相對較長的時間,這個時候,沒有他再次裝彈的可能了。幾個蒙面人已經從四下撲來,手中的槍,緊緊頂住了他的頭。另一邊的馮煥章則遠不如趙冠侯,只兩三個人持著刀,就把他逼住,讓他不敢動彈。

指揮刀和步槍都被解除,兩條大漢拿了繩索,將趙冠侯雙臂反剪,捆了起來。另一人則來到倒地的同伴面前,仔細檢查著傷勢,隨即就痛呼起來。

「老大,老六不行了,這個狗官,又添了筆血債。弄死他算了!」

「不許亂來!剛才響了槍,不知道會不會引來人,把他押回去,交給幾位好漢處置。這是他們要的人,我們不能碰。至於他……」那首領用手中的短刀一指馮煥章「拉到林子里,槍斃。」

兩條大漢將馮煥章拽進樹林,隨後解下面紗,又在馮煥章的腰上踢了一腳「廢物!怎麼連槍都讓他搶去了?你小子是不是聽說他把留學名額讓給了你,你就要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