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巧設機關(上)

新農鎮營房內,軍官大聲的吆喝,鼓號震天,人喊馬嘶聲,沸反盈天。新建陸軍的操練,最近變的忙碌且嚴格起來,步兵騎兵每天操練不停,自軍官以降,全都滿身是泥,滿頭是汗。

籤押房內,徐菊人望著正用熱手巾擦汗的袁慰亭道:「容庵,我看總這樣不是個辦法,下面的人,實在有點太辛苦了。巴森斯這個主意不能說不好,可提的實在太晚了一些,這個時候著手操演,我怕是來不及。還不如就依過去的成法操演,太后……也不懂軍陣,看個熱鬧就是好的。」

「兒郎確實辛苦,但也只能辛苦一點。巴森斯的這個主意出的不錯,泰西強國的軍隊,都有這般軍威。朝廷籌巨款,操練新軍,所求者,便是使我之軍與泰西列強的虎狼之師一般強悍。看到我大金將士與泰西強兵一般,老佛爺自是歡喜的。她老雖然不懂軍事,但是人卻精明著,想要糊弄她,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太后觀操,除了打靶以外,槍炮之內不得配備彈藥,否則倒是可以槍響炮鳴,聽個熱鬧,現在卻是連熱鬧都聽不了。怎麼討老佛爺歡喜,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袁慰亭也知,最近因為訓練強度的加大,下面人有不少意見。那些人不敢直接來找他反應,多半是疏通了徐菊人的關節,便解釋道:「我也知道下面的人辛苦,不少人都在我面前求過情,可是我也沒辦法。時間太緊,不多付一點辛苦,又怎麼能練的出來。步兵的方陣還好,騎兵的什麼舞步,聽說是阿爾比昂皇家儀仗最為擅長,我們要練,就不知要費多少心力,這不拚命是不行的。至於老兄你說的按著過去的成法,過自然是沒有的,可是這功,也就沒了。要在往日,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也就只好用這個法。可是現在不行。武衛軍大事已定,幾路軍合歸北洋,已是大局。一口氣多了幾個搶飯吃的,我們若不是表現的出挑一些,輪到咱手裡的,就是些殘渣剩飯,將就著可以糊口,想要像現在一樣吃飽飯,可就難了。到那時候,大老那邊,又拿什麼孝敬?」

徐菊人也知,慶王視新軍為自己的銀庫,於經費上多有提留挪用,帳目上有極大的虧空。當然,新任總督是他的至交,絕不會查袁慰亭的帳。可是,若韓仲華真砍了新軍的經費,將來慶王那裡的應酬必有短缺,慶王一旦發怒,朝內頓失奧援,這一干人的日子就都不好過。

他只好點點頭「容庵你說的有道理,那就讓下面的人多付點辛苦,好生操練著。既然吃糧當兵,就不能怕苦,就算受再多的罪,也得扛著。」

「就是這麼一句話,若是連苦都不能吃,將來又怎麼肯吃子彈?」袁慰亭對這事下了定語,又招呼徐菊人「老兄,現在有兩件事,是要緊要做的,軍營里我能信的過的不多,能做事的更少,也只有請你參詳了。你說這儀仗隊檢閱,三軍方陣受驗,乃至整個流程,當真是巴森斯想出來的?」

徐菊人思索了一陣,做出了否定的答案「我對巴洋人的了解不多,但是總覺得他,沒有這個本事。或者說,即使有,也是一時沒想到,否則怎麼之前不說出來。這背後,怕是有高人為他出謀劃策,聽說他的子弟從國外來看他,會不會是他們為老父出謀?」

「應該不會,他的子弟據說是學地質的,並不通軍陣。西人不開幕府,巴森斯沒有幕僚,這事絕對背後有高人指點。這個高人,一定要找出來,能籌划出這一方略的,我們怎麼也要拉到自己身邊。」

「此事,我會留心。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就比較荒唐了,這是直隸總督衙門發下來的批複,准武備學堂試製炸蛋。」

「炸蛋?」徐菊人接過那份批准的電報,眉頭一皺「先前試驗,據說死傷了人命,不是說就不許再提了么,這是誰又把它翻了出來。就算是想抖機靈,也要挑個時候,眼下這個時機……」

他說到此,忽然閉口無語,想來袁慰亭也是想到了這一層,才把自己叫來商量。太后即將到新農觀看會操,此時卻有人要求試製炸蛋,此事不管成與不成,史季之乃至批准此事之人的頂戴都應該摘了再說。

他看看袁慰亭「耕翁乃是個持重之臣,怎麼會批了這麼一份荒唐的請求?」

袁慰亭冷笑兩聲「琉璃蛋年老力衰,精力不濟,這些公函,多半是府中幕僚代為批複。史季之與他門下幾位幕友很是來得,多半是走了這個門路。他這個時候研製炸蛋,這是故意讓我睡不安穩啊。」

「他……未必有這麼大的膽子!」

「我不怕他有膽子,我只怕他沒腦子。天下間,素來不乏有勇無謀的匹夫,若是會操時真的出了什麼不該出的響動,卜五兄,我袁某人不但頂戴難保,就是項上人頭,怕也危險。你通知偵探局那邊,給我多派些精明強幹的人手,仔細勘察。尤其是咱們新農附近,凡是眼生的人,都要盯牢一些,不可出了紕漏。至於武備那邊,等到太后觀操結束,史季之的督學差不多就當到頭了。」

他久視武備學堂為自己囊中之物,不管是裡面培訓的學員,還是每年一筆不菲的經費,都讓其垂涎三尺。只是武備學堂畢竟為章桐主創,朝廷已經剝了章相國的黃馬褂,總不好連最後的底褲也除掉,是以還是讓其自主辦學,給章相留三分體面。

可是這回出了這樣的事,新建陸軍侵吞武備學堂的大勢已定,接下來的,就是一些細節上的處理。徐菊人點點頭「容庵言之有理,這事我會去安排,老佛爺的慈駕,絕對不能受任何驚擾。」

武備學堂內,趙冠侯的日子過的還不錯,他按著前世所看過的閱兵儀式結合自己目前所知的操典,所寫的會操流程,經過四教習的手交了上去。據說巴森斯對於這份企劃案很滿意,連連稱讚。畢竟這是趙冠侯用現代模式寫出來的完整策劃,與當下搞的條陳,不可同日而語。

巴森斯已經向幾個洋教習表示,只要袁大人看了滿意,巴森斯就會加以保舉,只是現在兩人還沒建立關係,他的保舉力度有限的很。四教習與他雖然都是普魯士人,但是私誼並不算十分親厚,在這事上能出的力量有限。是以趙冠侯就得抓緊安排賽金花的出場,為自己做個晉身之階。

見到巴森斯時,是趙冠侯來到武備學堂的第二個周末,這次他沒有回家,而是陪著四名教習到教堂去做了禮拜。在那看到了那位同為教徒的普魯士顧問。這位普魯士貴族五十幾歲,身材適中,戴著單片眼鏡,身穿軍服馬褲,給他的印象,總覺得這人像是個刻板的中學校長而不是一個軍人。

與他同來的,則是普商禮和洋行大班,去歲山東曹庄發生教案,普魯士趁機出兵侵佔膠州(注,架空世界,比歷史時間提前,類似情形後文不再單獨解釋)。後由章合肥出面斡旋,將膠州半島以租借形式,租與普魯士九十九年。

同時規定金國需要以山東出產為抵押向普魯士貸一筆款,而款項用途,只允許購買普魯士所產軍火。

具體條件苛刻非常,但總歸還是簽字畫押,有人說章相公從中得了一筆極大的回報,想來宰相合肥天下瘦,章相公家財萬貫,怎會貪圖普人存於滙豐銀行那五十萬馬克的回報,此種說法定是污衊無疑。是以禮和洋行大班,於新軍中,亦相當於半個糧台,與巴森斯之間,自是就有了許多接觸。

等到禮拜結束之後,四個教習將趙冠侯帶過去與巴森斯見了面,巴森斯倒是很有禮貌的與他握了握手,但是沒有繼續交談的意圖。他出身普魯士貴族,乃是堂堂男爵,自是不怎麼看的上一個小小的學員。

即使他能說一口地道的普魯士語言,能寫出一份非常完美的策劃案,在巴森斯看來,也不過就是個優秀的辦事員,與貴族始終是兩回事。

接下來,施密特提出,有一位狀元夫人邀請巴森斯參加酒會,倒是讓他很有些興趣。他平時沒去過津門的煙化之地,對於這裡面的門道並不清楚因為出身貴族的關係,對於金國的貴族向來抱有好感。同時也知道狀元是金國極為尊貴的一種頭銜,能夠被邀請參加貴婦人的酒會,這是他在金國從未享受過的殊榮,便也欣然應諾。

來到賽金花的房門外,但見一身洋裝的賽金花款款而出,表情莊重中又不失嫵媚,看不到風臣味道,又不會真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個中尺度掌握之好讓趙冠侯也暗自喝了聲彩。見面之後,她先是提裙一禮,隨後又主動將手遞了過來,巴森斯的單片眼鏡後,似乎閃過一道精光。神情也大為變化,刻板如撲克牌的臉上竟是看到了笑容,輕輕親了一下賽金花的手背,亦表現得極有風度。

等進到房間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幅特意被放大過的合影,巴森斯神色一變,來到合影前雙腿併攏,鄭重的向普魯士國王的照片施以軍禮。隨後看賽金花的目光中,就多了幾分迷戀之意。

「美麗的夫人,你竟然……與我們的皇帝合過影?」

「正是如此,我之前出使貴國,曾與貴國國王陛下與王后結下深厚友誼。王后還向我贈送了一些小禮物,如果巴森斯閣下感興趣的話,我很願意把它們拿出來。」

「夫人,您真慷慨,另外請允許我讚美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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